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海】远行客 第37章 第 37 章

几日前，凌晨，建宁。

严峫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面前办公桌上摆着那瓶冰冷的药酒，白炽灯打在质地精良的深色药酒瓶上，反出刺眼的亮光。他一动不动，大脑疯狂运转，将可能出现在市局中的所有人罗列出来，一个一个思考，一个一个排除。

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严峫定在某一点出神的瞳孔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游移到手边的药酒上，甚至怀疑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熬了两天累到记错了、感觉错了，但是近十年的刑侦经验让他很难说服自己。

时钟指针咔咔嚓嚓跳动的声音在深夜中格外明显，严峫注视着时针渐渐走向5，突然伸手抓起手机。

两声等待音之后，电话很快被接起，马翔神绪还沉浸在某个二次元女神快乐天堂中的声音困倦不耐，迷迷糊糊地：“……喂？谁？”

“马翔，我不在的时候谁动过大办公室的储物柜？”

“严哥？”马翔声音清醒了点，“卧槽你回来了！”

严峫眉头皱了皱：“别废话。”

“大办公室啊，那人可太多了，谁能注意这个。怎么了老大？大晚上搞突然袭击容易猝死，这可算是工伤。”

严峫干脆直接问他：“有谁动过我药酒？”

“哦，药酒啊——那天给你收拾办公室时候隔壁禁毒大队的人来了一趟，说他们方队出外勤拧着腰了，我直接把你药酒给他们了。”马翔听他严哥声音难听地很，不由得小心翼翼开口问：“怎么了严哥？咱这酒应该没什么非刑侦不能借的规矩吧？”

严峫又问：“什么时间还回来的？当时谁在？还有别人用过没？”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昨天八点多我走的时候没见着禁毒支队有人过来，后面咱们这儿好像就老苟还在。”

马翔看了眼时间，五点出头，不上不下的时间，再想睡也梦不了太长时间，于是闷头哀嚎了一嗓子，然后尽职尽责地说：“出什么事儿了老大？我现在过来？”

严峫说不用，就挂了电话。他从通讯录里翻出江停的联系方式，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蹙着眉。

其实他心中隐隐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念头，但是被死死按着，不敢冒头。

最终，他还是没拨出这通电话，而是转头进了内网数据库，调出市局刑侦办公室的监控。

凌晨02：39分，刑侦大办公室门被打开，老苟打着哈欠拎着药酒瓶子进来了，随手把药酒放进储物柜就关灯下班。

严峫不死心，指头被他捏地嘎嘣作响，摩拳擦掌准备切个权限上魏局账号，去调整个市局各个部门的办公室监控。

不料敲完密码自信满满按下回车之后，页面提示：密码错误，输入错误3次后将锁定账号。

严峫：“……”

早上八点半，法医苟主任啃着从市局门口两块钱四个的大包子晃晃悠悠踩点打卡迈进自己实验室，一抬头，严峫正目光灼灼坐在他工作台后面，两手交叉撑在下巴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刚走近门的自己。

老苟：“……”

万恶的资本主义连个包子都不给他吃完，扔过来一个酒瓶子，压着人现在立刻马上就给做成分鉴定。

苟主任不理解，自己查自己东西，闲着没事药酒喝多了？

没想到鉴定结果出来以后，苟主任吓得剩下半个包子直接喂了垃圾桶。

来不及为自己一波三折的早餐悲叹，他以与自己身材严重不相符的速度狂奔闪现严峫脸上，揪着他一连串问：“你喝了没？你没喝吧？你还活着没？”

“什么东西？”严峫抢过鉴定报告，皱着眉头去看上面的东西。

“□□！这里面他妈的是生乌头啊！”苟利手指头点着那三个字，仿佛要把纸给戳烂：“我艹你从哪儿搞的酒？生乌头泡酒只能外敷，一旦进口就比□□还毒！酒呢？酒呢？！上面有提示没？——这他妈连个提示都没？！”

严峫按着发疯的苟利，脸色难看地要吃人。

苟利顿了顿，打量着他的脸色，抖着唇说：“什么情况？老大你不会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富二代，受够了牛马生活准备激情报复同事之后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吧？”

“老子想报社用的着跟你玩阴的？”严峫推了他一把，让他别发疯，紧接着问他：“这瓶酒你用了没？”

“谁稀罕你这玩意，难闻的要死，我享受不来你们资本家的东西。这不是隔壁方队腰给扭了，借过去用用，昨天老秦要下班走时候才想起来，我反正要最后关灯检查，顺手给捎回来了。”

严峫咬着牙问他：“秦川还回来的？”

苟利哆哆嗦嗦点头。

*

时间转回恭州这个深夜。

“你说……秦川是你儿子？”严峫面上维持着和江停如出一辙的严肃沉思表情，被阴影遮蔽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嘞个大艹”的震惊。

他扭了扭头，想去看身边的江停是什么反应。背后窗户投进来的月光从他侧脸划过，颧骨上一道青黑一闪而过。

岳广平老花镜下的眼睛眯了眯，忍不住问：“你这是……”

严峫摸了摸脸，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额，跟你……儿子？打了一架。”

岳广平：“……”

江停：“……”

严峫看看岳广平，又瞅瞅江停，继续打破沉寂：“那个……人现在在我车里，要不叫上来坐坐？”

江停：“？”

岳广平：“！”

江停是接到严峫电话后直接来的波涛园小区，□□的事还是在岳广平楼下才知道的，他也没想到这人大半夜突然又开车杀来恭州不说，车里还藏了一个试图给他下毒的秦川。

其实严峫就是凭着上次他们拜访岳广平时候隐约发觉的一点端倪，猜测秦川下毒是和恭州甚至岳广平有关系，没想到荒唐大胆的猜测成真，严峫反倒一时有点懵。

他们下楼，岳广平凑近车窗往里面瞧，但是小老婆的改装实在太好，顶级的防窥膜一点看不到里面。

严峫突然咳嗽一声，按了下车钥匙，后备箱应声而开。

岳广平和江停同时愣了愣，老局长颤颤巍巍快步往后走——

秦川套着头套，手腕被卸，双手背在身后被手铐紧紧拷着，甚至脚上还缠了几圈绳索，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憋屈地蜷缩在这片空间里。

听见声音，秦川挣了挣，发出“唔唔”的闷哼，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峫上前把他头套摘了，头套下，秦副支队嘴上贴着胶带，俊朗的眉眼青黑比严峫更重两分。

这副场景，整一个绑架凶杀案现场，只怕那几个被绑走的学生待遇可能都要比秦副支队好一些，起码不至于被捆在后备箱里。

江停：“……”

他欲言又止，几次拿眼去瞥旁边摸鼻子的严峫，没有来地跟着他一块儿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