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被两名徵宫侍卫一左一右“护送”着,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执刃大殿。
刚踏出沉重殿门的瞬间,你与正被重新作为执刃夫人的金繁引回的云为衫擦肩而过。
四目相对。
她看向你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困惑。
而你,只想立刻、马上、头也不回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踏入徵宫后院,熟悉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清苦的凉意。你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脚便朝着那像是宫远徵寝殿旁那间僻静的偏屋走去。
脚步刚动,身侧一名侍卫却无声地横跨一步,精准地拦住了你的去路。
你脚步一顿,疑惑地挑眉:“?”
侍卫垂首,声音恭敬却不容置疑:“徵公子吩咐,请姑娘……直接入住主屋。”
你:???
你愕然,脱口而出:“不是……这……合规矩吗?”
侍卫依旧垂首,语气平板地重复:“徵公子吩咐……”
“好好好好好……” 你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认命般转身,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主屋大门。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
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草香气瞬间将你包裹,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你微微一怔。
屋内陈设雅致,像是精心打造的药庐与书斋的结合。临窗的长案上,珍奇草木错落陈列,有的栽在古拙陶盆里,有的则浸在盛满各色药液的剔透琉璃罐中。一只小巧的紫砂药铫正架在红泥小炉上,铫口氤氲出袅袅白汽,发出细微的“咕嘟”声,慢火熬炼着不知名的药汤。
而窗外,一方小巧的莲池水汽氤氲,古树葱郁,假山石缝间则长着茂密的忍冬,绿意盎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头顶——天花板上竟悬垂着数十盏形态各异的精致灯笼,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柔和而朦胧的光晕里。
你下意识地仰起头,目光掠过那些在白日里依旧明灭的灯火,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他……不是不怕黑么……”
侍立在门口的侍卫如同石雕,沉默不语。见你已入内,便无声地躬身行礼,悄然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
门扉合拢的轻响,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声音隔绝。室内陷入绝对的静寂,唯有药铫中液体翻滚的“咕嘟”声,规律地敲打着耳膜。
你定了定神,缓缓踱步。空气里弥漫着清苦的药香、干燥的草木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你目光掠过这处属于宫远徵的私密空间,最终停驻在一处靠墙的紫檀木高几前。
高几上,剔透的琉璃罩内,护着一株奇异的植物。那花形似雪莲,花瓣洁白无瑕,近乎透明,花心处却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华般清冷的白色荧光。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白色光点,正围绕着花朵无声地飞舞、盘旋,如梦似幻。
你屈膝蹲下,凑近那琉璃罩,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了敲冰凉的罩壁。
“哼……” 一声轻哼从你鼻间逸出,带着一丝赌气和挑衅般,“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儿……也不怕我把你这些宝贝花草……全偷了去。”
言罢,你起身,绕向一道绘着墨竹的素雅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宽大的梨花木书案。案上文房四宝井然有序,一旁还堆着几卷摊开的医书。你的视线却被书案一角摆放的几个小物件牢牢吸引——
那是七个并排站立的彩绘泥人。
泥人捏得并不十分精致,却透着一种笨拙的生动。
你一眼就认出来:站在最中间,穿着兰青劲装,板着小脸,一脸桀骜不驯的,是宫远徵。
他左边,身着玄色长袍,身姿挺拔,神情沉稳的,是宫尚角。
他右边,穿着赤色长裙,眉眼弯弯,笑容温婉的……是你。
在宫尚角的左边,以及你的右边,还各有一个小小的泥人。它们身形模糊,面目……一片空白。像是捏到一半,便被主人遗忘了,或是……刻意留白了。
而最两边,是一对面容和蔼的夫妻,那是宫远徵的爹娘。
你的目光死死钉在你身旁那个没有面孔的小泥人身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你的眼眶,喉咙宛若被硬物梗塞。
你猛地别过脸去,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滚烫的泪珠终究挣脱束缚,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急坠而下。
“……宫远徵,” 你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湿痕。
“……你可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