圣诞节的钟声余韵仿佛还凝结在冰冷的空气里,赫敏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从窗前弹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她的肋骨。他看见了吗?西里斯·布莱克那双在雪地里骤然抬起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是否捕捉到了窗帘缝隙后她惊慌的脸?
那一夜,赫敏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交织着雪地鲜红的浆果、西里斯压抑颤抖的肩膀、潘多拉·罗尔冰冷的审视目光,以及黑暗中滑腻的低语“黑魔王大人……”。她一次次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寂静的黑暗。洛蕾塔的床帷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息,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第二天,圣诞节的清晨,阳光透过积雪的窗棂,将寝室映照得一片澄澈透亮,却驱不散赫敏心头的阴霾。她几乎是踮着脚尖走下楼梯,警惕地审视着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仿佛随时会有人从沙发背后或者书架阴影里跳出来。
礼堂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虽然学生稀少,但长桌上的早餐依旧丰盛,彩色的爆竹屑散落一地,残留着昨夜狂欢的痕迹。赫敏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小口小口地吃着粥,味同嚼蜡。
脚步声响起。她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抬头。
是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詹姆看起来精神焕发,头发比平时更乱,正挥舞着一个新的金飞贼模型,兴奋地对西里斯说着什么。西里斯跟在他身后,步伐依旧懒散,脸上挂着他惯有的、略带嘲讽的轻松表情,仿佛昨夜雪地里那个脆弱颤抖的身影只是赫敏的幻觉。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礼堂,在经过赫敏这边时,几乎没有停顿,自然地滑了过去,仿佛她只是墙上的一幅肖像画。
赫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更复杂的困惑。他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但觉得无关紧要,或者……懒得理会?
詹姆发现了赫敏,大大咧咧地挥手打招呼:“嘿!书山小姐!圣诞快乐!收到什么好东西了?”他一边说一边和西里斯在离她不远的格兰芬多长桌旁坐下。
赫敏勉强笑了笑,晃了晃手边那个家养小精灵们塞给她的、装着馅饼的小包裹:“一些吃的。”
“酷!”詹姆的注意力很快被餐桌中央一大盘糖浆馅饼吸引了过去。
西里斯拿起一杯南瓜汁,目光落在杯壁上,似乎在研究它的反光,语气随意地像在谈论天气:“昨晚雪挺大,差点把猫头鹰棚屋埋了。幸好没出去,不然准变成雪人。”他说着,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詹姆一下,但眼角的余光,似乎极轻地扫过赫敏的方向。
赫敏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抖。他是在说给她听?是一种暗示?还是纯粹的巧合?
她不敢接话,只能低下头,假装被粥呛到,咳嗽了几声。
整个早餐时间,赫敏都如坐针毡。西里斯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意味深长的话,他和詹姆讨论着新扫帚的型号、假期剩下的时间怎么“找点乐子”,偶尔和凑过来的莱姆斯·卢平(他也留校了)说几句话。一切都显得正常无比。
可赫敏就是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来自那个看起来最漫不经心的人。
这种压力在下午达到了顶峰。
她决定去图书馆,那是她唯一能感到些许安心和掌控感的地方。平斯夫人大概也去享受节日假期了,图书馆里空无一人,只有无数书架投下沉默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皮革装订线的宁静味道。
她走到她常待的那个偏僻角落,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西里斯·布莱克正坐在她平时习惯坐的那张桌子旁,背对着她。他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大部头,但他并没有在看,而是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被雪覆盖的庭院,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某种节奏。
赫敏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转身离开。
但就在她刚要动作时,西里斯仿佛背后长眼一般,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住了。他没有回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这里的视野比较好,适合……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比如,时间转换器的原理,或者……身份错位的悖论。”
赫敏的呼吸瞬间停止了。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恐惧。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不仅怀疑,他甚至可能……猜到了真相!
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慌。
西里斯缓缓转过身,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他的灰色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或慵懒,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残酷的锐利,像解剖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她的恐惧。
“放松点,格兰杰。”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如果我想说出去,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应该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或者更糟的地方。”
赫敏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疼。“你……你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嘶哑微弱。
“我想知道。”西里斯简洁地说,目光牢牢锁住她,“你是谁?你从哪里来?那台坏掉的时间转换器……它到底把你从哪个时间点抛了过来?”
最后的侥幸彻底粉碎。他连时间转换器都知道!他到底调查了多少?还是仅仅凭借观察和推理就拼凑出了如此接近真相的结论?
