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本以为离开了须弥城后,就能解下灰狼的项圈,哪曾料到它竟然在一夜之间长成成年狼体型,这下不管去哪儿都不能抱着了。
因此,在返回枫丹的路上,项圈都只能在灰狼脖颈处系好。
好在,灰狼表示理解并配合。
在柔灯港换乘内航道船舶之际,那维莱特敏锐地察觉,港内的枫丹民众似乎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气氛稍显凝重。
“……又有人失踪了?这次是谁?”
“这么大的消息,你居然不知道?——是刺玫会的老板,娜维娅!噢对,还有她的朋友爱可菲。”
“娜维娅小姐?她前天不是还在组织刺玫会的成员,要成立一个动物保护协会、呼吁大家把流浪动物都送去协会组织领养么?”
“的确有这么回事儿,刺玫会也收留了很多流浪猫狗,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自家老板突然杳无音讯,到处都找不着人影,刺玫会的人都快急疯了!”
那维莱特瞳孔骤缩。
灰狼竖起耳朵:“……”
坐在休息区等候船舶的璃月游客唉声叹气:“别说刺玫会的老板失踪了,就连千织屋的老板也莫名其妙不见了人影——我还想着,要在离开枫丹前订购一件千织小姐亲手做的礼裙,作为聘礼送给我的未婚妻呢!现在看来,是注定无缘咯……”
那维莱特愕然。
在他离开枫丹的短短一天,竟然又有两名神之眼持有者着了道!
有港务员路过休息区,私语声被一字不落地听在那维莱特耳中:“你听说了吗,逐影庭已经接手调查神之眼持有者失踪的案件了,结果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
“我知道这件事!听说,娜维娅和爱可菲是在灰河失踪的,结果刺玫会的成员却咬死了她们没离开过灰河;千织也一样,店员说她昨天失踪的时候,根本没有离开过店里,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逐影庭的美露莘警官不是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痕迹吗,怎么会追查不到?”
“哼,能对拥有神之眼的人下手的,当然没那么容易被抓获!”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比神之眼持有者更强的,整个枫丹廷,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嘘,快住嘴,你想被丢进梅洛彼得堡吗!”
几名港务员步履匆匆地走了。
那维莱特紧蹙的眉心就没有放松过:一天之内,两名神之眼持有者凭空消失,逐影庭的追查不仅毫无进展,甚至还泄露了案件细节……
“呜!”
灰狼咬住那维莱特的衣摆,轻轻一扯,示意他去看墙边的公告栏。
那维莱特走近阅读,发现是逐影庭张贴出来的悬赏公告。
【亲爱的广大水之国度的民众:
近日,枫丹廷区发生三起重大失踪案件。经逐影庭侦查,失踪者为德波大饭店前任主厨爱可菲、刺玫会现任会长娜维娅、千织屋现任老板千织。
为迅速侦破案件,寻回失踪者,逐影庭现面向社会各界公开征集线索,广大群众可自行前往沫芒宫提供线索。
对于提供直接有效目击线索的群众,逐影庭将给予最高5万摩拉的奖励。
逐影庭郑重承诺:对线索提供者的信息予以严格保密,依法保障线索提供者的安全。】
那维莱特这才想起,他只叮嘱了逐影庭对芙宁娜和夏沃蕾“失踪”的事进行保密,但此后上报的其他失踪者不在此列。
十有**,娜维娅和千织的失联也是因为误食了含有昂诺恩的食物。暂失元素力的她们无法通过元素视野追查踪迹,看来,就连美露莘具备的特殊视野也无法找到她们。
那维莱特还记得,他曾叮嘱过娜维娅注意近期的饮食——但娜维娅依旧中了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嘟——嘟——
汽笛的嗡鸣回荡在港口,聚集在休息室的人们纷纷起身登船,排队的长龙蜿蜒至百米开外。
那维莱特等不及坐船慢悠悠地返回沫芒宫了,他当即蹲下,揽住灰狼的身躯:“没时间了,我们换个方法回去。”
话毕,一龙一狼凭空消失,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只余一片水雾的影子。
那维莱特与空气中的水化为一体,直接抵达自己的办公室,没有惊动大厅里的复律官。
办公桌上堆叠的各类文件和案卷又和韭菜似的冒出一茬,其中,一封粉蓝色的信件尤为显眼——是希格雯的信。
那维莱特率先拆开信件。
【亲爱的那维莱特先生:
旅行者的元素力已经稳定,我也基本查清了导致她昏迷不醒的原因:有一种未知物质从她的伤口渗入体内,如同一滴浓墨被甩入装有清水的杯子里,无法再饮用。
我尝试将这种物质与旅行者的元素力分离,但我并没有操控生灵血脉的权能,始终不得其法——或许您会有办法?
