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托尼在那场堪称鸡飞狗跳的三方会谈中,以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将阁楼的烂摊子重新甩回给塔罗之后,这里便陷入了一种诡异却又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微妙平衡的同居状态。
日子一天天过去。
巴基·巴恩斯,这位新鲜出炉的顶级收藏品先生,依旧保持着他那副生人勿近的凶兽姿态。他通常会选择阁楼里最阴暗的那个角落——
也就是他最初苏醒时靠坐的那片区域——作为自己的巢穴,用那双迷蒙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灰绿色眼眸,警惕地注视着房间里唯一的另一个活物。
他像一头受过重创后,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不信任的孤狼。不说话,不主动活动,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一种高度戒备的静默,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无声地抗议着这荒谬的囚禁。
而塔罗,则完全无视了他身上那股几乎能把空气冻结的低气压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
她每天的生活依旧是那么随心所欲。
早上,她会哼着不成调的据说是从某个动画片里学来的歌,精力充沛地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她会端着另一份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还特意多加了一个漂亮煎蛋的餐盘,放到巴基的前面。
“藏品先生,开饭啦!”她的语气轻快得像是幼儿园老师在招呼小朋友,“今天的鸡蛋我煎得特别圆哦,还撒了从托尼那里借来的,据说很贵的彩色胡椒粉,保证好看又好吃!”
最初的几天,巴基对她送来的食物,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那餐盘是什么致命的陷阱。
塔罗也不生气,耸耸肩,自己把两份早餐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地评价一句:“你不吃真是太可惜了,今天的培根煎得外焦里嫩,托尼家的食材果然都是顶级的。”
不过,冬日战士毕竟也是经历过血清强化的超级士兵,身体对能量的需求远超常人。
虽然塔罗用【万物归元】修复了他所有的内外伤,但长时间的逃亡、战斗以及被她捡回来之前的濒死状态,早已让他的身体处于严重的亏空状态。
在连续饿了三天,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能量,甚至连维持那副凶狠表情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的时候,面对塔罗再次递过来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吐司和煎香肠,巴基那双灰绿色的眸子在与餐盘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还是以一种近乎屈辱的姿态,僵硬地伸出了那只完好的右手。
他吃得很快,几乎是风卷残云,但每一个动作都依旧带着深入骨髓的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因为食物里可能存在的猫腻而暴起反击。
塔罗就蹲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进食,时不时还点评几句:“慢点吃,别噎着,我这里可没有托尼家那种会急救的AI管家。”或者,“嗯,藏品先生吃饭的样子也挺有力量感的嘛,就是表情凶了点,要是能笑一笑,肯定更好看。”
巴基:“……”他选择性地屏蔽了这些在他听来如同魔音灌耳的噪音。
除了投喂食物,塔罗大部分时间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她会把从外面捡回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破烂,比如一只掉了半边翅膀的鸽子风筝,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玩具兵,甚至是一块形状奇特的鹅卵石,用她那双能发出淡金色光芒的小手,仔仔细细地修复或者改造成她喜欢的样子。
在这个过程中,她身上的那种专注与平静,以及她指尖流淌出的那种温暖而充满生机的能量,让一直暗中观察她的巴基,内心的困惑与日俱增。
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
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什么是真正的恶意,什么是伪装的善意。眼前的这个少女,她的行为举止古怪离奇,言语逻辑更是颠三倒四,但巴基却从她的眼神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中,感受不到任何一丝针对他的、实质性的恶意。
她看他的眼神,不像九头蛇那些研究员看实验品时的贪婪与冷酷,也不像某些目标人物在临死前的恐惧与憎恨。
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类似于小孩子对自己心爱玩具的欣赏与占有欲,虽然也让他感到不舒服,却并非指向毁灭或伤害。
而且,她那种能让一切破损之物恢复如初的神秘能力……巴基亲身体验过,那种温暖的能量包裹住身体,将撕裂的伤口、断裂的骨骼、甚至濒临衰竭的内脏都奇迹般治愈的感觉,是他近几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近乎神迹的体验。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魔法?还是某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远超九头蛇科技水平的异能?
