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又是一年春。
枝头数枝桃花出的极好,盈盈然渲染了一片春意似也为雅静的室内添了一片霞粉。
也渲染了室内人苍白的面容。
室内临着镂竹木窗相对而坐两位少年,一略高一稍矮,却皆是清瞿中带着瘦削,灵慧间掺了苍白。
偏生那略高的少年披了身鹅黄春衫,映衬着郭嘉的青衫。葱黄配柳绿,晕染了满室的春意,配上白桃花,也有着映衬着这屋室得宜的雅致。
若是再添上荀彧的九里香,当真是在挑不出什么了。
这位少年也是慕若安君之名投递书简,那日郭嘉着实被自己伯母打击到了,仆倒在案几上发闷,夫子摞在案上的竹简帛书尽数滚到了木地板上,好半晌他起身拾捡时正好看到了卷竹简在他眼前摊着,一眼扫过去,却是一派云水风华,不同于仕人的方正的字迹,行云流水飞笔流墨文彩风华,在一大堆看多了简直要打瞌睡的文字中令人耳目一新,醒脑提神。
再看此简署名戏衷。
在郭嘉的大力推动下,戏衷很快就见到了若安君,郭嘉也就自然而然地与他的接触多了起来,戏衷年长郭嘉数岁,此时已有了表字志才。
秉性相通,性情相投,两人也就更加自然而然的熟了起来,戏衷家世不显,落在旁的世家子眼里怕是要遭嫌弃,但对于养在隐士儒士道士错杂混合的若安君身边对阳翟郭氏也无深刻情感共鸣的郭嘉而言这些都是浮云朝露。
当今皇帝的圣德普照下,怪事年年有,做夫子的若也常常去跟荀叔慈陈仲弓郭公房荀慈明等大大小小颍川名士他们说道,也不忌讳什么党锢成员。
比如被宦官门视做窦氏余孽的窦太后去世以后,以后皇帝和宦官关于先皇陵寝身边的位子的拉锯战,这种大事倒不好随便说道去,但是太尉李咸的忠贞却成了难得的忠臣典范,一时足令人称赞。
至于这件事的后文更是厉害,竟然有人敢在朱雀阙上涂画,写道“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
皇帝喜欢上了文学创作,自己撰写《皇羲篇》五十章,遴选能为辞赋的太学生,集中到鸿都门下,等待诏令。后来,善于起草诏书和擅长书写鸟篆的人,也都加以征召引见,达到数十人之多。久而久之,无才无德,滥竽充数之人也被塞了进来。
开设“西邸”,公开出卖官爵,按照官位高低收钱多少不等。俸禄等级为二千石的官卖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卖钱四百万,就是按着德行任官的也要出一半,或者至少出三分之一的钱。至于卖官所得到的钱,皇帝在西园另外设立一个钱库贮藏起来。有钱的富人先交现钱买官,无钱的人到任以后照原定价格加倍偿还。皇帝还私下命令左右的人出卖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的官职,每个公卖钱一千万,每个卿卖钱五百万。
以及数不清的天灾**和数不清的三公替换。
……
至于今年,正月,设立骥厩丞,负责接收和饲养从各郡、国征发来的马匹。
春苗尚未出,骥厩丞先立,马价比春田里的作物长得还快些,已然涨到一匹值二百万钱。
若安君在二人荀慈明家里讨茶喝的时候开玩笑说,以后出门都只好骑驴了,正好和司马德操家里的小毛驴凑个对。
彼时家的子侄也都在,荀慈明在和若安君谈笑时并未避讳这些子侄。
闻言,这些子侄有的叹息,有的跟着哂笑,有的静默不动好若石雕。荀彧却是微低着头,双眸深沉,更胜千年的幽凉古井,脸上是跟他这般年级不相匹配的肃然与深沉。
就是时局动荡的再厉害,就是党锢禁锢了太多的仕子,就是三公被反应更换,就是当今官吏无论是买卖还是正常上任都要缴纳银钱,也总是有人要出来做官的。也总是有更多的人入塾进学的。
尽管党锢像是一支支三寸长的大钉子,把不少名士大儒都钉在了颍川。但潁川照样是私塾如林,名士如云,典籍如海。
在当下做官率最高的书塾并不是哪家颍川书塾,而是皇帝设下的鸿都门学,学内诸生皆敕令州郡、三公举用辟召,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更有封侯、赐爵者之人;但却是有志操和有学问的人皆耻与为列。
与此同时,颍川大儒虽遭受党锢之祸,却学风优良世之所稀,令人趋之若鹜。
书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好上等的自然是各大世家的私塾,当今年月,世家蕴含着最深厚的底韵,拥有着最广博的资源,也自然能够培养出最文采风流的名士。
