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守卫的为首者、资历丰富而发量稀疏的楚队长今年刚升职,刚回到堡垒他就胆战心惊地去监控室查看仪器情况,发现大厅遭到入侵时,险些疑心自己不知不觉也中招了精神污染,待确认了大厅中真的只有一个向导时,他又开始疑心该名向导携带了神秘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直到此时,面对向导的挑衅,他在心底咆哮,这分明只是一个疯子!他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脉冲枪,对准大厅中央这个其貌不扬的黑发向导,精神能量瞬间蓄满击发!
谈无欲不避不退,双掌交叠,将精神屏障的防御全数集中在身前,硬扛一击。能量波动散去,竟是半步未移。
楚队长一惊,改了主意,挥出一个手势:“拿下他!要活的!”
环伺大厅的枪管微抬,扳机声齐响,诡谲的暗红激光弥合成精密的罗网,当头罩向中间的猎物,紧接着急遽收缩。新奇的玩意——谈无欲站在原地暗忖,双瞳却愈发明亮,果断撤去剩余的屏障,将精神力凝聚指尖,屈指一弹,一道锋锐无匹的精神冲击与激光蛛网相撞,瞬间撕开一道生路。
谈无欲足尖点地,旋身跃出光网范围,还来不及落地站稳,一道凶悍的脉冲集束瞄准了他支撑的小腿,他侧身一翻,一枪又至。
枪口的蓄能尚未消散,楚队长已经胜券在握地放下了枪。以向导的体能,绝不可能避过第二枪,他想看清那个狂妄的黑发青年倒地时的表情。懊悔?绝望?这是他最爱看的戏码之一。
赤红巨影遮住他视线的瞬间,他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霎时间剑啸声起,一股炽烈至极的暴风回旋横扫,绽出耀目的星火,迸射之广,几欲覆盖整座大厅,所过之处,光网寸寸崩裂,堡垒士兵的包围圈被生生逼退。
战圈之外,红鬃巨狮叼着谈无欲的身躯轻柔放下,抖了抖鬃毛,后腿嗤嗤地冒着承受脉冲攻击后的焦烟,谈无欲立刻伸手覆上,以精神力触丝修补那处伤口。
雪鹄展开双翼,从狮背上借力起飞,咕咕地低鸣着盘旋,扰乱堡垒士兵的攻击。长恨无疆以剑势先破光网,一秒不停,剑尖直取为首的楚队长。兔起鹘落之间,楚队长脖颈一凉,已被长剑架住。长恨无疆运力逼近,力度掌握恰好,剑锋下顿时飚出一丝血沫。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诡异老头,只短短数秒间就完全逆转了大厅内的局面,楚队长简直不敢置信。剑锋抵在咽喉,他硬撑着还想说些什么,抬眼一看,火光自下方映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尤为可怖,他双腿一软,嘶哑的声音先于意志脱出口来:“放下……放下武器!”
其他士兵面面相觑,也只得惶恐地遵从。
长恨无疆剑刃横架,挟持着楚队长退到时序同步记录仪旁。先前指节叩击的数字是要向导拖延敌人的暗号,不信他不懂,他倒好,把整个大厅搅成了一锅粥。
没我不行吧?长恨无疆一脸傲然,看向谈无欲。
谈无欲上下打量着他,老头白惨惨的须发沾了血,形貌狼狈,眼冒精光,演绎出一种逃离养老院的疯感。于是眼角一挑,回视的目光中透露出不认可但尊老的意味。
长恨无疆还在咂摸这复杂的信息,谈无欲已经开始着手在仪器屏幕上输入重启代码,06时13分,启动键被敲下的瞬间,建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撼动,轰然震颤。
数丈之高的尖顶洞开,天光照亮漂浮的尘埃,洒入大厅,这是冬至日第一道阳光。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老头、青年,相见不相识,却也是在这个冬至日的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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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回到现在时的指令也已输入完毕,仪器屏幕上代码滚动着执行命令,随着最后一行字符闪动起确认标识,絮状微光自仪器底部缠绕而上。大厅内的士兵突然一阵骚动,他们齐刷刷仰起脖颈,惊恐地指向半空。
薄雾中析出一道女子的身影,在光束的轨迹中愈发清晰,白发披散,面容肃然,似梦似真地悬停在气流之中。
长恨无疆站在光絮里,随着那些目光看去,竟然莫名看出一分熟悉感来,他腾出手揉了揉眼睛,余光不自主地瞥向谈无欲,也不知道是不是伪装后的表情系统不够自然,这个黑发黑瞳的谈无欲微仰着头,神色淡得近乎空白。
女子缓缓抬眸,注视着大厅中央,目中饱含悲悯,唇齿微启。
多谢了。
长恨无疆还没想通谢从何来,记忆中藐烽云提供给他的白塔档案赫然在目,白塔起源在内页里占了一角豆腐块,贴着白塔的创建者、塔区指挥官素还真的一寸照。眼前这张女子的脸,与素还真起码挂了七分的相。
在那张照片下的生平履历里,亲人一栏写着素柔云三个字。
但那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长恨无疆已经撑不住下坠的眼皮,在他重归黑暗之前,最后听见的是士兵们的惊呼声。
“敌袭!”
