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个人出门旅行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之前稻妻有锁国令,还好不久前解除了,不然我想跑也没这么容易。
好吧,或许也没有这么容易。
晕船的感觉半点也不好。
哪怕今天的海浪温柔而平静,全然不像前两天那样汹涌,也没有狂暴的风雨拍打着木板,让目视所及的东西都在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在地板上。
但我仍旧感觉房间的天花板在眼中缓慢地旋转,耳朵塞满了嗡鸣,身体像煮熟的面条一样软踏踏热腾腾,没有一丝力气。
从航线进入璃月范围开始,周围的商船就越发多了起来,水手们吆喝号子的声音越发嘈杂,从很远的地方一直到头顶,仿佛填满了空气中的每一寸缝隙。
我双眼无神地躺在床板上,只觉得大脑正随着船身的晃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被摇成均匀的浆糊。
坐在床边的金发少女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表情略微放松下来:“还好,烧已经退了。”
“这几天真是太麻烦你了,荧,”我双手握住她的手掌,眼泪汪汪,“要是没有你,我恐怕只能一个人地躺在床上,像是美智子和旭一郎告白那个夜晚却只等来了心上人奔赴战场的消息那样失魂落魄黯然……唔——”
我捂住嘴,勉强把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了下去,其实这几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只有空荡荡的胃在阵阵抽痛。
荧哭笑不得地拍着我的背,在我缓过来之后递上了茶盏:“晕船就不要说话了,喝点水。”
我漱了漱口,喉咙的灼烧感被茶水润泽,多少缓解了些许。
荧接过我手中的茶盏,不容拒绝地把我按回了床上,她左右看了看,又在我脑袋下塞了两个枕头。
“这样靠着应该会好一些。”她温柔地说,顺便挑出我被压在枕头下的头发。
简直是天使,我吸了吸鼻子,觉得眼前少女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白色的圣光。
“弥砂晕船晕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坚持出海呀?”飘在半空的白发小精灵从荧的身后探出头。
“为了逃……”我及时清醒过来,把恍惚中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实想法又重新压回了心底,咳了两声,正色道,“咳咳……当然是为了取材。”
“取材?弥砂是八重堂的作家吗?”
我被这句话问得眼神一飘,不自觉移开了目光:“啊,那什么,差不多吧。”
看着派蒙好奇懵懂的眼神,我将脸埋进了手心。
说、说不出口……但也没办法对朋友说谎。
不,我也不算完全是在说谎吧!反、反正我确实有个身份是八重堂的作家没错嘛!
好在荧以为我是又开始晕船了,她贴心地阻止了派蒙继续追问,在叮嘱我好好休息之后就走出了房间。
荧,毋庸置疑,是一位真正的天使,我虔诚地合掌,闭上双眼。
要不是认识了接到客船委托的旅行者,我在上船的第一晚怕不是就要被抬回稻妻,顺便支付客船返航延误的天价赔偿。
没想到晕海症状是好了,结果在遭遇了突发事件之后,却直接变成了晕船。
但往好处想的话,至少晕船不会让我直接昏迷过去。
我无意识地抚摸着手链上的珠子,叹了口气。
“弥砂,你在做什么呢?”我睁眼,看见白头发的小精灵从门口探出头,“璃月港到了哦!”
千船继至,万商云来。
我被金发少女扶出船舱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句曾经看过的描述,就连身体的不适感都被压下了不少。
空气中涌动着海水的咸腥,和鱼腥味、香料味、矿石的冷锈味交错,构建出一种复杂的港口气息。
不同类型的船只被引渡至不同的码头,有拖着渔获现场交易的捕鱼人,也有发色迥异,身着异域服饰的旅人,更多的还是来来往往,在穿着或华丽或简朴的商人指挥下搬运货物的脚夫。
灰白岩石建成的港口区域热闹非凡,手持长枪,身披甲胄的军人守卫在各个出入口,另有几个小队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维持秩序。
抬头往上望去,朱红色的建筑飞檐斗拱,青瓦沉淀着岁月的古老厚重,再往上……
“咦,好像少了点什么?”我看着那片明澈高远的蓝天,总觉得和记忆里的一些场景对不上。
荧也跟着抬起头,她眨了眨眼,忽然像是被呛到一样咳了几声。
“你说的是群玉阁吧,”派蒙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之前在魔神之乱里被用来镇压奥、奥塞尔了!”
“魔神?那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
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我终于想起来了,在锁国令解除不久后,从漂洋过海的商队口中带来的惊奇异闻,“听说是一位带着白色小精灵的金发旅行者解决了——”
等等。
带着小精灵的,金发旅行者?真是好强烈的既视感。
“喂,说谁是小精灵呀!”派蒙的声音有些气恼,在半空中跺了几下脚。
我看见荧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然后默默地收了回来,撇过头去。
这么说起来——
“大家口中让将军改变心意,解除了眼狩令和锁国令的金发异国旅者……”我看着荧的侧脸,笑了一声,“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呀。”
“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我也没做什么,”荧挠了挠脸颊,眼神明亮坦然,“奥赛尔也好,将军也好,都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旅行者而已。”
就我听闻过的事迹而言,荧真是太谦虚了。
脚底踩在坚实地面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过来了——虽然在脱离荧的搀扶之后,差点又一头栽下去。
虽然自己也有事情要做,但金发少女还是坚持把我送到了璃月的不卜庐。
她看起来和这里的人都十分相熟,一路上都在打招呼,还有不少人听说她到了不卜庐,担心地跑过来探望。
分别时我依依不舍地拉着荧的手,往她手里塞摩拉袋子:“这点摩拉你们拿着,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对了,过不久稻妻也会有大型祭典,如果有时间的话,荧也记得去看看啊,宵宫肯定会做很多好看烟花的。”
宵宫跟我说过许多新朋友的事情,要不是我实在不爱出门,或许也早就认识旅行者了。
“哼哼,这种事情怎么少的了我们呢,对了,弥砂到时候也会回去吗?”派蒙问。
“我嘛……短时间内恐怕不想再坐一次船了。”我打着哈哈。
“也是呢,”派蒙没有多想,抬手挥了挥,“那再见啦,弥砂,来璃月记得去万民堂吃饭哦,那里的厨师手艺可好了!”
我挥手和她们告别,转过头,不卜庐的大夫已经配好了药,正把它们依次倒进墙角的瓦罐里,浓浓的苦味缓慢飘散,让人下意识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艰涩。
现在和大夫说我身体完全没事了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