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哨］请收好你的精神体 第19章 第十九章

沈意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里。

一开始，梦境是软绵绵的，轻柔地包裹着他，他闭着眼睛，鼻尖先是莫名嗅到了一股轻浅的咸味，周围的空气带来了一股水波似的微凉。随后，脚下一阵柔软，他的身体似乎被细流包裹，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摇曳宁静的海洋。

有微凉海水正轻轻舔/弄着他的指尖，细沙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下。

在这个地方，他似乎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

这时候，他的手指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一块坚硬的贝壳，不经意摸到了上面冰凉坚硬的纹路，在还没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微凉的海水变成了粘稠的液体，咸腥味变得浓厚起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裹在了一片沼泽里，双手双脚都被厚重的沼泽缠绕住。

而那些在今晚超出他想象的东西突然就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一会儿是裴戬黝黑沉静的眼睛，一会儿又是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鎏金兽瞳。它们在自己眼前来回盘旋，冰冷的视线像是盯上了猎物。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硬地从沼泽里跳了出来，在无尽的黑暗里踉踉跄跄地跑着。

身后一直有两双眼睛不停地追逐着自己，那片被他逃脱出来的沼泽再度延伸开来，有好几次，他险些就要被卷进沼泽里。

他不知疲倦地跑着，那片沼泽突然不再向前延伸，而身后的两双眼睛也蓦然消失，他才放松下来的一瞬间，眼前的黑暗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蛇脑袋。

那个脑袋有着一双熟悉的鎏金色眼睛，它慢慢地移动着自己粗.长的身躯，伸缩着长长的蛇信，朝着自己徐徐凑近。

还没等他转身逃跑，那条红艳的蛇信就迅疾地朝自己伸了过来，紧紧地缠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身体也随即被压上了对方的重量。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用力挣脱开对方的压制，可是对方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地压在自己的身上，而且因为自己的挣扎，那条缠在脖子上的蛇信也跟着越来越紧。

舌尖带着粗糙的感觉，给皮肤带来一阵颤栗。带着口水的獠牙凑了过来，冰冷的齿锋落在他脖颈上。粗糙的蛇尾越过了他的腹部，往上蜿蜒攀爬，圈住了自己的腹部。

在这么巨大的对比下，他这么一个生物，简直纤细到根本不值一提。

对面给他带来的巨大恐惧让他呼吸一滞，又忍不住挣扎起来。蛇脑袋视若无睹他的挣扎，只慢条斯理地挨近。脑袋上粗糙的鳞片强硬地剐蹭着他的脸，然后，它在沈意的注视下，缓缓地张开了嘴。

漆黑的巨口，让他好像面临着深渊，但是下一刻，原来大蛇的脑袋忽然变成了裴戬的头。

他正低着头，俯视着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下，沈意只能看见裴戬几近漆黑的眼睛。

他的眼里带着一股莫名的烫热。他取代了那条大蛇的原本位置，微张的唇靠近了自己的脖颈。

“……”

在被黑暗吞噬进去的一时间，沈意喘着粗.气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暗的天花板，身子底下是柔软的床铺，不太明晰的视线中，他能辨认出熟悉的摆设——这里是他的房间。

他的心安定下来，条件反射地想伸出手开灯，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他不由得想起了梦里被蛇紧紧缠绕的感觉，忍不住用力地挣扎起来。却不料，脑袋一个用力，直接撞到了床头柜。

砰！

一声巨响，让他吃痛地停下了挣扎。跳动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有人从门口那边迅疾地靠近。

啪嗒一声。

那人打开了安在门口的灯，明亮的光线让沈意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灯光完整地勾勒出来人的面容。

“老师，你醒了。”

裴戬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表情和梦中冷淡地想要吞食自己的神色更是大相径庭，让沈意有种奇妙的荒诞感。

更别提对方几步就靠近过来，半蹲着挨在沈意的床边，上下打量着沈意，皱着眉，轻声问道：“老师，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语气中的关切更是无法忽视。

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让他根本做不了什么掩饰的表情，他条件反射地看向青年的身后，没看见任何可疑的影子，他才放心下来，可下一秒疑问又浮上心头。

——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并没有开门，裴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心中层出不穷的猜测让沈意越来越紧张，根本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表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冷着一张脸地对着裴戬。

裴戬看着沈意，眉头皱得越发紧，身体一径靠前，甚至还朝沈意伸出了手：“还是哪里撞痛了？”

那只靠过来的修长手掌让沈意一瞬间幻视了梦里被掐住脖子的感觉，就在他忍不住要拍开对方的时候，沈意就听到门口又传来一道不一样的脚步声。

他越过裴戬的肩膀看过去，就看到沈母一脸急色匆匆的表情。

“你可总算醒了！”

沈母率先走过来直接大喇喇地坐在他的床边。床铺一下子沉了下去，让沈意的身子不由得歪了歪，被裴戬轻轻地扶住了。

他侧头，这才注意到裴戬早就很有眼色地让出了位置，此时正站在一边，垂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和沈母。

“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母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根本没注意沈意僵硬的神色：“你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好端端地就晕倒了？”

沈意看着一脸关切的沈母，良久才干哑道：“妈，你怎么过来了？”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模糊的猜测，难道之前的那道敲门声是沈母？