您亲爱的,
希格雯】
那维莱特收起信件,提笔回复,将他的调查进展列明,托门外的警卫送至水下。
警卫收好信件,又提到另一件事:“审判官大人,您昨天去了哪里?我听说议会那边有动静,贵族院的议员秘密聚在一起,开了两天的会——昨天透露出一丝风声,说是和您有关。”
“我知道了。”
那维莱特简单颔首:“议会那边的事先放一放,你知道克洛琳德在哪里吗?”
警卫想了想:“刺玫会会长娜维娅失踪,克洛琳德小姐应该还在灰河与白淞镇搜寻她的下落。”
“我去找她。”
片刻后,那维莱特在灰河的地界找到了克洛琳德。
灰河光线昏暝,决斗代理人小姐的身姿半藏在阴影中。她背身站在用废旧钢筋铁板搭成的简陋棚屋下,周遭都是光照不到的死角,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无光的深渊里。
“克洛琳德。”
那维莱特的呼唤喊回了克洛琳德的思绪,她眨了一下眼,瞳孔扩散,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茫然的神态:“……”
那维莱特往前走了数步,转过视角,这才看清克洛琳德臂弯里抱着一只毛色明黄的垂耳兔。
克洛琳德侧过身,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啊,你回来了。”
那维莱特凝视着她怀里的垂耳兔:“这只兔子,是……?”
“对,和你想的一样,是娜维娅变的。”
克洛琳德敛了敛眸:“还好我发现得及时,她当时就在她的卧房里,没有和其他小动物混在一起。刺玫会的人倒是暂时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向他们承诺娜维娅不会有事,刺玫会内部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垂耳兔待在克洛琳德怀中,似乎很是享受她的抚摸,摊开肚皮,三瓣嘴打了个呼噜,睡得正香。
灰狼仰望垂耳兔:“……呜……”
那维莱特:“有前车之鉴,娜维娅定然会小心谨慎才对,怎么还是变成这副模样了?”
“事发的第一时间,我就拜托刺玫会封锁了灰河,限制出入,排查曾经接触过娜维娅饮食的可疑人员,果然抓到了一个人。”
克洛琳德稍一侧首,示意那维莱特跟她走:“为避免消息走漏,我暂时把他关在了灰河的地下暗牢里,刺玫会的人看守着他——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见过的。”
那维莱特一怔。
待两人来到不见天日的暗牢,那维莱特往牢房内一瞧,辨明被关押的颓废男子:“是他?”
——赫然是前两天在酒馆寻衅滋事的酒客。
克洛琳德冷冷道:“我已经审问过他了。这家伙因为之前被娜维娅教训了一顿,心生不忿,想要报复回来,于是伪装成送货的跑腿员,偷偷在刺玫会订购的外送菜品里下了昂诺恩。”
听见外面有人声,酒客一下被惊醒:“谁?!”
当那身熨帖笔挺、象征着决斗代理人身份的制服闯入视野的刹那,酒客喉咙里率先滚出一阵细碎又凄厉的呜咽,下一秒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拼了命地猛蹬双腿往后缩,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墙缝里才肯罢休,惊恐万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酒客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涎水混着眼泪从嘴角淌下来,在衣襟上晕开一片狼狈的湿痕:“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不该往娜维娅小姐的食物里下药的!我混账!我不是人!”
克洛琳德捂住垂耳兔的耳朵,眼神嫌恶。
酒客痛哭流涕地求饶:“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别用你的方式‘解决’我!把我送去审判庭吧!哪怕把我扔进梅洛彼得堡,让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做一辈子苦役都好!只要能换个‘正经’的惩罚,只要别让我落在你手里!!!”
每说一句话,酒客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次,最后声嘶力竭,几乎瘫倒在地上,连抬头看向克洛琳德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沾满灰尘和血污的鞋尖,等待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比审判庭的裁决恐怖千百倍的私刑。
灰狼蹲坐在冷硬的水泥地上,轻蔑地斜睨丑态毕现的男人。
那维莱特将酒客身上的淤青和血迹尽收眼底。但他并未对此发表意见,而是沉肃道:“抬头,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你下在娜维娅饭菜里的药,是从什么人那里拿到的?”
牢房内外光线不足,酒客没法看清那维莱特的容貌,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种药是我在白淞镇的黑市里买到的,卖家蒙着脸,我从来没在白淞镇见过他,他也不像枫丹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全都已经说过了!”
那维莱特:“不是枫丹人?”
“不像、确实不像……听口音,像是至冬的——”
酒客语无伦次,却忽地意识到什么,音调骤然拔高:“是愚人众!是愚人众!!!一定是他们……一定是!只有愚人众才有本事研制出那种药物!”
那维莱特:“对方是否和你说过这种药物的具体效用?”
不等酒客回答,克洛琳德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语气中怒意滔天:“还能是什么?这种不安好心的龌龊烂人,一无是处的脑子里除了那点下流破事,就塞不下别的东西了!”
“……”
电光石火间,那维莱特奇异地理解了克洛琳德的言外之意。
克洛琳德嫌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看酒客一眼:“如何,怎么处理?”
那维莱特思忖须臾:“移交逐影庭,暂时拘留关押,和神之眼持有者失踪案并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