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梦非梦列记 第8章 橘之颂

不同以寻常水酒的苦中回甘洌气爽人，马奶酒的醇厚柔滑，菊花酒清凉甜美，及备受士子喜爱的缥酒苍梧缥清，罇盈缥玉，张骞引自西域的葡萄酒醇清珠红，这青梅不似寻常果品滋味甘甜，却胜在清酸而脆，青梅酒自也是润清而酸，别有滋味。

在曹操请教这酒的酿造方法及在何家酒坊可以购得时，若安君毫不掩饰他的惊诧，清冽却又泛酸的酒不仅不被推拒，这郎官竟还想多饮几回。

但若安君最终只是浅浅笑叹了一下：“这青梅出至南疆交州，在这中原之地极少，每年我也不过就酿得两三坛，究竟这青梅树只能生长在南方湿热之地。”

“否可移植近前？”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两坛酒尽后，人已微醺，筵席亦散。

若安君方才的表现简直令他们刮目相看，将名士刻意保持的矜持抛在一旁，饮酒的姿态竟有几分豪爽。此时他已微醺，却极力拉着酣睡的郭嘉，到底还是文士的细骨，此时的他看着有些吃力。

而曹操虽然也喝了不少，青梅酒的酸劲虽然让他的哥们儿大皱其眉，有些还要喝些烈酒来压一压，他曹操却视若一坛值千金的珍酿，此时便当即向若安君招呼一声，双臂一伸挽住郭嘉，帮忙将郭嘉抱上马车，很轻，小小的一团。

霁雨净空，远山染新绿如修眉。

马蹄轻快地踏在被春雨滋润的田埂地上，细碎雨珠和着碎草沾染了被微风卷拂起的青帘。

半卷青帘半倚窗的人自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水气与春意，搁在窗畔的袖子亦被微雨杏花点沾。

微微的有些凉意，他伸手拉了拉覆在腿上的裯被，不出意料的被身边的人扯了回去，没有回头，只是动了动手，准确的在那人的脑袋上拍了拍，身边的人一动，一骨碌爬起来，压在他腿上。不好不回头了，转眼一看，小家伙趴在他腿上，用手拉着他腰间系的丝绦和玉佩，缃浅丝绦白玉佩，倒是衬得郭嘉的脸更加雪白了，倒真像是一只趴在窝里的皮毛雪白的小狐狸。

老狐狸一爪子把小狐狸提溜了起来，郭嘉靠着马车厢壁坐好，拉起师父的衣幅抹抹脸，眼里哪还有醉酒的朦胧。

若安君给他倒了一杯茶，郭嘉接过，轻抿了一口：“呜呀，好烫！”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这么看来是醒明白了？”若安君却是不紧不慢，语调悠闲而玩味。

郭嘉却没有撒娇似的用胳膊环住自家师父的脖子，而是在一边放下茶杯，眨巴眨巴眼睛，使眸光泛上一层潋滟，敛上一抹深邃。

从马车外灌进来的风，止凉不冷，车内的氛围却有些凉嗖嗖的，令人不禁拢紧衣襟。

甚是初冬的露水，凝寒难转，涵带着冰珠的冷凝。

良久，郭嘉才涩涩开口：“曹郎官此人，俊彦也。”

“一时豪杰……”这半句话若安君说的很轻，似是一声叹息，“阿嘉现下见过的人少，人中龙凤更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但等见得人多了，再来谈当世豪杰明主的问题。”

半晌，若安君又道：“如果没有猜错，那曹孟德今日之前定是去拜访了颍川李家。”

“那他定是被李氏的人拒了。”郭嘉微低了头，语气含着与年岁不相称的郁郁。

“尔亦大家子。”若安君却是形容淡淡，手上却是及其利索的卷起衾被将郭嘉裹起，隔着衾被拍拍他，“还一心想着那曹孟德呢，趁着在路上好生歇会，到了阳翟怕是有你受的。”

