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声]茄子炒冬瓜 第12章 赵二的三个老婆-赵二视角2

刚靠岸下船，一个扎髯大汉急冲冲跑过来：“俺的天娘哟，你这船夫可算来了！好不容易甩掉三更天那个疯子——”

见这人要靠近船边，张错蹙眉，划着桨离开。那大汉上一秒还骂骂咧咧，扭头撇了一眼旁边船上的黑衣男子后哀嚎一声，直直地掉进水里。

你噗嗤一声，那黑衣男子的穿着分明就是三更天弟子。

顺着台阶往上，你在抱山湖痛痛快快炸了次鱼。太极的一招一式让人浑身舒展，你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结果一不留神踩到石头崴了出去。一双手把你急急揽住，背后的剑却因着惯性甩了出去。

你看着湖中心溅起的水花，欲哭无泪。之前的断鳞光在金明池断成碎片，赵光义心狠，大病初愈的你想要把剑他都不应。你嗷嚎了好几天，他才让孙老送来一把普普通通、刃都没开的剑。

一想到孙老乐呵的眼神，你忍了忍，一是不能打老头，二是不打笑脸人。这剑看着普通，但也不是凡品。你认命收下，出发之前又试探几次，狗官说这趟用不着你保护，隐卫够多。

你想起来他是怎么忽悠你给他当贴身侍卫的，瞪了他一眼，撸起袖子就要往湖里潜去，被他一把抓住：“太医说不能着凉，，回头再给你补一柄。”

“可……这也不是俗物啊——”你想起来之前经常有人在湖边寻宝，又想到那些人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

罢了罢了。

沿着河边策马，你在他怀里催了八百遍，这人还是不紧不慢，你气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本以为大家各骑各的，结果这人又拿你大病初愈当筏子，抠抠搜搜找了一匹马，你身上一文没有，只能气鼓鼓的被他掩在怀里。

溜达的好处是你可以眯着眼醉心山水，坏处是外乡人不识路，带着你一路跑到临江驿。你看着越来越近的清河巡狱，恨铁不成钢地咬牙：“累了吧您，在前边铺子那停下，尝尝你哥当年喝过的茶！”

你未转头，但仿佛能看到这人蹙眉，“我哥？喝茶？”

你指了指旁边挂着看不出是外氅的破布，“这张老茶说是你哥的。”

翻身下马，问老板买了两碗招牌茗粥茶。旁边两个行脚商在那叽叽咕咕，

“我听道上的朋友说，往清河那面的酒路现今断了。”

“听说是一伙贼人，趁着村里开宴会，鱼贯而入，半个村子都被屠没了!”

“而且，怪就怪在，那伙人一不图财，三不索物，那是见人就杀啊!”

“从前往清河送离人泪到开封，是顶好的买卖，如今怕是许久做不成了!”

所谓茗粥法，讲究是将茶叶加水煮熬，加入盐酪椒姜各种口味，饮用时就像喝菜汤的一种茶饮制作手段。赵光义喝着菜汤，听着一旁飘来的声音，看着你好像不知饥饱的在那一口一口闷茶。他面露不忍，抓着你的手臂起身：“走吧。”

一路无话。

你看着远处的断壁残垣。

不羡仙只有花海还是从前的模样。异乡人顺着她的去时路又走了一遍，需要祭奠的碑太多，走到酒香塔时，重建不羡仙的乡亲们已经归家。

你抬头看了看搭起来的架子，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身后一直沉默在后的男人，转头对他笑了笑：“走，晚上得找个住的地方。”

虽然处处挂着火把，但依旧石壁滴露，砖缝生苔。酒糟香浸着潮气萦绕，晋中原跟着你踩着台阶一路向下，又看着你蹦蹦跳跳，走到一面石墙前。

你看着那道缝隙，熟练的钻了进去，半晌没有人跟来，你又钻了回去。看看微微蹙眉的男人，你若有所思，比划了两下：“唔，晋公子这身板…怕是过不去，还是换条路吧。”

