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梦非梦列记 第6章 燕归来

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

细细的量好了水，将茶饼烤开，水岷方之注，挹彼清流。

在小巧鼎釜中煮茶，用匏瓢舀到出自东隅的上好瓯碗中饮用。

惟兹初成，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

若安君是煮茶的大师，茶汤煮成后，碧池上绽起涟涟萍花，绿水晶晶然如冬日经雪，华晔然若春时姣花。

而这茶本就带着草木花叶特有的气息。

世家子弟大多或多或少学习些煮茶之道，纵不能熏得一身茶香经久不散，亦能沾染上几分草木的温灵质，顶不济也能给自己在名士圈内的美名添上几分雅气。

但这些世家子弟绝不包括此时正在自家师父煮茶几案对面的郭嘉。

若安君煮茶的时候姿势极美，浑然是白玉为骨兮缎为衣，但郭嘉虽没有熏染上若安君煮茶时的雅态，却将若安君平素的潇洒气派学了个七八层，别看君安君去拜访荀慈明司马水镜他们的时候，言语得体行事得法进退有度，但在家里这些都被他扔到笼子里喂鸟去了，在家里无旁人时便是他怎么舒服怎么来，觉得跪坐不舒服随时会改成箕坐盘坐，这换作旁人来做多半会显得此子无礼无法到了极点，但是换作他来做，却自有一份赏心悦目的情态，而郭嘉也学到了自家师父的潇洒而不疏狂，恣意却不张扬。

此时郭嘉正整个儿趴在案几上，案几是他们自带的，漆了上好黑漆光可鉴人，若不是郭嘉瞌了双眸，不然就跟案几上印着的人四眼对瞪了，倒不完全是这路上乘着马车颠簸，也是他小时被灌多了药，对这些用植物茎叶煮成的东西极为反感，可能闻一闻就觉得全身没劲。

郭嘉看着身子弱了些，可是精神起来，精神头还是极佳的。他年幼时初来这里，稍微混熟了，就会去爬他庭前的桃树，搂着树干整个人隐在桃花里，嫣红的桃花将他的脸色衬得红润起来，似是夭夭桃花中的桃花妖精。若是碰上若安君或者荀彧，从树下经过就会将脑袋从树枝间探出来，对上小郭嘉那言笑晏晏的脸他们有时会粲然一笑，更多的却是惊吓和担忧，再将他像摘果子一样，从树上摘下来。若安君尚好，毕竟成人身躯修长，但荀彧也就长了郭嘉七岁，那时也是个少年，曾有一次郭嘉树皮没抓稳，结果扑棱的手臂一头栽下来，若不是桃树低矮，荀彧又把他护在怀里那郭嘉就别想还是一根毛都不少的整只好狐狸，说不准是郭嘉摔成的狐狸裘，还是荀彧被压成鲜花饼？

但若是郭嘉精神不好，或是不打算精神好时就像现在，整个人都没骨头似地趴在案几上，或者干脆缩在被窝里。

没错，他们此时并不是在椒丘的静室里，而是在颍阴向着阳翟乘着辒车行路的道边亭里。

亭者，停也。人所停集也。这供人歇脚的亭子极为简陋，一抬头便能看到屋檐茅草层层遮掩低压，似是来一阵狂风就要天为屋盖兮地为床。

从秦以至当下，都是大率十里一亭，掌当地治安，所谓亭长，也是个低级武吏，可以带着两三个手下，在十里八乡的也是颇为威风的，若不是这里乃是名士如云的的颍川的话。

这个亭子修的四通八达，八方来风，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马被卸了下来，放长了绳子，以便他们可以不大范围的溜达溜达，而那车夫在喂完了苜蓿之后，随手捡了几根干草，编起了麻花。

一时间静的只有亭内的舀茶声和亭外马啃苜蓿声。

直至一阵马嘶人叫。

抬头一望，春日的葱茏似乎附上一片莽苍，稍远些的道上有数人骑着马，身后跟着着运行李的车马。

那一行人渐渐的近了，骑在马上的人下马，车夫抬头看去，正看见那行人中自有人取来谷物喂马。一个虽称不上高大却可勉强称作魁梧的的年约二三十的男人下了马朝着亭里去了。

若安君在漫散地舀着茶，察觉到面前光线暗淡了一下，覆着云纹袖子的胳膊肘丝毫未扰，将茶汤舀进了瓷碗中。

而来人看到庭内的桌椅都颇为粗陋，唯有一张上好的黑漆木案旁坐了两人，一人在煮茶，另一人趴着好像是睡着了，而来人秉着再清的茶也比不过冽酒的原则，况且不想打扰那边睡着的人，打算到一旁的木案边歇歇。

而若安君似乎是有些舀茶舀的都无聊了，稍稍抬头向那人望去，入眼便是一双熠熠星眸，似冷光乍出于越王宝剑，晶晶然有若明镜新开，恍恍然似是星河翻舞。

那人的眼偏向狭长，身上依稀然散发着狂傲不羁之气。那一瞬间，若安君简直要以为他在一旁的木案边坐下，便将要弹剑作歌。

但只是略一愣怔，若安君便收回了目光，大概觉得盯着那人有些无礼，眼光向外一瞟，似要瞟向那车夫，不经意的一眼却撇向他带来的那些随行者，眸中波光荡漾打破了结着薄冰的镜湖。

似是故人来，只是他却不会稽首而拜，高呼一声“主”了。

见那人朝着一边的木几案去了，若安君利落的起身见礼，邀请他过来共坐。

那来者倒也大方，还礼后当真坐了过来，大概是看到若安君手边趴着一个半大孩子怕吵醒他，特意坐到了那孩子对面，谁知那孩子似乎有所察觉猛然直起身来，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对面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双眼却似初洗，秋水霁明。

方坐到对面的那男人，忽然觉得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人面貌长得虽不甚相像，但是双眼是一样的澄澈空明，长天秋水。

面前的少年虽是刚从案上爬起来，脸上却无一丝倦容，不像是刚睡醒的孩童，反而更像是出窝的妖狐。不过这样倒是挺可爱的。

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去多去寻几个美姬，也好传递香火。

接着若安君便来同他聊了起来，若安君面庞俊美似无瑕白璧，身姿挺秀如潇湘绿竹，气质温雅若怀真抱素。言谈保持风度简却又不失简意达理，贴合世情。

郭嘉没有再直着身子听，对他来说舒舒服服的照样可以听，虽在旁人眼中是半梦半醒之仪不拘礼法之态。嗯嗯入京任职的郎官 ，这个是有挺多的，郎官一职虽然是不不大不小的京官，但他也不是没有见识之辈，随随意意的听着，甚至是有些无聊了，无聊到他想舀杯茶汤来喝口解解闷。

就在他真这么做的时候，又听到了一句嗯，看来这个郎官和旁的郎官不一样呢，是用五色棒杖杀蹇硕之叔蹇图的那位。

苦中回甘气味香醇的茶汤入口，却是险些呛了。

因为我的手机报销了一个，所以说咕了好几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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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燕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