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金手指，但请神 第2章 002

门口的两只白灯笼晃晃悠悠的，像是没有瞳仁的眼睛，空荡地悬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窥视着。

晚上十点，大堂里灯火通明。

苏瑀把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了，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底那一点怯意。按理说，为亲人守灵并不值得害怕。初中时奶奶去世，他就睡在她棺材边的稻草堆上，照样睡得安稳。

可母亲不一样。她生前就有些神经质。苏瑀很想亲近，却又打心底里害怕。他不知道该如何与那样的母亲相处。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母亲的不正常，全是因为妹妹的早逝。

妹妹那么小就离开了，很可怜的。所以，他不该埋怨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时间久了，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解释。

然而有一天，常年神经质的母亲突然告知他和阿姐她时日无多了，想要在死前见见小女儿。

苏瑀以为母亲疯了，可阿姐真的把死去多年的妹妹带回了家。尤其在得知妹妹死而复生的真相后，苏瑀整个人都凌乱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荒唐的迷信？简直是造孽。

但他想起妹妹刚出生时频繁进出医院的情形，忽然沉默了。

当医学无能为力，玄学就成了人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他理解，却依然难以接受。

阿姐轻描淡写地说出，她早就知道妹妹的死亡有异，因为祖坟里妹妹的骨灰盒中装的只是一张出生证明时，他脸上的表情更是难以控制了。

他的家，似乎有些不正常。

迷信的奶奶、神经质的母亲、挖坟的姐姐、以及“死而复生”的妹妹……平平无奇的他，宛若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他上网查了挖坟的罪名，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不过阿姐只是挖开，没破坏什么，应当……不至于太严重吧？

他松了口气，不断说服自己：还好，我没犯包庇罪。

大义灭亲是不可能。

“阿瑀，我去看看惊雾，你在这儿守着。”

阿姐说完，没等他回应，身影已消失在侧门。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管她听没听见。

王妈在厨房准备宵夜，大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明明是夏天，却莫名觉得冷，鸡皮疙瘩悄悄冒了出来。他吐了口气，走出大堂，虫鸣依旧，院中的闷热顷刻裹住全身，抚平了所有寒意。

于是后知后觉，原来大堂里开了空调。

他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

回到大堂，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太冷了，难怪会胡思乱想。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掏出手机刷起视频。热闹的声音一下子漫开，大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母亲那张黑白照片，也仿佛变得温柔了几分。

苏珂走到叶惊雾的房门口，门虚掩着，昏黄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她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叶惊雾正在收拾行李。她这次下山带的东西不多，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天亮之后，她就要回隐雾观。

见苏珂进来，她轻轻唤了一声：“怎么了，阿姐？”

苏珂心里微微一暖，惊雾还愿意喊她一声阿姐。

“来看看你。”苏珂怜爱地看着妹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五十万，你先收着，阿姐没什么能给你的。”不等叶惊雾拒绝，她已经把卡塞进对方手里。

“别拒绝我。”

苏珂注视着她，不容拒绝的眼神实质性地溢了出来。

叶惊雾淡定地收起卡，“好。”

见叶惊雾没拒绝，苏珂松了口气，目光扫过收拾整齐的行李，又问：“真的不能再多留几天吗？或者跟我去城里住一段时间？”

苏家在城里有房产，老家不常住人。

叶惊雾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准备考试。”

苏珂知道她在备考道士证，也就不再勉强。

“那好，明天吃好饭，阿姐送你回去。”

叶惊雾轻声应道：“谢谢阿姐。。”

苏珂笑了笑，“和阿姐说什么谢的。你是我妹妹，这是应该的。等会儿一起下去吧，王妈的宵夜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苏珂看妹妹，哪哪儿都觉得好。

……

王妈在厨房里准备宵夜，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一个个雪白的汤圆在其中沉浮。她知道苏家姐弟俩都好甜口，而惊雾那孩子对吃什么馅儿都不挑剔，便干脆全煮了芝麻馅的。汤圆煮熟后，她利落地分了三大碗，清甜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她端着托盘，正准备送往大堂，刚踏出厨房门，身后却幽幽传来一声呼唤。

“王妈……”

那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腔调，轻飘飘的，像是融在了风里，顺着钻进了耳朵。

王妈心脏不错，体检顶多就是血糖有点高，可这一声，却让她心脏顿时有些不好了，心口猛地一抽，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呼吸都滞住了。她脚步顿住，不敢回头，只觉得那声音带着一股子阴凉气，越来越近。

