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哨］请收好你的精神体 第13章 第十三章

青年语气轻巧，表情自然，却让沈意一瞬间心慌了一下：“等我？”

裴戬抬头看他，点了点头：“是的。”

沈意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回应，可当视线的余光看到青年缓慢抬步接近自己的时候，他的背越来越紧绷，手脚也不由自主得僵硬起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大，似乎想喝止裴戬的靠近，又像是给自己壮胆：“你等我干什么？”

这个时候，裴戬仿佛失去了对沈意情绪的敏锐感知，脚步并没有停下来：“我中午走得急，后来才想到老师遇到车祸后会不会没法自己回家。”眼前青年的脸在暮色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黝黑双眸看着他，里头浮现了担忧。

丝丝缕缕的，让沈意顿生有种被纠缠住的感觉。

他恍惚了一下，看着青年迟疑地问出了口：“你意思是……你是担心我？”他察觉自己语气有点古怪，清了清喉咙，却也掩饰不了他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裴戬的脸上是明晃晃的担心，他轻声回应：“我打电话也联系不上老师，所以我就想着在这里等等看。”

沈意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兜里冰凉的手机。和简茗的约见实属一时兴起，加上一下午忙忙碌碌，原本告急的手机电量在他想坐公车回家的时候，就直接自动关机了，所以他花了点时间才走回家。

如果能及时联系上，那就不会碰上了……沈意不无懊恼地想着。既无法确认裴戬真正的来意，但又无法拒绝来自青年的担心，于是，沈意想来想去，只能谨慎地回应道：“但你白天不是看我没什么事才离开的么，怎么就……？”

噔。

在沈意说话的过程中，裴戬一直没停下靠近沈意的举动，直到脚步声落下，地面上二人的影子终于交缠了在一起。

二人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裴戬背着光，比沈意略高一头的身高，一大片阴影就这样落在了沈意身上。

沈意不知为何没有再说下去。

裴戬仅仅只是站定在沈意面前，就让沈意产生了自己正陷入什么沼泽的感觉。

又是那种粘腻的轻质的泥浆，包裹住了心脏，冰凉得让他的心微微颤抖起来。

裴戬毫无察觉自己对沈意的影响，只是体贴似的微微垂下头，苦恼似的微微拧眉：“虽然知道，可我还是会担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戬叹息似的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轻缓温热的气息蜷动着吹拂到了沈意的耳边，让他有些难耐似的偏了偏头，恰巧对上了青年专注的视线。

平日里，高大的青年出于礼貌，听人说话时，会微微俯身，专注地看向对面。现在也是如此，就在扭头的瞬间，沈意感觉到青年的发丝在自己耳边轻轻掠过，他看到暖黄的暮色在对方脸上打下了一层阴影，面容晦暗，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摄人，清晰得倒映出自己怔愣的表情。

“老师是我很在意的人，我不希望老师有事。”

仿佛呢喃一般的话响在耳边，沈意怔了怔，突然无端觉得耳热，动作也变得局促起来。

来自青年的好意连同缠绵的视线一同投向他，他有点受不住这样的厚重，只能岔开话题，垂眸干干地笑了一声：“呵呵，但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么？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是啊，还好真的没事。”对方缓缓地点着头，随即直起了身，往后退了一步。衣料摩挲间，青年的气息离开了，沈意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没看到，青年一直在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表情。他眯起眼，眼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沈意还在踌躇着怎么开口回复，对方先一步开口问道：“老师，那你等会还有其他事要做吗？”

被抢了台词，沈意愣了有一会儿，才迟疑道：“没有。”

裴戬语气很自然：“那老师要是没什么事情要做，就先回去吧，我听校医说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家好好休息。”

难以想象平日有些冷淡的裴戬一本正经地说着医嘱，说完后，他便偏着头，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沈意在那个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想了一会儿，才对着裴戬点了点头。只不过当他想跟青年说出道别的话，就看到青年转了个身，走到了自己身侧。

地上的两道影子便并肩缠绕在了一起，青年肩上的登山包仿佛倚靠在他背上的一个巨大脑袋，连同青年挺拔的影子在无意间将沈意围了起来。

难道他是想跟自己一起回去？

沈意顿时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一些让他不安的回忆，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你也……”

青年正一边单手勾动着背包带，将背包换到了另一边的肩膀，一边顺着沈意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嗯，我也跟老师一起回去。”

没了登山包的遮拦，沈意更加清楚地看清了裴戬的侧脸。一张脸上显而易见的理所当然，二人又同住一层楼，沈意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又小心看了一眼对方，没看到那条令他害怕的东西。

