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安然和达里尔驱车抵达高速公路。炽热的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四周一片死寂。公路上满是废弃的汽车,横七竖八地停放着,有的车门敞开,有的车窗破碎,车身上落满灰尘,像是被世界遗忘许久。
安然神色紧张,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泛白,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达里尔也同样眉头紧锁,目光在车辆缝隙中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可二人下车搜寻了许久,瑞克等人的身影始终不见。安然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疲惫地叹了口气,轻声说:“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被困住了。”达里尔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失落。
回到车上,安然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头不自觉地歪向一边,很快就陷入了梦乡。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呼吸平稳而均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做着一个美梦。
达里尔静静地看着安然,目光温柔而深情。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多种情绪,有对现状的无奈,有对未来的担忧,更多的是对安然难以言说的情愫。他的内心如平静湖面被投入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他微微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安然的脸,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了,犹豫片刻后,缓缓放下。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宠溺,仿佛这一刻,所有的危险与不安都被隔绝在外 。
许是过于疲倦,安然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待她悠悠转醒,夜幕早已笼罩四周。车内一片昏暗,仅有仪表盘散发着微弱的光。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车座也被贴心地放了下来。
安然轻轻坐起身,目光落在侧躺在副驾驶的达里尔身上。达里尔的肩膀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但仔细听,那呼吸声稍显急促,像是刻意压抑着。他的手指原本随意地搭在腿边,察觉到安然起身的动静,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在裤子上揪出几道褶皱 。
安然不知道达里尔是装睡,只当他累极睡着了,便轻手轻脚不想吵醒他。她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毯子,尽量不发出声响。可细微的动静还是让达里尔“醒”了过来,他缓缓转过身,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声音略带沙哑:“你醒了。”
安然微微点头,提了一下手中的毯子,轻轻说了声:“谢谢。”听到女孩的道谢,达里尔别过头去,含糊地嘟囔:“没什么好谢的,顺手的事儿。”昏暗之中,安然没看到他泛红的耳根。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车座归位,整理好情绪。安然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他们再次踏上旅程,车灯划破黑暗,前路未知,但此刻两人并肩,心中多了几分坚定 。
车子在蜿蜒的小道上前行,四周是密不透风的树林,枝叶交织,几乎将天空遮蔽。突然,引擎发出几声无力的“突突”声,随即彻底安静下来。安然无奈地拍了下方向盘:“没油了。”
她转头看向达里尔,后者已经在解安全带:“下车吧。”安然将车上的物资装进背包里,扶着达里尔,缓缓朝树林深处走去。
达里尔的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这片寂静的树林,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前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抬起手臂,手指向树林深处:“前面有个木屋。”
安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透过层层枝叶,那座木屋在树林中若隐若现,它被岁月蒙上了一层陈旧的色彩,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静静地矗立在这片荒芜之中。
两人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朝着木屋靠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股浓烈刺鼻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直往鼻腔里钻。安然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声音因为手的遮挡而有些模糊:“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达里尔没有回答,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神情严肃而专注。只见他迅速抽出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匕首,刀刃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尽管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依旧努力让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轻缓而谨慎,尽量不发出声响。他微微侧身,用身体护住安然,带着她顺着那股腐臭的气味,脚步沉稳而缓慢地率先朝着木屋的门走去,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危险从暗处袭来。
达里尔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缓缓推开那扇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悠长而又腐朽的声音瞬间在寂静的四周散开,紧接着,一股陈腐之气汹涌地扑面而来,钻进两人的鼻腔。
屋内光线昏暗得近乎浓稠,月光透过满是污渍的窗户,艰难地洒下几缕银白的光,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安然和达里尔小心翼翼地迈步入内,目光缓缓扫视着四周,这才惊觉屋内竟出奇的整洁,桌椅沿着墙边整齐排列,不见丝毫凌乱,好似主人刚刚离去,随时都会回来将它们再度使用。
不远处的桌子上,一个古朴的花瓶静静伫立,只是瓶中的花早已枯萎,花瓣蜷缩成一团,颜色也黯淡无光,可即便如此,安然还是能从那精致的花瓣纹理和独特的造型中,依稀想见它曾经盛放时的美丽,可以看得出来,这房屋的主人一定十分热爱生活。
然而,当达里尔伸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触碰身边的椅子时,情况陡然变化。随着他指尖的触碰,一层薄薄的灰尘瞬间扬起,在那几缕月光下肆意飞舞,像一群不安的幽灵。安然忍不住咳嗽几声,忙用手捂住口鼻。这一幕让他们瞬间明白,此处看似岁月静好,实则已许久无人居住,这整洁不过是往昔生活的残影,被时间尘封在了这片寂静之中 。
随着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腐臭的气息愈发浓烈,仿佛有形之物,不断翻涌着。这股恶臭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紧紧包裹着他们,令人几近窒息。安然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可那股刺鼻的味道还是无孔不入。