赫敏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站稳。巨大的秘密被骤然戳破的冲击,以及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般的疲惫感同时席卷了她。隐瞒、伪装、孤军奋战……太累了。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颤抖,“我不能说……说出来可能会改变……一切……”
“改变什么?”西里斯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改变某些注定的悲剧?还是……阻止某些尚未发生的错误?”他的目光深邃得像寒潭,仿佛能映照出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渴望。
赫敏猛地摇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你不明白……这很危险……时间……时间法则……”
“去他妈的时间法则!”西里斯突然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暴躁和……痛苦?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安静图书馆里刮出刺耳的声响。“如果注定要看着一切往最坏的方向滑落而无所作为,那知道未来又他妈的有什么意义?!”
他的情绪突然爆发,让赫敏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刻的绝望和愤怒,那不仅仅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更像是一种……经历过什么的彻骨寒意?可他明明才三年级……
就在这时,图书馆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西里斯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又变回了那个慵懒傲慢的布莱克。他快速而低沉地对赫敏说:“今晚。宵禁后,奖品陈列室。如果你不想某天被某些‘不该知道的人’悄无声息地拖进暗巷,最好来。”
说完,他看也没看门口进来的人(是几个低年级的赫奇帕奇),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漫不经心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赫敏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心脏狂跳不止。
今晚。奖品陈列室。
这是一个邀请?一个命令?还是一个……陷阱?
她该怎么办?
整个下午和晚上,赫敏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她躲在寝室里,洛蕾塔依旧不见踪影,空旷的房间让她感觉更加无助。西里斯的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
“如果我想说出去,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去他妈的时间法则!”
“如果你不想某天被某些‘不该知道的人’悄无声息地拖进暗巷……”
最后那句话尤其让她恐惧。他是在暗示斯莱特林那边的调查?他知道多少?他是在威胁,还是……在警告?
理智告诉她,这极度危险。西里斯·布莱克是未来的叛徒,是害死哈利父母的元凶之一。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他那瞬间爆发出的痛苦和绝望,又不似作伪。而且,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他真想害她,早有无数机会揭发她。他保守秘密,必然有所图谋。他想要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人真的能应对这一切吗?应对潘多拉的窥探,应对斯莱特林那边未知的阴谋,应对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她需要信息,需要盟友,哪怕这个盟友危险而不可靠。
宵禁的钟声终于还是敲响了。
霍格沃茨陷入一片死寂。窗外风声呼啸。
赫敏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帷幔顶棚,心脏跳得像一只被困的蜂鸟。
去,还是不去?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通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最终,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或者说是绝望下的孤注一掷)攫住了她。她悄无声息地爬起身,给自己施了幻身咒,她应该庆幸潘多拉不在,不然又该嫉妒了,她自嘲地想。
她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拉文克劳塔楼,避开巡夜的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心跳如鼓地向着奖品陈列室的方向摸去。
城堡夜晚的寂静被无限放大,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阴影在墙壁上蠕动,仿佛藏着无数眼睛。
终于,她来到了奖品陈列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
她深吸一口气,脱掉隐形衣,紧紧攥在手里,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清冷地洒满房间,照亮了无数奖杯、盾牌和奖牌,它们在水银般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西里斯·布莱克就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瘦削的轮廓,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像等待已久的猎食者,终于看到了他的猎物。
“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满意。
“我来了。”赫敏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出乎意料的平静,“现在,告诉我,布莱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西里斯向前走了一步,踏入月光之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严肃和一种燃烧着的好奇。
“我想知道一切,格兰杰。”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然后,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一笔关于……改变未来的交易。”
月光如水,冰冷地浸泡着奖品陈列室。无数奖杯、盾牌和勋章在清辉下沉默地闪烁着,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注视着房间中央这对奇异而危险的对峙者。
赫敏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发出几乎可闻的闷响。西里斯·布莱克就站在几步之外,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勾勒出清晰而锐利的轮廓。那双灰色的眼睛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或戏谑,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灼人的热烈,一种混合了极度好奇、不容置疑的强势,以及……某种赫敏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恐惧的黑暗。
“交易?”赫敏的声音干涩,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魔杖,仿佛那是唯一的护身符,“你想做什么交易,布莱克?用我的秘密换取你的沉默?”她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强硬,但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与他独处在这寂静的午夜,知晓他未来罪行的认知像冰水一样浸透她的骨髓。
西里斯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他惯有的嘲讽。“沉默?那太廉价了,格兰杰。如果你的故事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精彩,那么它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他向前又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些许距离,带来的压迫感陡增。阴影掠过他英俊的脸庞,在那瞬间,赫敏仿佛看到了阿兹卡班通缉令上那个憔悴疯狂的影子与他重叠。
“那你想怎么样?”赫敏强迫自己站稳,直视着他的眼睛。恐惧让她指尖冰凉,但一股不屈的傲气支撑着她。
“信息。”西里斯干脆利落地说,目光如炬,“我要知道未来。所有你知道的,关于……我们,”他顿了顿,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关于劫盗者,关于莉莉·伊万斯,关于……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以及他所带来的……战争。”最后那个词,他几乎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却让赫敏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提起“战争”的语气,没有恐惧,反而像在谈论一场……游戏?或者更糟,一场他乐于见到的混乱?