这个自称塔罗·鲁西鲁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巴基依旧不信任任何人,数十年的血腥生涯早已将猜忌和警惕刻入了他的骨髓。
但不知为何,这个小小的、充满了各种古怪艺术品的阁楼,以及这个行为举止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女,却像一个奇怪的无法被他现有认知所解读的锚点,将他那颗因长期洗脑和无尽杀戮而变得混乱、麻木、濒临破碎的灵魂,暂时地、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维系在了这个陌生的现实之中。
当然,这种暂时的平静,很快就被塔罗日益高涨的探索欲给打破了。
在成功解决了藏品先生的温饱问题,并且初步确认了他不会因为饥饿而导致品相受损之后,塔罗的注意力,便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巴基身上最具特色的部件之一——那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左臂。
这条机械臂,在经过她上次的初步修复后,虽然主要的结构损伤和外部破损已经焕然一新,但在塔罗这个完美主义收藏家的挑剔眼光看来,依旧存在着诸多瑕疵。
比如,某些连接关节处的金属色泽,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和能量传导,显得有些微微发暗,不够锃亮;再比如,手臂的某些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用肉眼难以察觉的战斗刮痕,破坏了整体的流畅美感。更不用说,她总觉得这条胳膊的内部能量回路,似乎还可以再优化一下,让它变得更高效、更强大、也更符合她的审美。
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当巴基依旧靠在墙角,试图通过冥想来打发时间时,塔罗捧着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质地细腻的鹿皮软布,以及一小罐散发着淡淡清香,据说是托尼珍藏的高级金属保养油,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藏品先生,藏品先生!”她蹲在巴基面前,献宝似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看,我找到了好东西!用这个给你那条漂亮的金属胳膊做个深度SPA怎么样?保证让它比托尼的最新款战甲还要闪亮,还要威风!”
巴基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警惕的寒冰。他下意识地将金属左臂往身后缩了缩。
这条手臂,是九头蛇强行赋予他的武器,是他无数噩梦的源头,也是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耻辱印记。他憎恶它,却又不得不依赖它。除了九头蛇那些冷冰冰的维修技师,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碰触它!
“别那么小气嘛!”塔罗见他这副护食的模样,非但不退缩,反而更加兴致盎然,“我只是想让它变得更完美而已。你看这里,”她伸出手指,指着金属手腕上的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划痕,语气痛心疾首,“这么漂亮的一条胳膊,留着这种小瑕疵,简直是暴殄天物!我帮你把它修复掉,好不好?”
说着,她那只白皙的小手就跃跃欲试地想往金属手臂上摸去。
“不准碰!”巴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吼出声,猛地挥开那只伸过来的手。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对塔罗说出如此清晰的,带有强烈拒绝意味的词语。
他的反应极其激烈,那条金属手臂甚至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械摩擦声,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
塔罗被他突然的暴躁弄得微微一愣,但随即又露出了一个“原来你还会说话啊”的惊奇表情。
她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执着地凑了过去,像一只锲而不舍地想给自家猫主子梳毛,却屡遭猫爪警告的铲屎官。
“哎呀,别那么凶嘛,我又不会把它弄坏。”塔罗试图讲道理,“我可是专业的修复师哦,托尼的战甲都是我修好的,技术有保证!我保证,修复完之后,你的这条胳膊,绝对会成为整个纽约,不,整个世界上最帅、最酷、最闪亮的金属胳膊!”
巴基根本不听她的保证,只是用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戒备而紧绷着,金属手臂更是护得严严实实,摆明了“谁敢碰我胳膊我跟谁拼命”的架势。
“啧,真固执。”塔罗有些苦恼地鼓了鼓腮帮子,但眼神中的势在必得却丝毫未减。
这个初步共识的达成,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一些。不过,没关系,哥哥说过,越是难以驯服的猎物,捕获到手后,才会越有成就感。
她就不信,凭她的智慧和毅力,还搞不定这条油盐不进的金属胳膊!
接下来的几天,阁楼里便经常上演这样一幕——
塔罗想方设法地想去保养那条在她看来充满了艺术的金属臂,而巴基则如同护卫珍宝一般,对她的任何靠近都抱以十二万分的警惕和毫不留情的驱赶。
这场围绕着金属臂所有权及保养权的拉锯战,在塔罗的阁楼里,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悄然展开。
而巴基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与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少女的斗智斗勇中,对他眼前的这个世界,以及这个自称塔罗的神秘存在,产生了更加深重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巨大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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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步共识与金属臂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