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撒让酒店前台通知我他会让人来接我过去时我才读完旅游图册的第一个章节,吉安娜敲响了我的门,她带着几个人一齐涌进原本一个人足够宽阔的房间。雪白的长裙被陈列在衣架上,那一小片丝绸上绣满了金色的桂枝,古典而馥丽,我被这架势失语了片刻。等吉安娜又打开那个被人双手端着的古董木盒时,宝石的璀璨已经流露出了冰冷光泽,这让我想到月亮,夜的瞳孔。
“吉安娜,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抓着身上的睡袍腰带,用几乎防御着胸口位置的姿势看着他们。吉安娜对着我安抚地笑了一下,她举起一条白纱裁剪而成的长裙,仿古希腊女神一样的典雅,她将裙子比在我面前,用循循善诱地语气劝我。
“凯撒先生告诉我需要为您准备宴会的一切,很抱歉最近稍微可以用的设计师都不在这边,”她甚至歉意地看着我,“不过有几条裙子是之前留下的成品,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先凑合一下。”
“我不需要这些。”
我回绝得迅速,仿佛再晚一步就会被洪水猛兽吞噬,吉安娜察觉到我的紧张也只是笑了笑,她把裙子挂回衣架,理了理裙摆。
“您不喜欢它们吗,那些珠宝您也没有一件看得上吗?”
我有些紧张地回馈吉安娜的目光,她很温和地看着我,但仿佛只要我说不她就会丝毫不犹豫地再换来一批献给我——直到我满意。
“不...”我吞咽了一下,语气有些干涩,“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太贵重,我没有收下它们的理由,所以请都退回去吧。”
吉安娜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安静地看了我几秒,然后对着一边等候着的人比了个手势,在他们都离开房间后吉安娜才重新换上微笑,她站在礼服的陈列架边仔细挑选着。
“您的肩颈线条很美丽,可以尝试这种缎面的齐肩拖尾款式,不会太过于暴露也不会太保守,可以恰到好处展现您的美丽。”
她拿起那条雪白的薄纱礼裙,柔软的丝缎被一条深蓝色缎带蝴蝶结束起高高的腰线,堆叠着如同花簇般的齐肩设计,古典而轻盈的美丽。
“奥菲莉亚小姐,请您务必试一下。”吉安娜绿色的眼睛里带着哀求,但她明明表情是非常温和的微笑,似乎只是我的错觉,“送过来的项链里也有很适合的宝石,在您换好礼服后我会为您整理造型的。”
她黑色的长发盘得优雅整洁,高挑的身材被黑色的西装套裙包裹着曼妙曲线,我却没有欣赏这美丽的心思,被那一丝哀求所撼动的我沉默着走进换衣间穿上了那件礼服。确实很漂亮,天生苍白的肤色穿上这种礼服更显得瓷白,束着腰线的蝴蝶结绸缎仿佛是一件包装礼物的封条,我沉默着坐在梳妆台边随吉安娜的摆弄。
镜子里的人被涂上蔷薇色的口红,颊边被腮红附上红晕。她把我那些淡色卷曲的长发全部盘起,精致的发辫清晰的露出所有五官。她只给我戴上了一对鲜红的石榴色宝石耳坠,冰冷的缀着,会因为动作而擦过我的颈部。
它将我罩在里面了。我无端想到。
夜色深沉的时候我被车接到了城堡门前,大理石恢弘的门敞开着,不同于白日的景点开放,这里的灯火被隐藏在最华美的内部,走廊里只有几盏烛光带领着我前行。吉安娜告诉我她没有进入宴会的资格,而凯撒作为主人会在宴会厅等我。
我需要独自走向他的所在地。
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冷,跟我印象里的学术招待会完全不同,仿佛这里回到了几个世纪以前,回到了那个文艺复兴的时刻。流淌着光的绸缎拖尾从大理石的地板上擦过,我的心脏始终紧绷着,就像动物面对天敌一样的紧绷,我的手掐着手心。那扇门就在眼前。
咔哒一声,它被从里推开。
那张苍白瑰丽的俊美面容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打量着我然后不熟练地弯起鲜艳的红唇靠近了我。
“你让我等待太久了,奥菲莉亚。”
冰冷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腕将我从昏暗的走廊带进了璀璨灯火的宴会厅,人来人往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一瞬间又恢复了交杂的交谈声。那一瞬间的寂静仿佛是我的错觉。
“抱歉,凯撒先生。”
我下意识道歉,他皱眉看着我的脸,直到他的指尖按住我的唇瓣我才发现我在咬着它。
“松开,你不需要道歉。”
因为这种亲昵而有些脸热的我推后了一步,没想到却撞上了坚硬如墙壁的东西,后脑有些痛地回头,看到一个人正微笑着看着我。
“哦,我亲爱的弟弟终于等到了他的夜莺。”
那咏叹调的声音刻意地夸张道,不同于凯撒的艳丽感,这位男士的长相优雅而古典,仿佛是意大利艺术家精心的雕塑作品,我却被他眼里的冰冷逼退向凯撒的身边。
凯撒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拉近怀里,冷漠的花香扑面而来,是鸢尾花的味道,还有一种雪块融化的轻盈气息。像仲夏夜之梦里的花园,袭向了我。在那个时刻我刻意地忽略了,忽略了被掩盖的腥甜气味。
“阿罗,不要吓到我的客人。”
名叫阿罗的男人看不出真实年龄,他黑色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脑后露出苍白的面容,他向我伸出手,微笑着说:“真抱歉,亲爱的奥菲莉亚,欢迎来到沃尔图里。”
我下意识看向凯撒,他沉默着看着我,并没有任何线索告诉我是否应该接受这个握手,我只好慢吞吞把戴着白色绸缎手套的左手递过去,就在要碰到的瞬间凯撒制止了这种行为。他完全十指相扣住我的左手将我拉了回来,阿罗笑而不语,只是换了个动作收回了手。
仿佛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插曲。
“那么请享用你喜欢的点心,我相信凯撒会好好招待你的。”
他风度翩翩地向我们道别后转身走向其他人,像个替沉默寡言弟弟来招待客人的哥哥一样。
“凯撒先生是研究什么方面的?”
