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你说星海光来有意和异性保持着距离,这不是夸张,只是不与他接触就很难察觉。
作为知名职业排球运动员、还是奥运会国家队选手,你其实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种通常盘桓在普通人和名人之间触不可及的距离感。
就连妈妈在电视直播的奥运排球赛事上看到他的身影,和你打电话聊天时说的也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平时碰到了,星海光来不会刻意避免和你打招呼。
他会不假思索地吐槽你出门扔垃圾时乱糟糟的头发,会看到你搬东西看不清路即将要被大门砸到时搭一把手,也会在电梯间遇到你时瞄一眼你手上提着的购物袋顺道闲聊最近蔬菜和大米还真是物价飞涨啊。
你开玩笑地打打趣,他再配合地跳跳脚。
那是一股没那么外显也不刻意、只是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就像他面对队友调侃时看似坏脾气的骂骂咧咧。
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这种性格很容易得罪人,实际上呢,偶尔别人把他惹炸毛,也不会认为是他不好相处,只是性格如此罢了。
他成熟地斡旋着这个尺度。
虎冢小姐曾形容他是个脾气暴躁归暴躁但非常靠得住的小孩哥。
现在你已经不想好奇她怎么什么事都知道了,直觉告诉你有些事情的答案还是不要太清楚为好。
当然,上述这一切只到那天晚上你们在公园闲聊似的谈心为止,并不包括来年夏天谁都意料不到但就是发生了的冷战式翻脸。
时隔两年半,身份已疑似专属管家的千佳先生再度出现在你面前,只不过这场会面的场所不是你公寓的客厅、是周围最近的一家麦当劳,参与会谈的人也不仅仅是你们两位、还多了一个臭着脸不肯说话的星海光来。
“两位,你们好歹都这个岁数了。”千佳先生向来从容的笑容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有那么一瞬间,你甚至觉得他是咬着牙把话吐出来的,“可以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吵不赢就冷战到请家长吗?”
你们俩一个看窗外,一个玩手机,就是不说话。
“这顿就当我请你们,两位吃完就和好吧,怎么样?”他眉毛一抽,试图对僵持的气氛视而不见,转而把餐盘往你们俩面前一推,耐着性子端出诚恳又和善的假笑和稀泥,“既有炸鸡,也有甜点,还兼顾了大众化和性价比,应该能满足你们意见不合的口味。”
你小声嘀咕我们才不是什么口味意见不合。
他本就假到不行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一个月前,你照例在阳台上剪薄荷。
春秋是早上,而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剪薄荷的时间就随作息自然而然地变换到了傍晚。
经过一年的放肆生长,它早已不讲道理地霸占了你大半个阳台。你对此接受良好,还特意换了把好看的园艺剪来转换心情。
晚风不烫,吹在皮肤上是很凉爽的感觉。
天际广阔,滚脏了橘色,有时候又连绵成红,映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交融成这座城市独属于此刻的温柔。
伏案工作一天,你渐渐在这样每天固定的秩序中找到了暂时放空自己的乐趣。
这种时候往往很安静,但那天你剪着剪着,旁边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音色熟悉又皱巴巴的嘀咕。
“哪来的薄荷味……”是星海光来在说话。
这栋公寓阳台没封,只用一面半梯形墙做了隔断,虽说墙面不矮,但这个梯形的斜坡越靠外越低,真想冒头扒着栏杆踩个矮凳就看到另一边。
于是你举着装薄荷的竹篮越过那斜坡摇了摇,顺理成章地向他安利自己绿色健康无害的自种产品。