若安君不归属于世族,亦不开设书塾,尽管他博览群籍,至于儒学别有深解,更兼精通道法多家。所以总还是会有人找上来递上文章书简的(也不担心有什么坏处)
戏志才不同于郭嘉,他的家族没落已久,族内族外皆难得眷顾。出人头地自是难如上青天。在这时世长河里翻出一朵小浪花,在别人的传记上留下只言片语,似乎就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但是戏志才其人,虽然外表瘦弱,似有弱柳扶风之态,因着年龄稍长,身量稍高,较之郭嘉更显瘦削,就犹如鹅黄柳芽丝帘重重后总掩着遒劲的枝干。少年瘦弱的身体里掩着有如刀锋划破三尺冰的锐意。
志大才高,或许就是这少年对自己的期许。
戏志才对时事颇为关注,下笔也是犀利,狼豪移转间,已是青竹简半壁尽染墨。
他行笔至中段,思路有些堵塞,唯有停笔,凝视着幽青的竹简,竹简早已烤干,却是一抹翠色深沁,似是也被这窗外的生意所渲染。
他又转而望向郭嘉的竹简,却发觉上面空无一字一片竹色,与他的脸一样干净,而对面的少年一手托腮,一手倒捏着毛笔,竹制笔杆轻轻击打着案几,细微近致无声,而那毛笔似乎连墨也没有沾,本就是新制的笔,乍一看好像是这少年方才从肥兔子身上拔下来的,粘在了竹枝上。
说来也是奇怪,在戏志才看来,世家子弟手持白笔或头簪白笔都自有一股文世风采萦绕身周,而郭嘉方才竟他产生一种从兔子身上拔毛的念头。
曦光照在对面少年的脸,竟给他苍白的面颊染上一层暖晖,想揉揉他的脸,却只是用笔杆轻敲了敲他的的书简,故意咂声道:“阿嘉当真是自在清闲,衷好生羡慕。”
郭嘉不知盯着哪看的乌黑眸子目光拢了拢,扫到了戏志才面前写了近半的竹简,又眯起了眼:“这春光大好,照的嘉都有些困了,嘉还想清闲自在下去,若是志才兄替嘉一把,感激不尽。”
好吧,关心他一句还顺杆子往上爬了,对面曦光下微蜷着的少年,令他不由得想起某种毛发蓬松神色狡黠的动物,撇撇嘴道:“衷自己这份尚不知有何人相助,才不捉刀代笔呢,阿嘉不如先欣赏这春景,再欣赏欣赏夫子归家时的脸色。”两人这些时日也算是相熟了,也爱互开些玩笑
“哦……”郭嘉坐直了身子,“那嘉再想想便写。”不忘了从戏志才的砚台里蘸了点墨。
总算是有些满意的戏志才重又拿起笔,刚才有点断续,重拿起笔来后,虽得以续下去,却终不如方才那般潇洒自然,他停顿犹豫了数次,终是完了作。
抬头本想看看郭嘉写了多少,真是有点担心,他写了一半又溜号了,抬头一看,人还在对面的案几上,却转了半个身正用围棋子在面前坐席上搭着一个塔式的东西。
只是感觉到了戏志才无奈,痛惜,甚至有点不善的目光,郭嘉赶忙抬头申辩道:“我已经写完了!”
戏志才凑到了郭嘉那边,果然案几上放着一份墨迹为微干的竹简。无忧的有些惊诧。
“哗啦”一声,那堆成塔的棋子倒了,而郭嘉表情无辜:“你弄倒了嘉的塔,现在你得把棋子分出来。”
戏志才更诧异的低头一看,一堆黑白色混杂的棋子。
这一章中间穿插了一些汉灵帝时代的昏庸事情,在这里面插着似乎是有一点突兀,其实是最近看这一段时代史书的有感,挑选的都汉灵帝被议论的较少的,卖官除外
那个关于戏志才这个人的构建,一般来说,他都是按照国家的模型构建出来的翻版,但我这里是有一点不同的的,就现在来说,戏志才为官的条件比郭嘉更弱,但他出仕为官改变自身处境的愿望却比郭嘉要强烈些,不过他也并不是有多么疯狂地追求高官厚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郭嘉戏志才这两个人,经常有人把他们建造成好酒好色好五石散,家里还穷的叮当响,只能住茅草屋的家伙
这里的设定郭嘉属于阳翟郭氏,但并不是嫡枝,戏志才毕竟是真的在颍川没有查到什么戏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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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意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