达里尔顿住脚步,伸出手,指尖轻触门板,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就在这一瞬,他牙关一咬,猛地用力推开了门。刹那间,一股更为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站立不稳。一幅惨烈至极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入他们眼帘,安然惊恐地捂住嘴,一声压抑的尖叫在喉咙里打转。
只见一对老夫妻吊在房梁之上,绳索深深勒进他们腐朽的脖颈。尸体早已开始腐烂,皮肤呈现出骇人的青黑色,像是被浓稠的墨汁浸染。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溃烂,丝丝缕缕的腐肉从骨头上垂落,在昏暗的光线下晃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混合着空气中的腐朽气息,让整个房间如同地狱深渊 。
安然的双眼瞬间瞪大,眼底满是恐惧,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惊恐地捂住嘴,一声尖叫被死死堵在喉咙里,只剩几声压抑的呜咽。双脚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达里尔。
达里尔被撞得一个踉跄,却迅速稳住身形,几乎是本能地,他忙伸出手臂,将安然紧紧护在身后。他的眼神警惕,先在四周快速扫了一圈,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目光便被墙上的字牢牢吸引住。
那是用醒目的红色颜料写下的“愿来生再见”,歪歪扭扭的字迹肆意地攀爬在墙上。笔画粗细不均,有的地方颜料堆积厚重,像是书写者用力过猛;有的地方却又细如游丝,仿佛书写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达里尔凝视着这些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老夫妻临终前的绝望场景,他们或许是被这末世的绝望压垮,又或许是在病痛与恐惧中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才会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这样的遗言。此刻,在这昏暗压抑的房间里,那红色的字迹在摇曳的微光下,像凝固的鲜血,散发着惊悚又悲凉的气息 。
两人还沉浸在震惊与悲痛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变故陡生。原本悬在房梁上的老夫妻,脖颈猛地一扭,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泛起诡异的幽光,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嘶吼,已然变成了丧尸。他们的身躯僵硬地扭动着,被绳子束缚的双脚胡乱踢蹬,不顾一切地朝着达里尔和安然扑来,带动着房梁上的绳索被绷得紧紧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每一声都像是要将空气撕裂。
达里尔反应迅速,眨眼间便将手枪从腰间抽出,双手稳稳握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丧尸夫妻。
安然拍了拍达里尔的肩膀,含着泪水朝他点了点头。
达里尔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喃喃:“安息吧。”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丧尸夫妻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后缓缓垂落。
随着他们的倒下,那令人胆寒的嘶吼声也戛然而止,此刻,那禁锢他们的可怕诅咒终于彻底消散,他们真正得以解脱,屋内又恢复了死寂,唯有那两声枪响的余音,还在空气中缓缓回荡 。
屋内重归寂静,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仍在空气中弥漫。安然从达里尔身后缓缓走出,目光定在那对老夫妻垂落的身躯上,脑海中浮现出老夫妻生前相濡以沫的画面,或许他们曾一起在这整洁的屋子里度过无数温馨时光。可如今,却在这末世中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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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仿若被绝望浸透的殓布,沉甸甸地压落,不由分说地将整个世界狠狠裹缠。浓稠似墨的黑暗里,冷冽月光倾泻,宛如一层森寒的薄霜,给这片死寂大地覆上冰冷银白。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伫立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木屋的木板泛着淡淡的银光,那一道道岁月留下的裂痕,在这如水的月色里,被无限放大,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木屋旁的花园里,达里尔和安然用在杂物间找到铁锹和稿子,在木屋旁的花园里默默挖着坑,曾经被老夫妻精心照料的花卉,如今成了老夫妻的安息之所,在夜色笼罩下,哀伤肆意弥漫。虽略显杂乱,却依旧在月光下倔强地舒展着身姿。那些枯萎的花瓣,在银辉的映照下,竟也有了几分凄美之感,像是在追忆着曾经的绚烂 。
两人站在花园中,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腐土气息。安然望着那新堆起的土堆,思绪如麻。
达里尔打破沉默,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声音低沉且沙哑:“你发现了没,他们没有被丧尸咬过的痕迹,和兰德尔一样。”说着朝两座坟墓歪了歪头,显然“他们“指的是尸化的老夫妻。
听到达里尔的话,安然一怔,转头看向他,随后又望向那座寂静的木屋,深吸一口气说道:“达里尔,其实……所有人都感染了。”达里尔猛地转过头,目光紧紧锁住安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安然的眼神里透着无奈与哀伤,继续解释道:“这是真的,不管是谁,哪怕没有被丧尸咬伤,一旦死去,就会变成丧尸。”她微微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平复内心复杂的情绪,“你还记得我们在农场的最后一日,肖恩说兰德尔兰逃跑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兰德尔已经死了,我觉得肖恩很可疑,就把事情告诉了瑞克,提醒他小心,结果,在寻找的过程中,二人发生了争执,瑞克杀死了肖恩。可谁能想到……”
安然的声音微微颤抖,顿了顿,看了一眼达里尔脸上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后接着说:“肖恩刚倒下,他的身体就动了起来,他变了,变成了行尸,随后被卡尔射杀,当时情况太混乱,紧接着就爆发了尸潮,我根本没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你 。”
达里尔微微蹙了蹙眉,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匕首,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所有人都被感染了,这个病毒就像个隐藏的定时炸弹,平时潜伏在身体里,悄无声息。一旦生命迹象消失,它就开始作祟,操控着身体,让死去的人变成只知道攻击的怪物。所以这对老夫妻,还有兰德尔,就算没有被丧尸咬伤,离世后也……”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达里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周围的树林里,风声呜咽,仿佛也在为这个残酷的真相而悲叹。达里尔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望着老夫妻的坟墓,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消息,彻底颠覆了他之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往后,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意味着又一个丧尸的诞生,这场与丧尸的战斗,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直到最后一个人类从这个世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