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葡萄牙后我确实感觉一切都好多了,见到了小时候的朋友,睡在熟悉的小床上。不用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休赛期间,我这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清闲过。我小时候忙碌于足球和生计之间,长大成为职业运动员后又每天因为自己不稳定的天赋和竞争而担惊受怕。我开始逐渐享受并迷恋这样的稳定的状态。
而我现在生活唯一的变数就是未来,为了抹杀掉这一份不确定性。我决定和本菲卡续约,这里是我的幸运之地,我坚信自己可以在这里取得虽然缓慢却平稳的进步,为总会到来的那天做好准备。
听到我决定留在本菲卡,大家都很高兴。我在一天之内接到了许多来自前队友,朋友以及教练的电话。
主席也给我亲自致电:“你能这么决定真是太好了若昂,现在一门受伤,二门不稳定,你能留下的话无疑帮助了球队许多。不用担心,明年如果有更大的球队想要你,我们一定帮你抓住机会,提供所有你需要的帮助。”
“谢谢你,科斯塔先生。”
再次踏入这座熟悉的球场时,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马德里,什么安克科,那些昨日的时光和记忆变得难以共情,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大梦一场。
赛后的球员通道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意外地闯入我的视线。
“若昂?”我试探地拍了拍他。
“若昂”回过头来,果然是我熟悉的一头卷毛,以及那永远不会剃掉的鬓角,这些标志只能是他,我曾经的队友和永远的朋友,目前世界上最好的中场球员之一,若昂.内维斯。
“我还以为你在叫你自己呢。”若昂转过来抱了抱我,“哎,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有吗?”我揽着他的肩膀往更衣室走,“反正你一直碰不到我的肩膀不是吗哈哈哈哈。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每年有空就会回来看看,刚好我女朋友也有新戏要拍,我送她回来。”队里到现在都有不少他曾经的队友,若昂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和他们点头握手打招呼,“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当然愿意:“好啊。”
吃饭的时候,若昂忽然告诉我,他打算求婚了。
“那很好啊,恭喜你了!”这算是我最近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先别恭喜我,马达还没有同意呢。”
若昂的女朋友马达莱娜是葡萄牙演员,童星出道,是个非常有趣开朗的人,没有人不喜欢她。她与若昂都是彼此的初恋,感情非常好,已经稳定了许多年。外界也一直非常看好他们。
“总之我等着你的婚礼邀请函了!”
若昂幸福地笑了笑:“我一定把我们队伍里所有的若昂都请过来。”
“所有的若昂?”我疑惑地看着他,“我们还有彼此共同认识的若昂吗?”
“当然了。”若昂放下餐具,掰着手指数给我听,“菲利克斯,坎塞洛,帕里尼亚,西蒙斯,还有你我,这么算的话我们队伍里要有六个若昂了!”
“你先别数究竟有几个若昂,内维斯。”我指着他的娃娃脸,“你的意思是我要进葡萄牙国家队了是吗?”
他还装腔作势:“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狡黠的笑容让我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信心,却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样了?”
“因为我们之前做过队友,教练有向我问过你的情况,最近的看台上可能也会有国家队派来考察你的人。”若昂朝我举杯,“总之,你最近一定要好好表现,你要来了,我就不是队伍里最小的若昂了!”
我向他保证一定会尽全力,哪怕是个拿不到出场机会的三门。
半个月后,世界杯预选赛的大名单公布,听着电视里报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我紧张地躲进了房间里不敢面对。
就在我盯着房间里某个角落都快眼花的时候,门被人粗暴地打开了,贝拉一头扎进我怀里:“他们报了你的名字!你进大名单了!”
我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正要说话,衣服里的手机也响了,我艰难地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是J.内维斯,我还没来得及接通,又一个名字弹出来,显示是克里斯.Junior。
我无奈地捂着脸,已经许久没品尝过这样幸福的烦恼,这样的情况还真是让我感到陌生。事后回想,我认为唯一理由就是我的家乡,自从回到了这里,我好像重新被上帝想起看到,逐渐走上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确认我进入大名单后,我和朋友难得放纵,开了个派对庆祝了一整天。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我喝得有些头脑发晕,加上背景闹哄哄的DJ音乐,和周围人挤人带来的热潮。我心里有些不耐烦,推开门站到了泳池边,瞬间感觉凉快多了。
空无一人的泳池和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我想起曾经被孤单支配的日子,我下意识拿出手机,眯着眼睛看:凌晨十二点已经过去,安克科还是没有给我打来电话。
我确定他一定知道这件事,因为和他一起的丹尼尔都给我发了祝福的短信。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停滞在某一天的聊天界面,直到手机自动熄屏也懒得再开。就在这时,我感觉耳朵一凉,不等我抬头看清,一捧水就直接泼到了我脸上。
嘲笑声毫不掩饰地在我耳边炸开,这声音我在熟悉不过,是从小在我家蹭饭的安东尼奥。他正幸灾乐祸地趴在泳池边看我:“你反应真慢,真是职业门将吗?”
我抹着脸上的水:“你什么时候跳进水里的?”
“哈哈哈,我一直都在啊,只是我潜泳的时候你自己没发现我而已。要不要来?反正你衣服也湿了。”
“行啊。”我把手机设置成屏幕常亮后丢在椅子上,然后开始慢悠悠地开始脱衣服。
没多久安东尼奥就开始催我:“你都脱完了怎么还不下来?这手机有什么让你这么舍不得的?”
舍不得的是手机吗?我不想回答他,也不想回答我自己。
安东尼奥不甘心只是口头催促,他开始拿水枪肆意地滋着我的背。我无动于衷地背着他看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凌晨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分钟,我知道自己等不到了,再等下去,我接下来所有要走的路都会被堵死。
我还是第一次拉黑通讯录里的人,意外地熟练,手指才碰到那个头像就已经知道下一步了。或许我潜意识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我还翻到了丹尼尔和里卡多的名字,本该一同拉黑。可一想到我们互相认识的人那么多,全部拉黑也太奇怪了,何况他们可算我通讯录里的名人,我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我祈祷自己应该还保留了一点热情和激情给生命里的其他人事。我把手机随意地丢到地上,然后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泳池里。
“我们比赛吧?”我像小时候那样,看着安东尼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