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武林去藏剑山庄,流照君用了一天时间,从藏剑山庄又回到西武林,流照君也用了一天时间,这让早上起来晨读的公子珵惊讶非常,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看到了辅师,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虽然比预料的提早了三天回来,但流照君心情很好,面上都带了三分笑意,即使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西武林此时还不是从前剧情里的一片荒漠,早晨的空气带着充足的水汽,在琉璃瓦上凝聚成晶莹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屋檐。
公子珵愣愣地站在门口,抱着书本看着踏着晨光走进庭院的流照君,微凉的空气让他清醒地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辅师……”怎么会提早回来?
流照君看到公子珵就想到远在藏剑山庄的叶昭,心中更加柔软,对面前粉嫩嫩的孩童也再添三分喜爱:“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念书了?”可不是?现在才卯时过半,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公子珵居然都已经起床读书好一会儿了。
微微低下头,公子珵脸上带了几分红晕,似是不好意思:“弟子资质愚钝,自然要加倍努力才能追上同龄人的进度。”说完,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向流照君。
他真的很乖,以后也会更乖,只希望辅师能多看看他。
“哈,汝很聪明的,无须这般拼命,认真就已足够。”流照君再一次肯定了公子珵的天资,然后牵着他的手来到院中小桌前,抱着他坐在自己膝上,“读到哪里了?”
被这般亲近地对待,公子珵彻底羞红了脸。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他都可以嗅到流照君身上冰雪消融般的味道。
完全舍不得下来,公子珵缓了缓激动的心情,乖乖摊开手中的书本,孺慕地看着流照君:“读到《凯风》了。”
“哈,《凯风》。”想到这是一篇歌颂母慈子孝的诗篇,流照君心情更佳,揽着公子珵又念了一遍,然后问道,“昨晚可有早睡?”他一点也不希望孩子太过用功而累坏身体。
公子珵乖巧地点了点头:“戌时就灭灯了。”果然,辅师还是关心他的,文司没有说错,或许,他可以……
“辅师,那个,您的侄子叫什么名字?”犹豫了一下,公子珵仰着红彤彤的小脸看着流照君,他想和辅师亲近的时间更长一些,一点也不想这时候就离开。
“昭,叶昭,昨天辰时出生。”流照君的笑容就没停过,非常有心情和人聊聊天,顺便炫耀一把,“那么小小的一团,红红的,吾一只手就可以托起来。”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公子珵也很惊讶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有这么小。
“吾还送了一个平安锁,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一生无忧无虑。”一边说着,流照君突然想到自己还未送过公子珵什么像样的礼物,顺手就从腰间解下了一块雕着双飞燕的玉佩塞到公子珵手中,“送汝了。”
公子珵惊喜地握着玉佩,捏着流苏系带紧紧地攥在手里:“这……太贵重了。”话是这么说,但一点想要推拒归还的意思都没有。
“哈,还是吾疏忽了,以后也会为汝准备这些的。”看着公子珵小心翼翼的样子,流照君心中忍不住多了一分怜爱。
自己养公子珵还是太过粗糙了一些,玄宗的那些师侄们在这个年岁都早早预备好了所有的衣食住行。前些时候自己太过关心在意叶昭的事情,反而忽视了近在身边的公子珵,真是委屈了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辅师很喜欢小孩子?”公子珵满心欢喜,又想起林云如曾经说的话,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可爱乖巧的孩子吾都喜欢。”流照君好笑地看着公子珵,这个小家伙的心思真是太好看懂了,偏偏还小心翼翼地不断试探着,这么不自信,自己对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公子珵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义父”二字憋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就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到最后唐突了辅师。
而流照君也不多言,只是看着公子珵在那里纠结,暗自想着什么时候这个小家伙才会憋不住。
可是公子珵人虽然小,但耐性却好得过分,一直到用完午膳他都依旧安安静静的,只是加倍粘在流照君身边,就像一条小尾巴,让中午匆匆回来又出去的林云如看得直摇头。
抱着公子珵躺在竹藤椅上享受午后的宁静时光,流照君轻轻拍着幼小孩童的背,哄着他入睡,可公子珵满心都是心事,哪里睡得着?倒是流照君都快把自己哄睡着了。
看抱着自己的流照君闭着眼睛,似是快要睡着了,公子珵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声试探地唤道:“辅师?”
“嗯?”并没有睁开眼睛,流照君轻悠悠地应了一声。
公子珵眼睛亮了亮,充满着忐忑与激动,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辅师,我能唤您一声义……”父吗?
就在这时,流照君突然坐起身子,一脸寒霜地睁开眼睛,吓得公子珵将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
“辅师?”惊讶地仰头看着流照君,公子珵小心地唤了一声,不明白为何刚刚还心情愉悦的辅师突然就变了脸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流照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半点反应都没有,然后忽然站了起来,将一脸懵的公子珵小心地放在竹藤椅上,快速交代:“吾有急事必须马上离开,若文司问起就告诉她吾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说着,再不能耽误一刻,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公子珵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手中握着今日才刚刚得到的玉佩,温润的赤玉仿佛还残留着辅师的温度,可抬头一看,桌上茶壶仍在咕咚,院中空落落的,只余下自己一人。
攥住掌心中已经染上自己体温的玉佩,公子珵心中失落又茫然,睫毛微垂,掩住了眸中的情绪,抿着唇微皱眉头,静静看着地上被冬日寒风吹卷起的雪屑。
是自己不乖吗?