他没说话，你上手摸了摸，“看着也没那身官服显大啊，你是不是束胸了？”

好像有磨后槽牙的声音传来，他单眼睨你，你对上眨了眨：“哎哎哎好了好了不说了——”

绕到他身后稍微用劲：“你要真过不去，我保证能把你推进去！”

他莫名笑着轻哼一声，侧着身轻松钻过。

你被飞来索带着缓缓下行，看看远处的檐角有些发怔。

“这里会被发现吗？”

你回神，“…我没事就回清河清理一下绣金楼窝点。飞花宴前一天刚杀了一批，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他们不会发现都是同一个人吗？”

你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洛神家的孩子好歹也会易容啊，”一边说着一边找钥匙，“下次等你睡着了我易容成你，给你们老赵家找点事做做。”

“……”

推开门，一切如旧，好像你还是那个不羡仙的少东家。只是墙边被开的七仰八翻的宝箱又把你拉回了现实。

赵光义顺着看去，两盏燃的熊熊的灯，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小松树，绳编圆靶子旁靠着摆放整齐的刀枪。

书格木案上零零散散的摆着书和玩物。

他走到书格前。

书扔在地上，玩物放在架上。

他莞尔蹲下，遍地老庄之学，中间夹着一本《尚书》，摊着的《急就篇》，还有又厚又斑驳的《金刚经》。

“少侠还对佛法颇有研究？”

你这个主人家在旁边任劳任怨的铺床，头也不抬的回道：“没有，小时候一个人睡害怕，抱本厚佛经心里踏实。”

他笑了笑起身，架子上随意的放着算盘砝码锤子小剑，摆的最整齐的是看起来收集很久的金豆子、未经打磨的璞玉、分门别类的伤药。

他拿起拨浪鼓，又瞥见旁边的梳妆匣，角里堆着几样褪色的儿时玩物，还有没做完的剑柄。往右看去，被精心打理过的石莲瓦松住在摇曳的竹筒中。

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面具，书案上有账本，杜甫江淹的诗册、停在第一页的《孝经注疏》。粗麻桌布旁是一盏烛火，上边压着一方梅花砚。

他一一看去，好像窥到了你的前十六年。

终于把床铺好，你伸了个懒腰，扭头想招呼客人睡觉，却见他看着画板上的图纸。

你怔住。

半晌，你听到自己开口：“这是…给周红线做的。”说着便朝他走去，“她天天吵着闹着要当大侠，我就摸索着给她做了把木剑，”你朝旁边指了指，“面具是之前逛灯会买的，这几个葫芦也是，好看吧？”

走到旁边，你仔细回忆了一下墙上挂着贴着的字画，“这字龙飞凤舞，但好像没你写的好看，不知道寒姨在哪搜罗来的，说是名家真迹，我看倒是适合补墙。”

“褚清泉是谁？”

你转身，他指着墙上胡乱粘着的一封信。你凑上前去：“哦，好像是一个死人。”

“可能也还活着吧。上一辈的事，我哪知道呢。”

你边说边走，“这松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来的时候它就在这。喏，旁边的台子就是打剑的地方，”你捶了捶沙袋，“这沙袋打着不爽，府尹大人什么时候能让我打一下？”

未等他回应，你转到酒架子跟前捞了一坛熟练开盖：“走了那么久的路，不尝尝离人泪就亏了。”

他未动。你想了想，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折返回树下，坐在蒲团上给他倒了一杯：“喝点？睡得香。”

晋中原品着扬名江湖的佳酿，杯酒下肚，醇香溢齿，“好酒。”

你作了个笑脸，找了个大碗给他倒满，把剩下的离人泪咕嘟嘟海饮。

擦了擦嘴，你心满意足的回到床边，换上那件绛红色睡袍。

晋中原回头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婀娜的背影，青丝垂落的女人在盆边细细濯手。微撇的侧颜红润，她大大咧咧的往旁跨去，晃动的裙摆隐隐约约露出修长的**。

