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合璧 第9章 第 9 章

“师伯，哪吒已经没事了——”

敖丙惊讶地望着太乙真人旁边那个瘦高的身影：“师父！您也来了！”

“不……不止是我。”申公豹一扬手，敖丙看到他身后走出了三位龙王，都面色戏谑地看着他们。

“啧啧啧，想不到敖光混得这么狼狈，连自己的小崽子都顾不了了。”敖顺阴阳怪气地笑着，走近来歪着脖子打量敖丙。“侄儿，好久不见啊。”

哪吒不悦挑眉，“你谁啊？”

“我们是申道长搬来的救兵。”敖闰抱着双臂，叹道，“哎，本来是不想帮忙的，不过能嘲笑一下大哥，顺便卖他个人情也不错。”

“他们就是我的姑姑和两个叔叔。”敖丙倒是没有生气，先向哪吒介绍了三龙王，又转向申公豹，俯身一拜：“师父为了东海不辞辛苦，徒儿代父王和龙族谢过师父了！”

他从小对师父敬重有加，但此前听太乙和李靖所说，申公豹收他为徒，似乎动机并不单纯。敖丙虽觉得难过，却并无怨言，三年来师父对他悉心教导，又在动荡的战乱中不离不弃护他周全，他已十分感激了。

见敖丙跪地向自己行大礼，申公豹一时也有些意外，表情复杂挣扎了片刻，轻轻挥了挥手：“你既有难，为师怎能袖、袖手旁观？这都是应该的……”停了停，又道，“你和哪吒的事情那个死胖子都已经告诉我了。”

“喂！叫我师兄噻！！”太乙在后头直皱眉。申公豹不理他。

“眼下最大的难题，便是那无量仙翁的真身和天元鼎到、到底藏于何处……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摸清他的所在。”

“徒儿先前命人在无量宫里调查了，都没有发现。”敖丙道。敖闰在一旁玩弄着指甲，“只要知道大哥他们被关在哪儿，我的裂空爪就能把他们救出来，可若是不知道具体地点，那我也无计可施。”

太乙叹了口气，“无量仙翁准是跟那天元鼎藏在一堆儿……自从天尊闭关，他就将天元鼎当作一己私用，从昆仑山带走了。阐教同门无不谴责，可谁也莫得办法呀。”

说话间日头渐西，敖闰凭空一挥，打开通道将众人送回李靖军营所在地。看到他们，李靖快步迎上来，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闪过悲痛。哪吒想到母亲，又想到自己被隐瞒至今的魔丸身份，不禁喉头发紧，他低着脑袋说不出话，只感觉父亲宽大的手掌用力拢住自己的肩膀，久久没有松开。

趁着父子俩走进帐篷，敖丙悄悄来到太乙跟前。

“师伯，我有一个想法。”

哪吒回到自己的营帐时，敖丙正挽着袖子，用小炉铫煮晚饭。见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敖丙笑道：“之前总是你给我弄吃的，今天也让我给你做一回吧。”

“这是什么？”哪吒抽抽鼻子。

“是鱼汤，”敖丙似乎有一丝紧张，“我用了东海的秘方，味道不知怎么样。”

其实哪吒并没有吃饭的心思，母亲遭难的现实沉痛地压在他心上，只要一想到无量仙翁将娘亲炼成仙丹捏在手里的那幅景象，他便肝胆欲碎，恨不能即刻将那老猪狗大卸八块。此刻他更深地理解了敖丙，敖丙曾目睹同族被屠、父亲被擒，当时的崩溃可想而知。

敖丙见他情绪低落，便说道：“无量仙翁以生灵炼丹，生魂也会被封锁在仙丹之内。倘若能抓到他本尊，让他交出伯母所化的仙丹，说不定还有恢复的可能。”

“这我知道……可师父他们也说了，谁都找不到那老东西藏在哪。”哪吒挨着敖丙坐下来，出神地看着他用汤匙在锅里搅动。

“我一直觉得奇怪，无量仙翁是怎么绕到了大军后方不被发现？而且你我赶到时，殷伯母已经被他炼化，难不成他能随身带着天元鼎？”

“嗯，是挺奇怪。”

“既然他要的是我……”敖丙慢慢道，“我在想，如果将计就计，我或许能探出他的秘密……”

哪吒一愣。

“不行！你不准去！”他一把攥住敖丙的胳膊厉声道，“我才将你救出来，你又要把自己送上门？无量仙翁那么阴险，天知道他会对你做些什么！！我不许——”

敖丙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说说罢了。”见哪吒仍旧用满是担忧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敖丙心中一柔，又一酸，故意抿唇嗔道：“不许不许的，这么快就管起我来了？”

哪吒还是忿忿的，“回头一起想别的办法，这事你别再提了。”

“好，知道了……先吃饭吧。”

见敖丙盛了热腾腾一碗汤递过来，哪吒不想拂了他的心意，便接过来咕咚咕咚把汤喝了，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勉强笑笑说：“挺香的。”

“是吗，那就好。”

“你怎么不喝……”哪吒望过去，敖丙的笑容仍是那样温柔，却渐渐变得模糊了。他的眼皮在打架，只觉有一丝神识在提醒着他，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可他越想抓住，眼前的一切越是像细沙般流走。

敖丙展开双臂，将陷入昏睡的哪吒接在臂弯里，嘴角残存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了。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他将哪吒在榻上安顿好，又亲了亲哪吒的唇角，这才走出帐篷。太乙真人、申公豹和李靖都在外面等着他。敖丙从身上取出“迷迷眠眠丹”的药瓶，交还给太乙。“师伯，哪吒就拜托了。”

“敖丙，”李靖的表情有些不忍，“你真的决定好了？”

敖丙点了点头。“这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了……”他平静地说，“我也知道无量仙翁必定会有下作的手段等着我，但我肩负整个龙族的命运，必须铤而走险。”

申公豹咬了咬牙向前一步，“还、还是为师跟你一起去！”

“师父，我是灵珠，所以此计才有可能成功，换做别人都是没用的！”敖丙恳切道，“我知道哪吒不可能同意我去，不得已才用药让他睡着，可他那么逞强，说不定很快就会醒过来！现在一刻也不能耽搁，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哪吒刚刚失去娘亲，如果再失去你，他会怎么样？”李靖望着眼前的灵珠，“他已经发狂过一次，下一次我们谁还能拦得住他！”

这些话仿佛重重戳到了敖丙心上，少年低下头，双肩微微起伏，然而再抬头时，李靖便知道他去意已决。敖丙露出凄然的微笑。

“伯父，还请您告诉哪吒，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

众人无不动容，最终李靖拍了拍他的肩膀，申公豹也低声叮嘱道：“不论如何，尽量保全你自己……”敖丙在他们的目送下动身远去，飞入漫漫长夜。当露水沾湿他的衣服时，他已站在了无量宫门前，万般眷恋都剪断，只剩下钢铁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