他猛地睁眼,气泡从喉咙里争先恐后地挤出来,破开浑浊的水纹。堡垒大厅被昏暗的湖底所替代,长恨无疆抿紧了唇线,剧烈的心跳还未将息。
湖底小房间里只有仪器屏幕的微光,黑发青年双臂撑在时序同步记录仪前,轮廓忽明忽暗。房间内不见岳云深和寄尘寰,难道他们的任务出了岔子?长恨无疆来不及细想,骤然捂住口鼻,遭受过精神污染的身体还很虚弱,他心神激荡之下,呼吸急促而紊乱,肺部空气自唇边快速流失。
可是不行,他不能就这样上岸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黑暗中探了过来,在他耳后的伪装投影钮上轻点几次,投影效果消散,切换为呼吸辅助气罩。长恨无疆缓过一口气,看向眼前依旧是黑发青年模样的谈无欲,正要做口型询问,谈无欲拉着他的胳膊,划开水波,示意他去看仪器上的时间裂隙修复进度。
进度条正顺利地逐步上涨,长恨无疆瞟了眼气窗外张牙舞爪的时间裂隙,既然已经成功开始修复,那么岳云深和寄尘寰呢?不等他投去眼神,谈无欲又调出后台窗口,黑底白字显示着刚输入的运行代码:强制执行A组人员时间反向回溯。
仪器屏幕上的倒计时接近尾声之时,湖底再次掀起波纹,光絮包裹着两道人影,渐渐凝聚形体。岳云深甫一睁眼,就搀住了昏迷不醒的寄尘寰,为他调出呼吸气罩。
谈无欲刚要上前,身侧红发拂过,长恨无疆已经靠了过去。
他顿了顿,抬腕调出终端的任务小组监测仪,显示岳云深精神力见底,而寄尘寰则是外伤沉重。
有闷响从湖底碾过,细小的游鱼在裂隙附近惊慌乱撞。谈无欲眼神一凛,转向仪器屏幕,时间裂隙的修复进度条卡在了79%,闪烁着红色警告。
岳云深紧握住寄尘寰的手,只觉得他的精神力忽然躁动不安,俄而眉头紧皱,嘴唇翕张,表情痛苦万分。岳云深在仪器与裂隙之间飞快扫了一眼,事态不明,即刻以精神力安抚和压制,恐怕寄尘寰的伤势在水下坚持不住;但若否,万一进入神游甚至狂化……不容岳云深两难,三枚终端同时亮起警示的光,是谈无欲传来的撤退讯号。
长恨无疆并无二话,当即一左一右架住岳云深和寄尘寰,破开黑沉的湖面,扶着两个伤员上了岸。
撑着膝盖,摘下耳后的道具,深呼吸了一口裹着腥涩味道的夜风,长恨无疆才察觉不对,蓦地回头,身后空空荡荡,没有谈无欲的身影。
湖底的时间裂隙还在不绝发出闷响,公园遗址里的小房间再度上了锁,谈无欲回到时序同步记录仪之前,他抚向耳后,外貌变化之间,眼神愈发深沉。煞白的指尖拂上操作台,已然停滞的修复进度条闪了闪,弹出了确认提示框。
是否取消?
谈无欲毫不迟疑地按下确认。同时调出后台,十指翻飞在操作页面输入着各项代码。
工作了两百多年的时序同步记录仪像个垂死的病人,抽搐着,弹出内舱主板,那里嵌着一枚莲花形芯核。猩红的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染透了谈无欲那张无表情的脸孔,他的白发随水波摆荡,犹如湖底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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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长恨无疆啧了一声,转身就要再次跳进镜湖。身后岳云深叫住了他:“谈无欲一向做事稳妥,不会出事,放心吧。”
长恨无疆压抑着焦躁,头也不回地犟嘴:“谁担心他!”