星海光来看不到你的脑袋,只能看到两只手托着竹篮一个劲往上顶,一边顶还一边摇摇晃晃。
像努力踮着脚站不稳似的。
他五味杂陈地把薄荷接了过去,一墙之隔外的你对他这番误解毫不知情,倒是为这茬薄荷终于不用被倒进垃圾桶的结局感到心情轻快。
许久未见,寒暄必不可少。
你说晚上好啊。
“唔。”他用鼻腔把音轻轻一顶,又简单地回,“好啊(o-su)。”
声音在晚风中降低噪点,不响,却很清晰。
那是一段松弛的音节,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他还会在后面接上一句闲聊,就像你们平时打招呼那样,找点大家都能搭上一嘴又不至于太长的话题。
或者,也可以普普通通聊会儿天,他说说俱乐部的事,你再分享一点最近的趣闻。
但星海光来的声音就在su声过后戛然而止了。
夕阳半沉,晚霞擦着天空,红得饱满,又在无尽的昏黄中落入朦胧。
他站在墙的另一边不动,也不说话,却没有一点要结束对话的意思,更像是在等你开口继续。
你眨眨眼,嗅着风中微微发苦的清凉,顺着一开始的薄荷重新打开话题,说到冰茶、减脂、老家后院佛祖大人的菜园、再说到爸妈对自己一个人待在东京谋生又足不出户回头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的过度夸大。
这时候的星海光来又变正常了。放松聊天时的声音落得没有平日那般实,只是带着一点沙,有种懒散的随意,至少听上去心情不坏。
他从后往前先把你爸妈说的话给回了,又顺嘴吐槽了你们家在寺庙里种菜的奇怪癖好,最后在冰茶低卡能减脂这个话题上略一停顿。
“……但是低卡喝普通的白水就好了吧。”他听上去很是无语,“我看你就只是单纯馋。”
你微微一笑,给出的回应是极其礼貌的一句:“长了嘴也不是一定要说话的,星海先生。”
后来对话是怎么拐上火药味的呢……
说来说去都怪他,提什么不好非要问一嘴你的减脂计划。
鉴于职业运动员都非常注重身体素质管理,几个月前你和他在扔垃圾时碰上讨教过饮食配方。
自那以后,你每顿饭都变成了清汤寡水的地狱料理,都快忘了酸咸甜辣鲜在舌尖荡漾开是什么味道。
可即使如此,伏案作业缺少运动消耗,随着年纪逐年递减的代谢效率还是完全跟不上食物摄入后体重增长的速度,每次说到这你就恨得牙痒。
他故意这么问,语气里还掺了不轻不重的调侃,就是笃定了你的减脂计划必然进度惨淡。
也挺坏心眼的。
过了一会儿他听你迟迟不说话,先是含着笑喂了一声,然后才敲敲墙,幸灾乐祸地明知故问你还是不是活着。
你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离死不远,还真是谢谢关心。”,风声揉散了吐出来的阴阳怪气,耳朵却不受控地继续咂摸着他那在风里漾开的调调,真是越想怨气越重。
偏偏阳台那头的星海光来毫无察觉。
更气了。
于是你嘴巴一张,突然说想吃炸鸡。
他:“哈?”
你趴在栏杆上埋着脸,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用的也不是正经聊天的语气,自暴自弃的意味相当明显。
他鄙夷道你不是在减脂吗吃什么油炸食品。如果能看到他的表情,那说这话时的星海光来八成把眉毛高低一错,挑成了非常嫌弃的形状。
“我是没想吃啊,但星海先生你请我吃的话迫于社交原则我也不得不答应不是吗。”你面无表情地把话飞速带过。
“……不是吗个鬼啊,我拜托你听一下自己在说什么行不行?”
对他的吐槽你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而且运动员对碳水脂肪摄入都比较严格,所以我回请也不需要花费太多钱捏。”
听上去怪没良心的。
他半晌没说话。
大概是被你的臭不要脸震撼到无语了,过了好久才黑着语气反驳说没门,外加一句气势汹汹的你想都别想。
“说到底,你这句话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要说得好像「哎呀,来都来了,我们顺便把事情干了吧——☆」一样,好吗!”
“而且,为什么默认我会答应啊?”