她一个翻身上床，忽而又坐起身来趴在矮屏风上看他：“大人，我好困，先睡了，您自便。”

他觉得有些醉了，扶着额头走向那堆经卷名篇，摆好草席，看到地上的纸稿，他哑然而笑。

诗仙的《送友人》被你写的颠三倒四，他想了想，起身坐到小板凳上，抽了张纸，研墨起笔。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他握笔的手停顿半拍。《送友人》送你不合适，这是首友人的离别诗，况且…你们是夫妻。

送给周红线吧。

你的朋友……

应该，也算他的。

你觉得自己已经睡醒了两觉，往旁摸去，空空如也。挤着眼起身，晋中原未睡。

你看着封皮的颜色，他应该是在看《老子》。打了个哈欠，你喃喃的问他：“你怎么不睡床上？”

“……床太小了，怕你滚下去。”

你扭头看了一眼床和柜子的间隙。抬腿落地，推了推，把床和柜子贴紧。

红色的裙摆走进，晋中原看着那只拉着他的手，“起来了——地上很潮，生病了怎么办。”

他乖巧的被手主人牵着向前，又看着她熟稔的滚到里边。

你趴在枕头上困得睁不开眼：“放心，真掉不下去。”

他回身去吹了烛火，和衣睡下。

……

你睁眼就开始赧然，应该是床真的太小，你此刻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他也不恼，也不喊你，就在那闭目养神。

你摸了摸鼻子：“昨晚喝多了，没伤着你吧？”

他偏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你：“有，从你俸金里扣。”

又来！你很想一脚把他踢下去，他却好像听到你的心声，翻身下床。

所以你早晨很放肆，扣就扣吧，俸金这东西…身外之物！就是用来花的。

路过元家二姐妹，你伸手，他递钱，话不多说，买！

酥锅就是天下第一好吃。有道是——人撑了就会飘，你指了指路过的吊睛大白鹅，“晋中原，想不想要个跟班？”

他挑眉：“这只鹅？”

你摆手：“非也非也，你想要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或者，丧心病狂的？”

他笑着抱胸：“当然是……丧心病狂的。”

然后他就看着你装模作样的给一只病鹅治疗。又看着这鹅发狂，把旁边路过的同类扇飞，那个不负责任的医者就在旁边哈哈大笑。鹅之怒，一翅伤害九万九，你赶紧把它扔河里，跳上晋中原的后背：“赵老二！快跑！”

赵老二就那么不明所以的背着你上蹿下跳，半晌才觉得不对：“……什么赵老二？”

你趴在他肩头笑嘻嘻开口：“你哥说的，啊不，《开封话义务教育教科书》上写着，赵老大有个齐整弟弟，每天他梳头时好搲香膏往头上那么一摸——”你贴上他的发吸了吸，“啊，真香！”

你完全沉浸在他们城里人的艺术里：“然后这赵老二说——我冇恁这个哥。”

完全没察觉到他慢了下来，你就在那叽叽喳喳，“赵老大看赵老二练剑，赵老大说‘中啊！你这一剑刺的，正当中！’”

“然后啊这赵老二就说：‘练到现在了，还不中会中？’”

你凑上去看他：“赵老二，所以恁中不中啊？”

赵老二侧头看你，他还没说话，你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烫的通红。

他的步子越来越慢，你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那个，前段时间你整的侠奥会，我就是那么背着老头老太的……我大病初愈，你…得让着我。”

他还是不说话，你讨好似的摸出一颗鹅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还是有收获的，”说着就抬手化了个雄赳赳的小鹅出来，“送你的，清河特产，当辛苦费。名字我帮你起吧，你叫晋中原……”

莫名其妙得了个鹅的男人听着少女在他耳边念叨，“晋中原的跟班啊，叫小原！”

鹅在旁边嘎嘎直叫，轻柔的发蹭在颈间，他第一次带着真实的情绪笑了。

可惜你没看到。

烧冬瓜的秘密小屋里全都是《老子》，而赵二也很喜欢看《道德经》，燕子让人嗑的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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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半生不熟-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