不,不是的,是辅师太忙了,自己一定要乖乖的,乖乖地等辅师办完事情回来,然后再将那句话说完。
扶摇直冲云霄的流照君心急如焚,恨不得背生双翼,瞬息万里。
他刚刚看到团队列表中姬云裳的血量在持续掉落,一开始很少,还以为看错了,但越到后来掉得越快,快到让人心生惊悚,而叶沧澜的血条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叶沧澜不在姬云裳身边,他去了哪里?姬云霓呢?会不会也出事儿了?
惶恐让流照君的心情越发暴躁,剑气也逐渐压抑不住,迅如流星的身影自西武林上空划过,但凡有拦路的身影一律击飞,毫不留手,一刻也不停。
一反常态的暴虐剑气让西武林不少人都毛骨悚然,仅仅只是一眼,杀意仿佛从骨头缝中透出,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平时还不觉得,毕竟儒门天下的“辅师”很少伤人性命,即便知道他武力不凡,但顶多就是心生忌惮,绝不会产生畏惧之心。如今这杀意全开的剑气却让他们明明白白地知道“老好人”并不是不会杀人,只是不想杀人而已。
一时之间,西武林人人自危,纷纷不敢再有动作,生怕这时候触动了这位辅师的敏感神经,不明不白地就被迁怒宰了,那岂不是太冤枉了?
不过更让他们好奇的是到底什么人什么事惹得他大发雷霆,甚至可以说理智全无。
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点开大地图,流照君这才发现代表队友的两个小蓝点并不在同一个地域里,叶沧澜居然跑到了东武林,而姬云裳虽在中原却不在藏剑山庄。
昨天才生了孩子,为何此时不在家里调养?
流照君心中疑惑,恐惧弥漫心头,不安使得砰砰乱跳的心脏仿佛都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是自己大意了吗?
双手颤抖着将风身丸送入口中,在恢复气力值的同时,流照君看到东武林的叶沧澜也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回赶,仿佛拼了命一般。
这时候流照君无比想念“神行千里”这个技能,哪怕有聚义令或者义金兰也好啊,十几秒就可以跨越大地图到达队友身边,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赶路?
就算自己有足够的风身丸和活气散,能够做到毫不停歇地使用大轻功,但赶到姬云裳的所在地也要好几个时辰,叶沧澜那里也同样。
而现在,别说好几个时辰了,就是几刻钟也足以要了性命!
无限痛恨自己此刻的弱小,若是自己如师尊那般强大,剑气可以撕裂空间瞬间跨越境域,那自己就完全可以赶得上!
紧紧盯着团队列表中姬云裳的那一行,流照君眼睁睁看着血量一点点变少,然后警报的红芒不断闪耀,最后血条见底,红色的“重伤”二字出现在了视野里。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这般的无能为力!
紧紧咬着牙,流照君只觉得自己这一身的功夫实在可笑,就算已经足以令天下人侧目又如何?结果谁都救不了护不住。当年师尊是这样,如今姬云裳也是这样。
即使已经出现“重伤”二字,但流照君依旧脚下不敢停留半分,只盼着自己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们几人之间还可以彼此使用技能复活,他的歌尽影生、叶沧澜的锋针都可以将姬云裳从九幽之中重新拉回人世,只要在三天之内施展技能就行。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流照君颤抖着声音不断安慰自己,一路上的落雪被他急速带过的风卷向空中,在身后形成一道雪尘。
恐慌,怀疑,愤怒,自责,种种情绪充斥着内心,流照君只恨不能再快一些。
“别慌,别慌,还……”
“来得及”三个字尚未说出口,姬云裳的“重伤”二字只停留了两息就直接变成了“死亡”,红色的字迹触目惊心,仿佛在滴着血,令人心神欲裂。
流照君惊愣地看着这个从未有过的字迹,直接撞断了面前的一棵大树,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姬云裳的名字闪了两下,彻底从团队列表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取而代之的是满血满蓝的“姬云霓”三个字。
苍白着脸,流照君重新点开大地图,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期望着什么,又在叫嚣否定着什么,但前后两个蓝点宛如重叠在一起的位置就像一记大大的耳光,狠狠嘲讽着他的天真愚昧。
到了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脑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前阵阵发黑,眩晕到站立不稳。流照君的身体轻轻颤抖,向前迈出几步,虚弱地撑在了树干上,让自己不至倒下。
“呵,呵……”流照君捂着额头,手掌遮住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垂首低笑间带着浓浓的嘲讽,笑声森森如同鬼魅。
为什么会这样?那么多的提醒!那么多的预兆!那么多的,预感!为什么自己总是不相信姬云霓会背叛?
哈,这一切又要怪谁?该恨谁?自己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为何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怀疑?果然,自己还是太过天真!
同乡之人尚不可信,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流照君止住眩晕,胸口闷得发疼,愧疚、自责令他如遭火焚,手上狠狠一锤,掌下的树干顿时被剑气撕裂,爆散成漫天齑粉,震得周围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而落,一股强烈的气流席卷四野,形成一股雪雾尘霜。
是我,是我松了警惕之心,害姬云裳妄送了性命!
再次抬头,流照君目光一片森冷,恨意刻骨铭心,背叛不容宽恕。
姬云霓,你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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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