“一般人会这么大言不惭地让三个月没见的邻居请客吃炸鸡吗!啊?”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骂骂咧咧,语气里不爽叠着不满,进攻性超强的情绪因子裹了一层又一层,听着却只让人联想到开了盖后噼噼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
看别人火气全开地炸毛能瞬间平复心情,换作平时你一定早把话收了尾,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很想再逗逗他。
他说我不要。
你趴在栏杆上拖长了声音,说,你要一下嘛。
他说我就是不要。
“可是你三个月没见的邻居已经三个月没吃炸鸡了诶。”你手指垂下来,用指甲轻轻敲着栏杆,一下,又一下,是极为幽怨的节拍。
“请我吃炸鸡有助于挽回你已经回缩的邻里关系喔。”你说。
阳台另一边风声突然变得很急,疑似是星海光来深吸了一口气。
你从栏杆上跳下来,挨到斜边墙旁踮了踮脚,偷偷摸摸探出一双眼。
对面,星海抱着胸侧身倚着墙,只支出了一条腿的重心。简简单单的无袖背心搭配居家休闲裤,脚下的外穿人字拖已经褪了色,是有些寡淡的蓝。
他用脑袋抵着这边的墙,眼帘下的视线却扫向另一边。眉毛被别扭地蹙起来,却不像是因为手臂上不久前刚贴上的那几张撒隆巴斯镇痛贴。
“嘁……那你怎么不……”他小声嘀嘀咕咕,阳台上晚风太猛,后半句你没能听清。
“我怎么不什么?”你眨眨眼,出声。
他循着近在咫尺的声源抬起头,下意识收起懒洋洋的站法往旁边猛地退了半步。
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喂……你是变态吗!”
话题被自然而然地转移,而你没有察觉。
你只是扒拉着墙草草打量了一圈他的阳台,嘟囔着“踮脚脚还真酸啊我果然还是太缺乏锻炼了”把脑袋收了回去。
他盯着你消失的地方看了半天,那一瞬间真想把你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哎呀抱歉嘛。你的声音隔着墙飘过来。我也没想到真能看见,可不是故意的。
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撇撇嘴。压根不信这套鬼话。
再说,真能看见什么?你是想看见什么?
他换了条腿转移重心,背靠着墙又随意地倚了下去。
你递过来的那篮薄荷被他放在洗手池边,毛茸茸的绿色被裁成小簇,各种意义上的凉得很彻底。
篮子什么时候还,现在?
算了吧,看你也踮得费劲,别回头一不小心扭到又要讹他。
墙那头,你不知不觉又把话题绕回了炸鸡。这得是多爱吃啊。他耷拉着眼,在心里做出吐槽。
眼睛半阖,视线跟着下沉,瞄到手臂上的撒隆巴斯。
嘁,那群该死的波兰人。力气还是那么大。他不爽地哼了一下,声音很轻,你听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让队医给自己贴了这个,又在第一时间回到了这栋公寓。
收拾好行李,想到好久没给阳台上的盆栽浇水,于是拿着喷水壶出来了。
他没想到薄荷味是从你家里飘过来的,但一来一回搭上了话,就顺势靠着墙聊会儿天。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摄像头下被全世界围观和波兰人对轰跳发,几个小时后,他站在这,和你一起沐浴黄昏。
晚风卷着薄荷的凉意留在皮肤上的触感像秋天,但落日在眼前,洋洋洒洒烧了三十里霞光。
让他想到了你的名字。
明明本名就很好听,真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叫鲨士比亚。
耳边,话题已经从你嘴里出发,停靠去了不知怎就途经的延伸站点。你说得太跳跃,可仔细一想又处处有迹可循。
因为薄荷,所以说到它的用途冰茶。因为喝冰茶,所以说到喝它的缘由。又因为讲到这株薄荷的来处,所以自然而然接轨到种它的人、和这两个人与你之间最近发生的摩擦。
像是一个人住死了都没人知道什么的。其实是在担心女儿独居的安全,拐弯抹角在打听近况吧。星海光来拿脚趾蹭了下另一条腿的痒,人字拖被甩翻了个面掉在地上,他也不在意,拖过来,脚趾勾着边一捞,穿得随意。