我打破了沉默抛出话题,随着视线我注意到他的颈部衬衣领被一根缎带束起,深蓝色的丝带打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跟我礼服的款式一样。意外的巧合。
“奥菲莉亚,”他又一次念出我的名字,漆黑的瞳孔垂着看我,浓密挺直的眼睫垂着一片阴影,细碎的光盛在他眼里,我几乎被这样的美丽屏住了呼吸,“...和你一样。”
我几乎要以为他的研究方向是我。
每当他念出我的名字,心脏总是闷闷地痛,好像血液都急速的涌上心头,我扶住铺着雪白桌布的桌子边缘,深深地吸气。
“你看上去不太好,需要我喊吉安娜过来吗?”
他念‘我’的时候远比吉安娜这个名字要重一度音,明明是仅有的选择却被他念出了两个选项。
“不用,我喝点什么就好。”
环视一周只有晶莹高脚杯里盛满的暗红酒液,我正打算从香槟塔上拿起一杯却被凯撒塞了一个玻璃杯到手心里,清淡的水果香气告知了我它的名字,是石榴汁。
“我为你准备的,你说过你喜欢它的。”
It,这个词被加重发音。我看着他,好像自己迷失在了灯火之中。舞会的乐曲缓缓升起,所有人都在跳舞,只有我们安静地看向对方。他退后一步微微鞠躬,礼仪严苛的一丝不苟,燕尾服的下摆毫无折痕,淡金色的长发被一根深蓝色的的缎带绑起,那张夺人心魄的美丽面容张开了他的红唇。
“May I?”
那只苍白的手展现在我的眼前,像婚礼的捧花一样等待人去争夺,我顺着心意将手主动地握住他,他流利地挽住我的腰肢,几乎是一个轻柔的旋转就融入了舞会交叠的裙摆里,花香淹没了我。又为我带来了凯撒。
圆拱顶的壁画绘着天使的翅膀,火焰几乎要灼烧那翅膀,却总是有着危险的距离感。咫尺之间,唾手可得。我闭上了眼睛,好像自己就在房间的阳台里看着整座沃尔泰拉。美丽、肃穆的沃尔泰拉。
无数个旋转里,我又想起了那些鲜红的长袍,它们被风吹起的时候也像此时因舞蹈而绽放的裙摆,那样鲜艳的色彩,如同流动的血河。
“奥菲莉亚,”他凑到我耳边,不明所以地笃定着说道,“我会抓住你的。”
下一秒我们跟着音乐分开,然后他牢牢地、迅速地将我重重地带进他的怀抱里,好像在捕获展翅飞翔的蝴蝶一样。我被他束缚在怀抱里。
我会抓住你的。
这道声音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时而冷静时而疯狂,就好像被割裂成不同的人格一样,都在索求着我的自由。而凯撒,他也说出了这句话,即使这仿佛是一个舞蹈动作的提醒一样,但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专注而恐怖的凝视感,就好像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你是谁?
我想问出口。
你认识我吗?
我将问题吞进了喉咙里。
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我松开了他的手,完成了一曲舞蹈的谢幕。
他的身影完全将我罩住,安静地看着我向他弯腰行礼,就好像我本应这样做一样。但他却打破了这种礼仪,他夺过我拉着裙摆的手向我单膝跪下,冰冷的红唇触碰着我的手心,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当众的亲密举动而微微后退,他察觉到我的后退于是迅速起身,不容置疑地搂住我的腰为下一场舞的客人们让开位置。
“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我被拉着向门走去,在即将抵达的时候我不安地开口:“我可以回去了吗?”
他猛地看向我,抓住我的手力道巨大无比。
“我想早点休息了,今晚已经足够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微笑,空闲的手指掐着裙侧,“明天...明天可以再见到你吗?”
我有些胆怯于这样夜晚的发展,但又不甘于这样结束,所以我发出了邀请。
他松开了我的手。
“对不起。”
冰冷冷地道歉。
“那让你送我回去作为补偿好吗?”
我扬了扬被他抓出一片狰狞红色痕迹的手腕。
“奥菲莉亚,我...”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高兴,我说不准哪一种更占比大,“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孩子气和成熟男性的气质矛盾地混合在一起,他高挑的身躯完全可以将我遮挡,那张璀璨的面容却又饱含着冷漠的委屈,像是不知道如何道歉的别扭孩子。
“我...”像是透过他我看了某个片段一样,那个人扼住我的手腕狠狠地拧断,几乎毫不犹豫的杀戮向我涌没,“我没事的。”
我本来想说的是,我原谅你了。但却像卡在喉咙里一样,无法说出口。
裙子是Marchesa 2010的秋冬款,很漂亮的一条礼裙。
那么贵安各位![青心][青心][青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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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