赫敏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仅猜到了时间旅行,他甚至精准地指向了最核心的机密——伏地魔和战争!一个未来的背叛者,如此急切地想知道这些?他想做什么?验证他的选择是否正确?还是为他的主人提前收集情报?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你怎么会……”她难以置信,声音发紧。
“我不傻,格兰杰。”西里斯打断她,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一个对高年级‘八卦’了如指掌、抱着时间魔法书籍、被准入之书‘遗漏’、眼神里还总是带着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怜悯和恐惧的拉文克劳?再加上最近某些斯莱特林……嗯,过于活跃的动向……”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把线索拼凑起来并不难。尤其是当你本身就对某些……黑暗的征兆格外敏感时。”他的话语像蛇一样滑腻,带着暗示,仿佛他自己就身处那黑暗之中。
赫敏的心脏揪紧了。他果然知道斯莱特林那边的动静!他甚至可能参与其中?或者是在试探她?“你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她警惕地问。
“这不重要。”西里斯显得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只恼人的苍蝇,“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身处危险之中,而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所以,交易条件很简单:你告诉我未来,尤其是那些……关键的部分。而我,提供保护,让你不至于被某些……不友好的势力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说的轻巧,但“解决掉”这个词让赫敏的血都凉了。
“保护?”赫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一丝恐惧的尖锐,“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一个……布莱克?”她几乎脱口而出“背叛者”,但硬生生忍住了。
西里斯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月光下的脸显得有些阴沉。“就凭如果我想对你不利,你早就躺在校医院或者更糟的地方了,而不是站在这里质疑我。”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平滑,“就凭目前看来,知道你这个‘意外’存在并且感兴趣的人里,我可能是你……最不坏的选择。或者说,唯一一个愿意和你谈条件,而不是直接把你交给某些人的选择。”
他向前逼近一步,灰色的眼睛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滚着赫敏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有探究,有强势,有不容拒绝的压迫,甚至还有一丝……被她质疑而激怒的暴躁?“选择权在你,格兰杰。是赌一赌我这个‘布莱克’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还是等着被那些真正信奉‘纯血统优越’的家伙们找上门?想想罗尔家那个丫头看你的眼神。”
潘多拉·罗尔的名字像一把冰锥刺中赫敏。斯莱特林那晚的低语再次回响。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和孤立无援。他说的没错,她就像一个在黑暗森林里迷路的孩子,周围全是潜伏的危险,而眼前这个看似最危险的猎食者,却是唯一一个明确向她提出“交易”的人,尽管这交易可能通向更深的地狱。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月光缓慢移动,照亮了西里斯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和赫敏苍白的脸。
终于,赫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即使那稻草可能来自深渊。
“好。”她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绝望下的孤注一掷,“我告诉你。但有几个条件。”她必须尽可能设置防线。
西里斯挑眉,示意她说下去,眼中的锐利光芒更盛。
“第一,你不能试图利用这些信息去做……不好的事。”她艰难地措辞,无法直接说出“帮助伏地魔”。
西里斯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嘴角讽刺地扬起:“定义一下‘不好的事’,格兰杰?对谁不好?对那些虚伪的、排挤你的纯血家族?还是对……其他什么人?”他的反问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赫敏的心沉了下去,他的态度暧昧不明,更让她恐惧。“第二,”她跳过第一个几乎无法约束的条件,“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詹姆·波特、卢平,任何人。只有你我知道。”
“理所当然。”西里斯回答得很快,似乎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第三,我需要知道你所知道的,关于斯莱特林那边调查我的所有信息。以及……你所谓的‘保护’,具体指什么?”这是她唯一能抓到的实质性东西。
“可以。”西里斯似乎对她的谨慎表示认可,“那么,协议达成?”他向她伸出手。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有力。
赫敏看着那只手。这只手,在未来,会签下将波特夫妇推向死亡的背叛契约。与它相握,仿佛是一种亵渎,一种与魔鬼共舞的仪式。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他收拢手指,握了一下,力量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随即松开。
“协议达成。”西里斯低沉地说,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但在月光下看不真切。
赫敏迅速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背在身后,指尖残留的触感让她心慌意乱。
“那么,开始吧,格兰杰。”西里斯靠回陈列架,姿态重新变得慵懒,但眼神依旧专注如鹰隼,“从最开始说起。你来自什么时候?那个时代……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冷静的、收集信息般的审视。