爸妈都这样。他百无聊赖地耸了下眉毛,抬眼看天,换成星海日朝女士,八成会直接在电话里骂“你这臭小子识相点就赶紧找个时间滚回来一趟!”吧。
两年间牛岛和影山陆续离开了阿德勒,一个在波兰一个在意大利,和他们发消息要等上**个小时才有回复,坐了远航飞机好不容易回来做磨合训练,刚落地,组委会一则延期通知,又把这两个家伙原样遣了回去,白搭两轮航班,也连带着打乱了两年的比赛节奏。
三年前,星海光来通过宫侑介绍结识虎冢观音,租下了这间公寓。老是住在阿德勒的宿舍不是个事,加上岁数也差不多了,他想是时候在东京筑下属于自己的巢。签署租房合同,买一辆代步车,终于如愿以偿和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在一起,然后呢……新冠来了,一切都乱了,近半年他甚至很少有机会回来住。
一开始是分手了想静静,后来一想,也没必要。想恢复原本的生活节奏,又猝不及防被第二轮赛前封闭训练喊走。一回神,连2021居然都已经过半。
两年过得很快,身体对时间流速的感知却被疫情磨得迟钝。
在墙的那头,你说说这,说说那,称不上话多,也不是外向,他一开始在电梯里看到你的时候下意识在想终于轮到自己碰上狂热私生了,后来虎冢小姐解释完,他才知道整件事从粉感会开始就是乌龙。作为邻居,你看上去不太喜欢交际,接触下来又很擅长交际,那双眼鬼鬼祟祟瞄几下空气,偷感很重的同时又让他想到幸郎的小狗,嘴巴是百宝袋,想聊天、掏一掏,总能续上话题。
从粉感会的签名,到此时此刻的炸鸡,好像什么事情到了你的嘴里都只是昨天、今天和明天,时间以极其缓慢地步速路过人间,然后霞光还是霞光,没有什么不同。
他原以为是因为你的工作不需要与社会有太多勾结,但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带来抱怨,说自己上次和他请教完食谱后再也没吃过一口炸鸡,你在时间点上落了满满当当的重音。
三个月没吃炸鸡,所以上次和他见面也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吗。
不是。
上次扔垃圾碰到是一月份,那天下了雪,他记得你等电梯时打了两个连环喷嚏。
是因为时间在你身上流得很慢,还是因为你这个人对时间本来就很模糊啊,星海光来不知道。
但就算足不出户,也多多少少会看电视吧。
他臭着脸瞄了眼那篮薄荷,莫名变得不爽了起来。
在自己阳台上贼头贼脑的扫了一圈,然后呢,他这么大个活人就随随便便地被掠过了。
凭什么啊?
看到别人身上贴了镇痛贴都不问问的吗?至少有点眼色寒暄几句“星海先生你回来了啊,比赛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非常精彩,辛苦了”吧?!
就这样还要当他的仙女教母?真是在想屁吃。
所以最后他在你开玩笑说“诶,别啊,你要一下嘛”的时候突然出声,叫了你的名字。
很不客气,是没有加さん的叫法。
认真不满的星海光来听上去很凶,是你所未知的领域,你下意识想着用轻松一点的语调把气氛转回来,但他没有如往常那样踩下你准备的台阶炸起来。
不结束对话,又把你晾在那,你试图主动退让,他还不买账。
从谁都能捋两下毛的跳脚小鸟,到一言不合冷下来的凶不拉鸡,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他莫名其妙,他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反问说,喔是我莫名其妙?
对话不欢而散,你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他也小肚鸡肠地继续斤斤计较。
所以在后来的一个月里,你们不约而同地进行了一场幼稚到极点的攻防拉锯战。
你特地把扔垃圾的起床闹钟往前调了一小时,把他暂放在家门口的垃圾袋报复性地一股脑全顺手扔了。他发现后直接不再把要扔的垃圾提前拿出来,你扔他垃圾不成,索性把自己扔垃圾的目的地从楼下的回收点改成了他家门口。
不让我扔,哦,好啊,那你自己扔吧,顺便把我的也一起扔了。
对此星海光来的回击是——
每天晚上准点在阳台上吃炸鸡。
什么人啊!
