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合璧 第10章 第 10 章

“真是个好孩子，老夫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敖丙看着那张妖异的寿星脸，心中只有厌恶。“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的力量也觉醒了……”无量仙翁盯着敖丙额头的印记，笑道，“这是好事。有了灵珠为我效力，无量宫想必也会实力大增。”

他缓慢地驾云飘动，“李靖所率的大军正在逼近，陈塘关必有一战，普通的人类兵将不足为惧，最棘手的还是那魔丸。”说着向敖丙一指。“届时若你能做魔丸的对手，将其拖住，其余的人便不在话下了。”

“你知道魔丸的厉害，我又怎能降得住他？”

“因为你握着魔丸的弱点。”

“是什么？”

“是他心中有情。”仙翁残忍地笑了，“那日魔丸将你从婚礼上救走，我便看出你们之间渊源匪浅……一对儿痴情人互相厮杀，想必十分好看吧。”

“我会按你说的做。但作为交换，事成后你要立刻放了我父王和被关押的妖族！”

“空口无凭，我怎能放心？”无量仙翁摸着胡须，“除非你让老夫在你身上下个咒……”

敖丙脸色苍白，却没有犹豫。

“我愿意。”

巨大的天元鼎中仿佛一片干涸的死地，这里关押着为数众多的海妖，因困顿和饥渴而奄奄一息。鱼鳖水族们没精打采，体形较大的龙族们也各自盘卧着，身为百鳞之长，这些龙族在海中叱咤风云，如今却好似被丢进缸里的泥鳅，一筹莫展。

龙王敖光坐在正中的高地上，维持着人形，闭目以待。

上方的狭小鼎口突然打开，一个身影从那里倏地降落。待看清来人，众妖纷纷骚动起来，敖光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敖丙！！”他望着儿子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奔来，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升起懊丧。“你也被他们抓进来了？”

父子拥抱，敖光仔细查看孩子，见没什么明显的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敖丙望着父亲略带憔悴的脸庞，不由心中苦涩，“不是被抓，孩儿已跟无量仙翁达成了约定，很快大家就能出去了。”

“什么？”敖光眉头一锁，“什么约定，你拿什么跟他做的交易！”

见敖丙不语，他急得抓住敖丙的肩膀：“傻孩子！那无量仙翁怎会好心跟我们讲和？你若答应，就是上了他的当啊！我宁愿自己死在这天元鼎里，也不想看你落到他手中！！”

肩窝的箭伤传来隐隐的疼痛，但敖丙没有动，任由父亲责备，待敖光说完才抬起头：“是因为我是灵珠吗。”

敖光一怔，“你都知道了？”他注视着敖丙额头的印记。敖丙点点头。

“孩儿想听您亲口告诉我。”

妖族们的视线都聚集在这对父子身上，龙王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那时候你还是一枚龙蛋……某一天，我正守着你在海底午睡，忽然一道蓝光坠入宫殿，我还未及抵御，那蓝光便钻进蛋里去了。

“紧接着便听侍卫们叫着有可疑人闯入，我与之交手将其拿住，那人却告诉我，刚刚他看到灵珠落进了龙宫。我急忙回到房中查看，你就在这时破了壳，那灵珠印记在你额上闪了闪就不见了。”

敖丙轻声问：“那个闯进来的人……”

“就是你师父申公豹。”敖光缓声道，“他后来也跟我坦白，他当时是偷偷追着灵珠而来，本想把灵珠据为己有，谁知你竟投生到了龙蛋里。”

“可师父为何要留下来，还对我这么好？”

“申公豹也是妖族，此前在阐教中倍受排挤，他知道身为妖的辛苦……”敖光望向远处，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的情景，“他对我说这个孩子不能留，今后必定命运多舛，还会给东海招来腥风血雨，我不愿信，大吼着叫他滚，或许是争吵惊动了你，你便睁开了眼睛看我们。

“你的眼神那么干净，那么好奇，我从没见过世界上有这样纯洁可爱的小东西。虽然活了几千年，在那一刻我什么都忘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我不管什么灵珠，我只要我的孩儿。

“你师父看到你的目光也哑口无言。我想他或许就是在那个瞬间心软了吧。”

望着婴孩天真无邪的眼睛，两个长辈做出了同一个选择。一切就此注定。

“申公豹与我合作，将你的身份瞒了下来，他对仙家比我更熟悉，便由他负责培养你教你本领。我们希望你能成长到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抵御外界对灵珠的垂涎……可现在看来，时间还是不够用……”

天元鼎中一片寂静，或许大家都在默默聆听。敖光也不在意，他抚摸着敖丙的头发，少年伏在他膝头，声音微微发颤。

“父王，我终究还是给东海带来了灾祸……”

压抑多日的悲伤排山倒海袭来，敖丙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把脸埋在父亲膝上啜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冰凉的铠甲上。敖光只是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头顶，许久才道：“儿啊，你不要管我了！也不要管你跟那仙翁的约定！出去之后就走得远远的，去找你师父，找那些愿意帮助你的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活下去！”

“对了，父王，我遇到魔丸了。”

敖丙抬起头，努力擦掉眼泪，“他叫哪吒，他和我一样，不过是投生在人身上。他救过我，我把东海妖族的事都告诉了他，想来今后他也会帮你们的。”

“敖丙，你——”敖光听出了他话中的诀别之意，心中再次被不安笼罩。但敖丙已经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少年的眼睛还是像儿时一样清澈，不同的是他再也不会被父亲护在怀里，这双眼睛里涌动的是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浪花。“爹爹，”敖丙忽然绽开一个笑容，“能投生做您的孩儿，我真的好幸福。”

“别做傻事——丙儿！！”

生养之恩，我来世再报。将后半句埋在心中，敖丙留下焦急呼唤的父亲，独自腾身飞去。

小炉门应声而开，无量仙翁正等在外面，鹿童鹤童也侍立两侧。“真是父子情深啊，”见敖丙凝望着脚下的巨鼎，仙翁笑道：“放心，等击败了敌人，我便放了他们。”

“你抓了殷夫人，也是用这鼎炼化？”

“天元鼎分上下两部分，”仙翁用拐杖戳了戳脚边，布满花纹的金属鼎面发出沉闷的轰鸣。“要炼一两个人，只需单独使用上方的小炉，要一次炼化众多生灵，才会启用下面的大炉。”说罢又故作惋惜叹道，“那殷氏倒是刚烈，火焰烧身也不求饶，直到最后还叫着她儿子的名字……”

敖丙怒火中烧，恨不能一刀砍了这老东西。仙翁也知道他不情不愿，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一把，表情玩味。“谁让她儿子是魔丸呢。你就不一样了，今后老夫还要你多多襄助，增进修为……”

“师父，”鹤童打断他：“发现敌情。已在陈塘关西、南、北三个方向列阵。”

“知道了。”见敖丙憎恶地别过脸去，无量仙翁嗓音沉下来：“好好干，不然你也知道后果。”

敖丙跟随鹤童、鹿童离开了天元鼎所在之处，回到无量宫。捕妖队数万弟子已严阵以待，他掣出双锤飞向阵前，对面大军如黑云压城，除了地上李靖所率的兵卒，空中还有不少诸仙家派来的援手，而在众多的精兵强将中，他一眼便看到了哪吒。混天绫火红飘飞，少年的枪尖夺目燃烧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