岳云深对他的恶劣态度完全无视,继续好脾气地安抚:“他待在湖底,想必是为了确保时间裂隙修复完成。他是考虑到我们三个都是伤员,无法在湖底久撑,才让我们先上岸休整。你暂且坐下等他吧。”
湖是暂时不跳了,长恨无疆依然伫立于岸边,直到黑黝黝的湖面上忽地冒出一蓬白发,宛如一枚幽灵浮标,悠悠地漂向了岸,把视力太好的哨兵吓了一跳,差点疑心是谈无欲被时间裂隙吞没而变了水鬼。不自觉走近两步,水鬼上岸捋开一脸**的白发,变回了活生生的谈无欲,只与他对视一眼,就转过了脸,快步走向昏睡的寄尘寰。
岳云深一直守在寄尘寰的身畔,听见脚步声靠近,开口说道:“他的外伤我已经处理过了,上岸之后精神力波动也脱离了危险阈值,问题在于精神图景遭到波及,以至于昏迷不醒,我现在也无力给他疏导。”他平静地简述完伤情,才抬头看向谈无欲,眼里的忧急还是没能隐藏得很好:“从刚才的情况看,像是受了时间裂隙的影响。”
谈无欲半蹲在一旁检查寄尘寰的终端监测数据,点了点头确认道:“你推测得没错。如果刚才你们没有带着他及时离开湖底,恐怕他就要被吸入时间裂隙了。”
长恨无疆站在一边,听得脸色越来越黑,他心中早有怀疑,脱口说道:“那时的高频精神污染,果然是因为哨兵被时间裂隙吞没后,精神力异化所产生的吗?”
岳云深霍然抬头,惊愕地看向二人,在谈无欲的神情中他找到了答案。“也就是说,今天寄尘寰欠你们一命。”他郑重的站起,谈无欲当即随之起身,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好友,言重了。如果不是为了在误差时间内完成任务,寄尘寰也不会受伤,可以说长恨无疆与我的命也是你们保下的,哪里谈得上谁欠谁呢?倒是寄尘寰的情况,我也无可奈何,恐怕只有尽快送到医疗部做精神诊疗。”谈无欲语速极快地说完,见岳云深脸色愈发苍白,他头也不回地召唤长恨无疆,“麻烦你开车送一趟。”
长恨无疆满脸阴沉,重重哼了声:“还用你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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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部急诊中心,凌晨还在值班的医疗部部长挹天愈闻讯赶来负责治疗,不愧是上一年度评选的白塔劳模。折腾到天色已泛鱼肚白,精神诊疗与体征监测仪器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情况终于稳定的寄尘寰阖目躺在白噪特护病房里,岳云深和长恨无疆则挂着恢复剂吊瓶,坐在病房玻璃观察窗外的长椅上,各自无言。
谈无欲在走廊尽处送走了白塔劳模,拎着药物袋递给岳云深,正要在他身边坐下,另一侧的长恨无疆就拔掉输液管站了起来,不容拒绝地说:“谈无欲,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谈无欲稍加思索,说:“那,回家?”
长恨无疆重重点头:“好!”
他脚跟一转立马就走。谈无欲转向岳云深,岳云深低头假咳:“好友,你们自便即可。”
谈无欲终于意识到清白问题的严重性,正了脸色:“好友,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必须向你澄清……”
他的严正声明刚开了个头,长恨无疆已经大步流星走到楼梯口,虎声虎气的喊谈无欲:“快点!不是你说要回家吗?!”
岳云深善解人意地拍了拍谈无欲的胳膊,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把生无可恋的谈无欲向那边推了推,同情地说:“去吧,各自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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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长恨无疆眉头打结,屡次开口都被谈无欲打断,最过分的是路过菜市场他还让长恨无疆下车去选了几样菜。回到家中,长恨无疆嗙地一声关上防盗门:“谈无欲!我有话要问你!”
谈无欲却又走向书桌,整理起凌乱的桌面,并不抬头看他,嘴里说:“你问。”
长恨无疆跟过去一巴掌拍上书桌,震得整理一半的教案草稿无辜的纷扬落地,他另一只手握拳递到谈无欲眼前,摊开掌心,是那枚阴阳鱼形玉佩。
谈无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垂眸凝视着黑白分明的玉佩。
“你想问,我是怎么提早知道那里有精神污染泄露的?”
“这只是第一个问题。”长恨无疆眼也不错地盯着他。
谈无欲抬眼看向长恨无疆,哨兵的眼瞳里风浪暗涌,但他视而不见,平淡地回答:
“我不能告诉你。”
哨兵灼热的精神力场立即撞上向导的精神屏障,长恨无疆几乎要伸手去揪住谈无欲的衣领,硬生生掐着掌心忍住,怒道:“我不是在替藐烽云问!是在替寄尘寰而问你!”这句话已经在他心底滚过数遍,说出口时只觉得不如不说,反而更加烦闷难解。
谈无欲怔了怔:“难道你认为,我故意算计了寄尘寰?那我又何必救他?”