你简直难以置信,他到底几岁!职业运动员能这么吃吗?阿德勒的球队教练能不能来管管他!
你忿忿不平地向虎冢小姐转播自己与星海光来的战况,她在电话里憋笑,半天没说话。你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男声,关西口音,没脾气地吐槽她怎么笑成这样。下一秒,虎冢小姐放下手机,声音一下子拉远变得朦胧,又不至于模糊。你听到她像是在分享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含着笑,对那道男声说:俩成年小孩吵架,真的太好玩了。
不应该抱希望于虎冢小姐的,你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你来我往地互相折磨了半个月后,你们谁也折腾不动了。星海光来终于不再在阳台上吃炸鸡,你也不再在凌晨三四点睡眼迷朦地爬起来偷偷摸摸只为给他添堵。
谁也不服气的争锋失去了热度,却没有改变僵持的本质,只是从花费心力想尽办法地折腾对方变成了故作冷漠的置气,依旧谁也不肯让谁。
他老吐槽你自说自话,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自说自话吧。
比如扔垃圾,因为顺手,你会时不时连带着把他放在门口的垃圾袋一起扔了。他没好气地说你是哪来的热心市民啊,虽然是吐槽的语气,但你没有因为平平无奇的语气就把那句话当成普通的拌嘴听过算过。星海光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其中的原因却和东京人注重的边界感完全不同。东京人是担心会造成别人的困扰,他则完全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能自己干根本用不着帮忙而已。你眨眨眼,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关注过隔壁802的门口。
比如塞蔬菜。你心里想着能一举多得,但也没有真把星海光来当成回收利用桶一个劲猛塞,当时是真的买不到东西,虽说靠泡面撑一撑也能活,可好歹是邻居,自己又力所能及,你当然能帮就帮。周围商超和生鲜店恢复供应后你也没再往他家门口放东西了啊。
比如他失恋,又不关你的事。他不说,你不问,也没有不识趣到发现不对劲就向他八卦感情现况,就算偶尔碰到了没啥话题缓冲气氛,也不会拿他摆在明面上的低沉撬话问怎么了。
点到为止的分寸,你又不是没有。
当邻居的这两年,你有过哪怕一次让他是真的觉得困扰吗?没有吧?
时间回到现在。
周末,麦当劳人满为患。
你和星海光来还有千佳先生靠窗坐着,儿童套餐赠送的玩偶躺在托盘上安安静静。
薯条很香,冷掉就不好吃了。
看在千佳先生的面子上,你拿了包番茄酱撕开,但你和星海光来没有和好。
番茄酱这东西真的很考验人的脾气,一个撕不好出口看上去很大,实际上又特别小,挤出来的酱不是一丝一丝,就是一滴一滴,淋在薯条上线不成线,毫不连续,丑得要死。
你越挤越烦,最后终于受不了了,把酱包一扔。
“你知道就算自己答应了我也不会真让你请客的对吧?”你当着千佳先生的面大发脾气,全程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你是在对谁炮轰。
“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玩笑为什么声音那么大那么沉还那么凶不让人说话也不让人走?”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那么说话吗?”
“……篮子也不还我。”
“还……”
“……还那样叫我的大名。”你把头一扭,喉咙发紧,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上头后心里冒出来的情绪,“简直,莫名其妙。”
其实你还想数落他更多,可话到嘴边,被鼻腔里堵塞的空气一顶,连眼睛都酸得要命。最后从舌尖掉出来的音节闷而拖拉,毫不成熟。
大失败。
你吸了下鼻子,把头一扭,不想再管自己的声音在他们听来是不是不够从容。
你说。星海光来。
声音闭上眼闷头闷脑地撞向玻璃,一弹,蹦回来的鼻音依旧倔强,不愿低头。
他当时怎么喊你的,你也要怎么喊他,凭什么就他能凶你?他算哪根葱?
不管这个名字有多好听,你都要用他那种口吻喊出来,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自己对他的指控和判决,告诉他:
“我不要和你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