最终，那声音几乎贴在了她的耳后，气息微弱，却又清晰无比。

“王妈，我想吃汤圆，咸的。”

王妈顿住了，在最初的惊悸之后，听到这句话，她紧绷的神经反而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是啊，七日回魂，本该就要准备她爱吃的。

“哎！”王妈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瞧我这老糊涂，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怎么就把你爱吃的给忘了……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煮，很快就好。”

她嘴里絮叨着，缓缓转过身。身后走廊空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她脸上却不见丝毫诧异，只是端着那三碗甜汤圆，又稳稳当当地走回了厨房，重新烧上了水。

……

叶惊雾收拾完行李后跟着苏珂下楼，刚到走到一半，楼梯间的灯忽然闪了下，然后灭了。

“可能是跳闸了。”苏珂说着，立马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灯。叶惊雾也摸出手机，上面显示没有信号。只要有灵异事件发生，信号总是最先没的。

手机自带的灯光覆盖的区域有限，两人一前一后扶着墙慢吞吞地往下挪着步子。

整个老宅都笼罩在黑暗的寂静中，先前活跃的虫鸣也消失不见。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灯灭的时候，还是之前？叶惊雾也没想起来，不过纠结这种事也毫无意义。

现在重要的是找到苏瑀和王妈。

苏珂原想分头行动，但叶惊雾说：“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头行动，一不小心就会真的分头。”

苏珂再次怜爱地看向妹妹，先前初来乍到，叶惊雾总是与她们隔着一层。她能理解，虽说亲姐妹，但到底没有生活在一起。而且这一切太突然了。如今听到妹妹会讲冷笑话了，苏珂此时也非常欣慰。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重蹈恐怖电影的覆辙。”

叶惊雾：……

之后，两人就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准备先去找苏瑀。

然而刚踏入大堂的门槛，刺眼的白光便毫无征兆的笼罩，这不可能是灯亮了，更像是被一只手突然擦去了黑暗，光线模糊而陌生。

叶惊雾感到轻微的晕眩，随后便发现感觉自己看东西的视角正在迅速矮化，周遭的桌椅、门框都在同步膨化。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一双稚嫩、小巧、手背上还带着婴儿肥的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握笔而留下的茧子。

“……”

叶惊雾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迅速环顾四周，身后已不见苏珂的身影。

大堂外面的天色逐渐恢复正常，阳光明媚，隐隐约约似乎还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深秋？

叶惊雾走到门口，她没有冒然出去，只是站在那儿，远远地望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呼唤苏玥的。

叶惊雾眉眼微微一压，没有转身。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送走，她的确是该叫苏玥的。

但现实没有如果，她叫叶惊雾，苏玥这个名字早已随着象征性的葬礼而封入墓碑之下。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新土和淡淡的檀香味道，她回过身，年轻、面容姣好的母亲正从大堂的侧门袅袅走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可那笑容像是用画笔精心描摹上去的，精准却毫无生气，那双笑盈盈的眼睛尤其空洞，仿佛两口深井，映不出一丝的光亮。

“阿玥，吃饭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你阿姐他们已经在饭厅里等着了。”

叶惊雾听见自己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个稚嫩且顺从的声音：“知道了，妈妈。”

这是她第二次叫妈妈，第一次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眼前的这个当然不是真正的母亲，不过在此刻诡异的情景下，叫一声妈妈也无妨。

时间到了，亡魂确实该返家了。

她跟着年轻的母亲走向饭厅。饭厅里光线昏黄，红木圆桌上摆着的菜肴还散发着热气，苏珂与苏瑀已经端坐在高大的红木椅上，按照三姐妹的年龄推算，苏珂此时应该上大学，苏瑀应该刚上初中。

苏瑀抬眼看她，那双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泪珠要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目光扫到母亲的时候，他刷的低下了头。

“阿瑀，怎么哭了？身体不舒服吗？”母亲关切地问道。

苏瑀双肩一抖，不敢与她对视。

苏珂桌下的脚踢了他一下，替他说道：“妈妈，阿瑀想出去玩。”

母亲将叶惊雾抱起来，放到椅子上，不厌其烦地说道：“阿瑀，不要闹，外面很危险。”

叶惊雾顺着话接道：“妈妈，外面有怪兽吗？”

她低下头，目光对上叶惊雾好奇的表情。

嘴角僵硬地翕动：“是啊，有怪兽，会把我的孩子偷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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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