“我怎么猜得到你的心思?”长恨无疆冷声说,“我只知道,你有事瞒着……所有人,这次任务你一定另有目的!”
这是一个不算结论的结论,他还可以提出更大的阴谋论,但他没有。长恨无疆隐隐期望着谈无欲能就此坦白,但谈无欲的言辞比他更冷:“是,我的确有事隐瞒,也另有目的。连累了寄尘寰、岳云深,还有你,事实如此,你的确有资格质问我,但我也有不回答的权利吧。”
长恨无疆简直要怒发箕张了,他撑着书桌前倾,把向导半幅身躯都拢进他的影子里,龇着犬齿威胁:“你不回答,我也可以换一种方式问。”
雪白发丝在热流中拂动,脖颈要害暴露在哨兵的视线内,谈无欲的神情依旧无所动摇:“要上手段?你做不到。”
银白色的光辉在书桌中央炸开,雪鹄凌空盘旋,卷起冰寒彻骨的风场,随即落在谈无欲的肩头,展开羽翼威慑恫吓。下一瞬间,赤红狮子也自精神图景中一跃而出,举高前爪扑到书桌边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场短暂的对峙最终以谈无欲的妥协为结束,他看着长恨无疆凌乱红发下衬得愈发青白的脸色,还是软下心肠,召回了雪鹄,心底轻叹一声,抬手拭去他额角的汗珠。
那只手扬起来时,长恨无疆还在警惕地盯着谈无欲的眼睛,指节撩开额发,指腹贴上皮肤时,长恨无疆还没想通发生了什么,愣在当场,精神力场顿时崩散殆尽。
谈无欲不动声色拿走他手心里的玉佩,转过书桌信步走向客厅沙发,丢下一句:“你身体欠佳,过来坐下再说吧。”
足足反应了两三秒钟,长恨无疆才哼了一声,红狮甩了甩鬃毛跃回他的胸膛,隐入精神图景。他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在谈无欲对面,昂着下巴说:“我问了,你就说吗?”
“我能保证的只有不骗你,但不能保证每个问题都回答你。”谈无欲坐在沙发边,温杯洁具做着沏茶的准备,答道。
“好!第二个问题!那座堡垒里的士兵,是不是和白塔议会有关?”
“你也认出为首者制服上的符号了,是藐烽云给你的资料?”
“那你是承认了。”长恨无疆插起双手,审问似的,“白塔议会在镜湖底下做什么勾当?”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谈无欲专注地提着茶壶注水,盖上壶盖,不紧不慢地说,“你注意到时序同步记录仪下方多出的线缆了吗?我看过仪器运行程序,那是在抽取时间裂隙与哨兵异化的精神力融合产生的精神能量,至于用途,短时间内我也没能掌握足够的信息,无法确认。我猜在抽取能量的过程中,精神污染超出阈值,因此他们不得不清空堡垒人员,释放精神污染以减轻仪器压力。”
长恨无疆回忆着在新历297年冬至日所见的场景,与谈无欲的话语一一比对。然而脑中蓦然跳出了谈无欲抱着他安抚的画面,甚至脊背上还残留着不合时宜的触感,他顿时不敢再看谈无欲沏茶的那双手。
在呼吸可闻的沉默氛围中,谈无欲分好了茶,抬眸就是一愣,眼前的哨兵从耳根红到脖颈,他稍微一转念,明瞭了关窍,抿了抿唇,一手托着茶杯递到他面前。
长恨无疆拿起茶杯猛灌了个干净,清茶过喉,他感到自己冷静了许多,遂放下茶杯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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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问题还没问完,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的。”
“总有一天,你不用问我,也会知道答案。”
长恨无疆不置可否,转身向门口走去,谈无欲品了一口茶,问:“要走吗?”
红发哨兵的背影默了一会,小声嘟囔:“菜都扔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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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无欲说:“哦,那你记得顺便把书桌地上的草稿收拾干净。”
“谈无欲!”长恨无疆回身怒指,“本侯只是放你一马,别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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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无欲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叮里当啷的动静,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神情难得温柔,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阳鱼形玉佩躺在茶几边缘,客厅的亚麻纱帘把暖白的晨光过滤得恰到好处,浸得玉质格外温润。谈无欲目光微动,将茶杯扣回檀木茶盘,拿起玉佩,指腹巧妙地抹过边缘,阴阳鱼错开,现出玉佩中间的暗格。
那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