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蜿蜒的小径穿梭着,初春料峭的风被树枝上的嫩芽筛成一根根飘逸的长丝带。
丝带被没有温度的太阳簪起,挽成小小的揪,散发着春的清冽。
“就是这儿了,顺着长廊走进去就行。”
妹尾尔京领着这个一路上左顾右盼欣赏着美景的家伙到了目的地。
她朝着高个儿青年一颔首。
“友树他们都在里面。”
泷川雅贵反倒是失笑了。
他问:“友树?你这个小丫头叫他友树?”
他捧腹大笑起来。
“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
泷川雅贵笑着摇了摇头,和她挥手告了别。
让人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背影潇洒而去。
嗯。
古怪的男人。
有趣的小丫头。
和我爷爷一个腔调。
尔京给道场做完收尾工作离上次约定的时间还绰绰有余。
她毫不在意地洗了个澡,随便换了套衣服。
打算早点过去故地重游一下。
毕竟是曾经看过坂东玉三郎的地方。
毕竟蕴藏着一家四口美好回忆的地方。
虽然现在谁都已经不在乎了。
大伯母雪子趁着给客人换茶水的间隙出来,没想到正巧逮到了尔京。
“尔京,帮我来端着。”
尔京面露难色,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发梢微干。
“和人一起去看歌舞伎,估计晚点回来。”
雪子敏锐的嗅觉促使她练就了非同常人的直觉。
有情况。
出现敌军。
“你稍微等下。”
雪子转身拉开了纸门,送上了茶水。
向客人告罪后,向这个呆瓜侄女走过来。
约会也不穿好看点,就这样怎么行!!
尔京没觉得要特别打扮一番。
重点是看歌舞伎表演,又不是歌舞伎看她。
在某些方面,她可是门清儿。
雪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
真傻!
尔京不情不愿地被雪子折腾。
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衣服来回地比对试穿。
雪子百般挑剔的眼光最终停留在这一套上,也只是相对满意。
尔京已经出了一身汗。
褐色的短发早就干透,蓬松地恍惚着。
她抓耳挠腮都想不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雪子给尔京化了个淡妆。
“自己抿一抿。”
于是在赶去东京国立剧场的路上,尔京都在无意识地微笑。
得体且温柔地笑。
淡豆沙色的口红在尔京的唇上润开,衬得她肤色如雪。
像喜马拉雅的雪,沾染着伽蓝寺的檀香,凌峻搅散了一池来世的向往。
五彩经幡翻飞,法经筒转着转着就磨去所有的悲欢与棱角。
尔京的舒展的眉眼述说着淡然。
面颊上的期待晕染成山峰上晚霞散尽后的一摸红,轻纱遮掩,欲说还休。
可能是第一次吧,女儿家的娇俏可以形容尔京。
芭蕉般的葱翠悠长被折叠进她的发丝里,逐渐长长的短发即将使过往成为历史,使未来成为未来。
她挺拔地站着,等待着,欣赏着。
初春的夜色浮动恍然。
远远地,藤原愁就用看不见的网捕捉到了她的小欢喜。
他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到,结果却发现尔京来得更早。
穿着一套烟色长大衣的姑娘俏生生站在那儿。
笔直纤细的腿被黑色的丝袜包裹,墨色的小高跟鞋更显得脚腕的脆弱易折。
唯有她抬头望着这座60年代的老剧院,和身旁等候的观众绵密的喧闹不一样。
纵使漫天星辉消散,纵使肺中的最后一丝氧气剥离,纵使阖上眼……
她的身影将依旧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弦音响起的那一瞬,当箭射中靶心的那一秒,当箭羽颤抖的那一刻。
我就彻底为你沉沦。
因为我听见,
寺庙的钟声已经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