“嗯”郭嘉眼神黯了黯，不再言语，咬了咬下唇，裹着衾被躺下了。

若安君也不再言语，自取了引枕半靠在车厢壁上，透亮的指尖轻轻敲点，孝顺皇帝（汉顺帝）以来宦官得势如天庭风雷，宦官纵无辟土服远，安民立政之功，运筹帷幄，威服九洲之能，就连容仪恭美都是妄谈，亦可封为万户侯。

孝桓皇帝与五宦官于厕中歃血为盟，清扫梁氏后，五宦官全部封侯，单超的采邑二万户，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各一万余户。孝桓帝身边几个贴身太监侯览、刘普等八人，全部封为乡侯。五侯除单超早逝，其余四侯横行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民谣唱：“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言左悺能力通天,有回天之力；具瑗庙中大神，唯我独尊；徐璜横卧之虎，无人敢犯；唐衡权势如倾天丕雨，遍及天下。这是谣言，却也不是谣言。

更何况，那些人纵是没有儿子，哪个不是有一大帮子亲戚？有句话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也是这群成事没有，败事无数的瓜蔓子亲戚，他们才会那么快被抓了个没跑，皇帝想保都保不了。最后死的死，自尽的自尽，贬的贬，倒也干净，要是那唐衡死前不久不去坑荀家一把，他也不会现在还时不时地被念叨两回。

不由想念起杨秉，当的起有才有谋的君子，五候平了，他也去了，之后便是陈藩和李膺领着清流名士，忠勇有余，但惜智谋不足。建宁二年具被诛杀，妻子儿女被流放边疆，门生、故吏及父兄，都被禁锢不许做官。

在士子口中笔下，却会将名满天下，为天下士子之标炳。

确实是履正清平，贞高绝俗，却不知韬晦待时，徒为一朝之标榜，祸及身家，株连亲友。

不愿再想这摊子事了，就像经年的缊麻，剪不断理还乱。他所真正在意的，不是清流文士如何高风亮节，激浊扬清；亦非宦官如何为非作歹，祸乱天下；而是士子们如何看待汉廷，于汉廷有多少忠心，为何要忘己弃家毫无私心的扶汉济难？（这不是疑问而是反问。）就凭当年高皇帝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天下共击之的白马之盟？

昔日名士，今日名士。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香草美人如屈君，又有几何？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

道上另一边，已距茶亭十数里，方才狂奔一气，践碎水露草叶无数的数人勒马转为小跑。领先一人气也未喘，长声大笑。随后数人跟着勒马，夏侯惇听到前头阿瞒长笑声，便知他不是想起了被落在后头载行李的马车，再看他神情放旷，先前的郁色如楚云飞散。还未来的及说些什么，一边勒马慢了些冲到了前头的夏侯渊抢先一步：“阿瞒，这若安先生还是讲礼，这些名士也不是个个都是瞧咱们一眼都碍眼堵心……”夏侯渊和曹操打小就是兄弟，之前还替曹操蹲过监牢，曹操夏侯惇他们也知道妙才性子急，要是他抱怨起了李家人，曹操就是心知他是在给他出气，也不免有些尴尬。妙才却领会他的心思，绕开了李氏子弟。看来妙才性子急归性子急，心里头也不是没有打算。思及此，曹操笑的更开了，笑是会传染的，不论是欢笑，豪笑甚至是傻笑。一时间，阡陌三百里，狂笑震震风烈马嘶。

向是薄云聚散易，如是半残晓梦痕。

青帘闲展，重山叠翠。

衣上酒痕忘拂拭，点点滴滴，似是离人泪。

车马停在了郭宅半街远的酒楼下，若安君吩咐完领着郭嘉的婆子们，便掸了掸衣襟，转头进了酒家，单留一痕黛影，潇潇剪雨。

领头的婆子瞪了那修影半晌，直至墨痕减疏，倏然不见，才狠狠啐了一口，拉着郭嘉往郭宅去了。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酒楼后门杏树下袍袖微动，目送一行人离去，见后头提着酒的马夫，微微颔首，上车去了。

上了马车，却又一顿，车夫的位置边，垒成一座小山的甘草麻花！

那个……这段对党锢的分析以及屈原，都在隐喻荀文若，也是一个坚贞不屈的香草美人，在这里主要是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写他的结局。

甘草麻花那里没有打错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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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橘之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