沈母的回应证实了他心中所想：“我就是一时兴起想着你病好了，就来看看你，我还以为你不在家正准备走呢。”说着说着，沈母突然后怕似的抚了抚胸口，偏头看向裴戬的眼神里充满感激：“还好遇上了小裴，他说你刚回家了，我就觉得不对劲，打开门一开……”

然后你就把狼引进来了……

沈意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本来想趁这个机会……结果还没等他苦恼完，就被一道熟悉的力度给打得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沈母的手指杵在他的脑袋边，又戳了第二下。

“哎！”沈意吃痛，手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只能偏过头避开沈母的手指，小声抱怨了一句：“妈，你干嘛？！”

“你呀！还不谢谢人家小裴，要不是他刚巧下楼，我真怕你直接就……”沈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看着自己儿子还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还想继续上手，结果下一秒就被裴戬轻轻按住了肩膀。

看着裴戬的手按在沈母的肩膀上，沈意心中一紧，和一脸莫名的沈母一同抬头看向了裴戬。

裴戬注意到沈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忽然浅浅一笑，微微欠身，低眸认真地看着沈母：“阿姨，老师刚醒来，可能还有点迷糊，不如让老师缓一会儿？”他转头看向沈意：“对吗，老师。”

沈意还没来得及回复，反倒是沈母先开口回答了：“哎，也对……”她站起来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不如我现在去煮点吃的给你吧，你应该还没吃吧。顺道也给小裴你准备一点吧。”她转头看向沈意，又看向裴戬，征询般地对着二人嗯了一声：“有什么忌口吗，小裴。”

沈意闻言，顿时如临大敌地紧张起来。他有心想拒绝，但不敢当着沈母的面直言，只能委婉暗示：“现在这么晚了，他明天可能还有事……”

他一脸期冀地看着裴戬，希望裴戬直接拒绝沈母的邀约。以他对裴戬的理解，他不喜欢和人交往，应该不会留下来。

“你明天有什么急事吗？”沈母当机立断地问，裴戬似乎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摇了摇头。

沈母得意地挑起嘴角，“那不就没关系了？”

裴戬注意到沈意一脸为难的模样，只说了一个“我”字，沈母就犹如先知般直接伸出手晃了晃，打断了他的话：“别跟我客气，小裴，于情于理，我都要谢谢你。”

良久，在沈意几近绝望的目光之下，裴戬面露无奈，对着沈母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阿姨。”

沈母这才得意地挑起嘴角，根本就没顾及真正主人的意见，背着手一脸自然地走出了方面，只余下了垂头丧气的沈意和莫名沉默的裴戬。

不大的房间里，明亮的灯光只照出了两个人的影子。

自沈意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方才被沈母这么打岔的紧张心情又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候，裴戬忽然动了动，转过身，脸朝向自己，慢慢地靠近过来。

沈意不敢妄动，只僵着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裴戬坐在了自己的床边，看着他莫名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被子往上游走，最终停在了自己露在被子外边的手指边。

裴戬低声，发出一阵模糊的笑音：“老师，你这样子，不会不舒服么？”

沈意冷不防被这句略带亲昵的话惊得乱了心跳，一时之间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砰跳动的声音。

他想起对方的秘密，平复着呼吸，才哑着嗓子道：“什么‘我这样子’？”

裴戬看着他，一双黝黑的眼睛明亮地映出了沈意此刻局促不安的样子：“你用被子缠自己那么紧，不会不舒服么？”

沈意闻言，一时恍然，这才有了余暇低头看清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

此时，他的双手双脚不知道为什么被自己的被子死死缠住，一眼看过去，是一个极难挣脱开的死结，怪不得他醒过来动也动不了。而且，他还发现自己虽然被置换成睡衣，但也被凄惨地揉成一团皱巴巴的形状，腹部卷起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而被他糟蹋的床铺更是一阵凌乱，更别说一直萦绕在鼻尖的咸湿的味道。他偏头看到对面的镜子，看到自己极为狼狈的样子。

他既窘迫，又有种莫名的了然。

难道是因为他把自己缠得死紧，才做了那个可怕的梦吗。

旁边的裴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对着镜子那头的沈意笑了笑，站起身来：“老师，要是你好多了，我就先出去了，你慢慢来。”

房门被轻轻关上，门后传来了裴戬和沈母交谈的轻微的声音。

沈意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沈母：“……这孩子真的是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要不是我来了，还真的不知道……”他听见了沈母略带哽咽的声音。

随后裴戬轻轻安慰她：“老师也是不想让阿姨你们担心，这不是没事了吗？”

沈母：“……还好有你……”

沈意听了几句，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没发现裴戬的那个秘密，也许他会跟之前一样，对裴戬心存感激。

可是……

那双鎏金色的眼睛还时不时地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忍不住靠着墙，压抑着喘.了一口气。

他该怎么办。

要是让裴戬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沈意，你换好了吗？可以出来吃了。小裴，你多吃点啊，别跟我们客气。”

门外沈母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芥蒂，如果他还保持着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那该有多好。

沈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拧开门把手，缓缓地走了出来。

小米粥的熟悉香气顿时萦绕在他鼻尖，坐在饭厅处的沈母正眯着眼对着他挥手。

背对自己的裴戬也跟着转过头来。

明媚的阳光照亮了他浅笑的脸。

沈意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睡了一晚上。客厅处的窗帘被拉开来，底下有些喧闹的声音传进他的耳边。

他有心想离裴戬远一些，结果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裴戬透过袅袅升起的暖和雾气，微微眯着眼，对着他说道：“老师，忘了说，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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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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