难道不在这里？

沈意模糊地想着，可是又不敢放松下来。

不过在青年扭头看他的时候，沈意立刻收敛思绪，率先抬步，埋头往小区里头快步走着。

既然不在这里，那就赶紧回家，省得再不小心碰上！

沈意抱着这样的心情，也暗自藏着心思没跟青年招呼一声。

只不过，也就短短几秒，裴戬就跟了上来，脚步声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不远的身后。

想法没能实现，他叹了一声，索性加快了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直到走上人工修成的小径上的时候，一路都一直安静无语。

现在正是黄昏时分，也正是学生们放学归家的时候。

走回去的中间遇上几个奔跑嬉闹的小学生，因他们在狭小的小径上来往笑闹，沈意为了给他们让道，不得不偶尔跟裴戬并排站在一起。

感觉到回去的时间又被迫延长，沈意就有些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

在狭小的小径上，两个高大的男人不得不肩并着肩，棉质的衣料彼此摩挲着又分开，但来往人流突然变多，他们没过几秒又挨在了一起。

这种挨近对方气息感知到对方存在的感觉让沈意感到很不自在。

这时，刚好迎面走来了一面熟的人，朝着他们热络地打招呼：“小沈，小裴，这么巧，一起回家？”

沈意是老师的身份在小区里早就不是秘密，而裴戬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不少人清楚他们的师生关系，二人又因为长得出色，所以走在路上经常会被叫停下来。

身边的裴戬虽然安静，但一直彰显着存在感，沈意只能僵硬着一张脸回应着：“是挺巧啊，呵呵。”

裴戬则礼貌地微微颔首。

“你对象呢？”

那个人好奇地问着裴戬。

裴戬和他对象孟不离焦的相处方式也让小区里的人印象深刻。

裴戬淡淡回答：“它在家里呆着呢。”

听到裴戬这么说，沈意悬着了一整路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他对裴戬有股莫名的信任，在视线触及到裴戬看向自己的表情时，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接过话头，继续跟那个称不上熟悉的邻居继续聊了下去。

沈意和那个人一边聊，一边分出心神小心看向旁边。

只是让他无奈的是，裴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这么一直耐心地等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和别人说着话。

仿佛从很久以前，裴戬就是这么看着他？

沈意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因为想着事情，沈意的话变得越发多，那个邻居显然也感觉到了沈意的热情，大有畅谈一番的架势。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要不是青年轻浅的呼吸声一直充斥在耳边，沈意还会以为青年早就离开了。

为什么还不走？

秋天的夜总是来得很快，刚才还是暮色的橘色天空眨眼间就暗了下来，路灯渐次亮起。

夜风吹来，那个邻居突然打了个哆嗦，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沈意露出抱歉的表情：“哎哟我这记性……都忘了这么晚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沈意看着对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话说得太多，他便有些口渴：“是么，这么不巧啊……”

邻居点点头，朝二人道别：“下次吧，哈哈。”他朝沈意眨了眨眼：“没想到和你居然能聊这么久，以后我们再找个时间，聊个够本。”

知道对方要回去了，沈意兴致索然地低低应了一声，等到再也看不到那道离去的背影，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只是下一秒就听到旁边的裴戬轻声道：“老师，你是不是在……”

他声音轻得像呢喃。

沈意不自觉地转过头想去听得更清楚，结果就看到了在月光下，裴戬幽深的双眸正盯着他。

黝黑的双眼里充斥着繁复的情绪，明明身高相仿，但裴戬的视线却让他感到被由里到外地审视，他的表情甚至是平静的，可是说出口的语气却带着一股奇妙的热度，里头那股执着的感觉烫得沈意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裴戬在明亮的月光里出现。

他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了一股被掌控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抵抗，裴戬自己就莫名停滞了半晌，他头一次在沈意面前偏转视线，口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老师还不想回去吗？”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莫名，但是沈意灵敏地意识到对方不想继续原先的话题，正巧，他也急需这个对方递来的台阶来缓和刚刚对方的压力：“嗯，要回去的。”

刚才仿佛是个小插曲，这样的月夜总让沈意联想到之前的噩梦。

既然裴戬的“对象”不在这里，那么沈意就更想要离开这个空间。

他刚想安慰自己，就算和青年独处一个空间里，应该也不至于让他害怕，他就听到裴戬说了一句：“那老师，再见。”

“好的。”他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

说完他愣愣地抬头，看着裴戬往后退到了黑暗里。

他逆着路灯，只有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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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