赫敏靠在一个陈列着魁地奇奖杯的玻璃柜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用尽可能平静、客观的语气叙述,小心地过滤着信息,绝口不提哈利与他的关系,也绝不暗示他知道任何关于背叛的具体细节——她必须保护哈利,哪怕是在这个过去的时间点。
“我来自1994年。大约二十年后。”
西里斯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他没有打断,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身旁的玻璃上轻轻敲击。
“在我来的时代,霍格沃茨依然存在,邓布利多教授依然是校长。但是……战争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赫敏的声音低沉下去,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他回来了,比以前更强大。很多人……死了。”她看到西里斯敲击玻璃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仅此而已,他的脸上看不出悲伤或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冷静让她心寒。
“劫盗者……”赫敏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心脏揪紧,“你们……很有名。”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分裂的结局。
“哦?”西里斯似乎来了兴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什么样的名气?伟大的格兰芬多英雄?还是……臭名昭著的麻烦制造者?”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玩味的自嘲,仿佛早已料到结局。
赫敏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地上冰冷的月光。“……都有。但主要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什么事?”西里斯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赫敏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回避,她选择了一种模糊而侧重于结果的描述,紧紧守护着哈利是幸存者这个核心秘密:“在1981年……你们中的一个人……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他背叛了朋友,向伏地魔泄露了秘密,导致……导致波特夫妇被杀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西里斯脸上的那点玩味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像赫敏预料的那样表现出被戳穿的慌乱或愤怒,也没有出声否认或辩解。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月光照亮他骤然变得无比僵硬的身体和面无表情的脸。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仿佛有风暴在凝聚,又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空白。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波特夫妇……死了?”
赫敏沉重地点了点头,心脏因恐惧和叙述这残酷事实的痛苦而剧烈疼痛。“只有他们的孩子……活了下来。”
西里斯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转开视线,不再看赫敏,而是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侧脸的线条绷得像刀锋一样锐利。他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握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声的、却足以令人窒息的巨大震动所充斥。
赫敏紧张地看着他。这是忏悔?是伪装?还是……得知自己未来“杰作”后果时的某种变态满足感?她完全看不懂他此刻的反应。这沉默比爆发更让她害怕。
终于,他再次转过头,看向赫敏。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双灰色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彻底碎裂了,然后又以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方式重新凝固起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描淡写:
“……原来如此。一场……彻底的灾难。那么,那个活下来的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问起哈利!赫敏的警惕心瞬间升至顶点。他想干什么?验证他的“成果”?还是想知道是否有漏网之鱼?
“他……被送到了他唯一的亲戚家。”赫敏谨慎地回答,绝不透露更多,“很安全。”她补充道,希望能打消任何可能的邪念。
西里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仿佛在判断她话的真伪。然后,他极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无尽的嘲讽,不知是对谁。
“安全?”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在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安全。”
“好了,我暂时只能说这么多。”赫敏仓皇地说,好像在逃避什么,“至少今天只能说这么多,你如果还想知道什么,嗯,我是说,你得拿出你的诚意。”
“这就不劳你挂心了,格兰杰小姐,”西里斯本来还想反驳,但看见赫敏惨白的脸色,似乎失去了兴趣,他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厌恶的懒洋洋的语气。
月光偏移,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布满奖杯和裂痕的墙壁上。
一场与“恶魔”的交易已然达成。赫敏交付了部分沉重的真相,换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迷雾和恐惧。她面前的西里斯·布莱克,更像一个被重重阴影包裹的谜团,他此刻的平静之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而窗外,苏格兰的冬夜,正漫长而寒冷。未知的危险,仿佛蛰伏在每一片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