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童]大师兄攻略伪记(鹿童x丫丫) 第8章 陈塘关 女娲庙

洞口的塌陷把坑底的白雾冲散了一大片，烟雾卷在一起，在空气中漂浮，沈小芽由于戴着那面奇特的金纱，一点也没被呛到，但眼睛却被熏得泪水直冒。她不敢耽搁，抹了把泪，带着兵器赶到了战场。

混天绫飘扬实在显眼，但好在有灵性，不知是不是感应到哪吒的缘故，在沈小芽身边左右开弓，帮她鞭飞不少撞上来的袭击者。

一头长着牛角狮脸的大妖朝沈小芽砸来，每一锤落下时似乎都地动山摇，砸死不少小妖，简直敌我不分。沈小芽左右闪躲，奈何对方庞大似一座小山，一步就能赶上自己，根本甩不掉。

“轰——”一声巨响，那大妖被一个惊天巨物踩在了脚下。

用惊天一词绝不夸张。沈小芽目瞪口呆地抬起头，一眼根本望不到顶，只能去找这巨**相中的真身。

三目怒睁，手握一柄三尖两刃刀。那不是……杨二哥吗？！

原来太乙真人没骗自己，杨二哥真的会法天象地这种法术！

“哪吒，在那。”杨戬给沈小芽指了个方向。他虽不认识这名女子，却听哪吒讲过自己的兵器，还被那无德师伯收走了。

沈小芽回过神来，朝他指的方向冲去，但杨戬的声音同时也引起了无量仙翁的注意。

他看见沈小芽，眼中怒意喷涌而出，简直气得发抖，愤声咆哮：“连你也背叛我！你竟然也敢背叛我！我对你悉心教导，给你地位许你前程，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沈小芽一惊，自己脸上的面纱明明遮了个严严实实，这老匹夫竟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条粗壮的枝干砸了过来，沈小芽险些躲闪不及，幸好有一道强力的冲击极速前来将其撞碎。

是哪吒踩着风火轮来了，混天绫立即卷起火尖枪向他飞去。

现在最关键的一环终于完成，沈小芽也终于验证了从离开战场时就产生的猜测——哪吒一直给自己讲述的那名送来兵器的女修，就是她自己。

但没有鹿童的话，她又怎么取得到兵器？如果她不在，送来的人大约会是鹿童吧？

眼下顾不得想那么多，得赶紧冲出战场去找申氏父子。可是战况激烈程度正值巅峰，她怎么都出不去，总是飞几步就被卷入混战里。

忽然，沈小芽脚下一轻，发现自己被驮到了一条龙背上。这熟悉的龙鳞，一看就是敖丙。

“你帮了哪吒，我来帮你，你要去哪？”

“西边！我要从战场西边出去。”

“好，抓稳了。”

等沈小芽赶到和申正道分别的山林里时，已接近黄昏时分。只要确认申公豹咒解，她就立即回陈塘关女娲庙，若能在午时之前再得到允许回去一次，或许可以救下鹿童。

沈小芽一路寻找，急得满头大汗，这几日不眠不休，发生不少令人心神俱震的事，她再也不想遇到任何意外。幸好，在密林深处刨开几丛荆棘后，她终于看见申正道和申公豹正在不远处静静打坐——看来无量仙翁此时已经被解决掉了。

沈小芽跑过去，却撞到了一层法障，差点被弹得跌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试探触摸。

“你回来了，”申正道站起身，叹了口气，“那无量仙翁在我们身上下了禁锢咒。”

沈小芽焦躁不已：“他已经死了！为什么没解开？”

“你别急，听、听我说，”申公豹也站起身，整个人看起来神思清明，“这个禁锢咒不需要他操纵，自然不是他死了就能解。此咒以血……缘为媒，被下咒者互为血亲方可生效。”

说到这里，申公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脏东西，神色复杂又略带厌恶：“以前他常让我用这个咒捕妖，将一窝妖一网打尽起来事半功倍，现在倒……用我身上了。不过，解法也简单。”

“解法简单，怎么解？”

“至亲之人的血，”申公豹一阵沉默，“小豹已经死了，而被困住的刚好是爹和我，无量仙翁好算计。”

“他没死！”沈小芽叫道，随即她又意识到，如果她用这段时间去找哥哥，那就没有去女娲庙的时间。

鹿童就救不回来。

怎么办？

“等、等一下！你先说清楚，小豹怎么没死？”

“不是没死，是又活了，唉！我现在说不清楚，总之我哥带着两岁的我流浪，今年我五岁，七岁会遇到哪吒和他们在一起，十七岁时我会来到我三岁的时候。”

申正道两眼一黑，放弃思考，申公豹却思路清晰，提问道：“你的意思是，从你小时候一直到你十七岁，你和小豹都……都不知道我和爹还活着？”

“没错。”

“既然如此，”申公豹摇了摇头，“那你现在就不该去找小豹……你一定还有别的事要做。”

沈小芽愣住了。

“你若现在找到小豹来解咒，怎、怎么解释你直到十七岁都不知道我们还活着？”

申正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愧我儿。”

申公豹重复道：“你一定还有别的事要做。”

“可是那样的话，”沈小芽犹豫不决，“你们就要在这里困上十二年。”

“那又如何？”申正道用那只完好的手拍拍胸脯，“这里能见日月草木，我与我儿又在一处，如今也知晓小豹得以平安长大，对我等修炼之人来说，十二年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沈小芽抿嘴思虑，终是露出一点笑意，行礼道：“那我先走了。”

申公豹向前踉跄了两步，着急抬手：“等、等一下。”

“道长还有何事？”

“小豹他，”他的眼中满含殷切，又似有愧意，“他这些年，过……得好吗？他有没有长大些，模样有没有变化？”

沈小芽看着两人期盼的眼神，肯定地点点头：“除了时常思念你们，一切都好，”说罢又想了想，“模样……应该是变了吧，毕竟他说要变成可以做我哥哥的模样。”

告别申氏父子后，沈小芽马不停蹄赶往陈塘关女娲庙。

自从幼时离去，这是她第二次回到家乡，上一次就是原世界十七岁的时候。当初大战结束，元始天尊答应恢复殷将军身魄，至于能否顺利醒来，却要看她的造化。李将军用法力悉心养护、日夜守候，终于在十二年后迎来关键时刻。

所以沈小芽想到了回女娲庙为殷将军祈福的法子——她知道女娲娘娘能听见自己，因为她们说过话。

她尚在襁褓时，突发高热，娘找遍了陈塘关的郎中都治不好，急得在女娲庙连求三天，磕了数不清的头。某次抬头时，娘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颗五彩斑斓的石头，便把那颗石头给沈小芽戴在脖子上，后来睡了一觉竟然就退烧了。

沈小芽两岁时，无量仙翁算计，引海底岩浆毁灭陈塘关，她被娘和哥哥抱在中间躲在屋顶，依然没有逃过变成焦尸的命运。

死亡的世界一片虚无，但娘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让她赶快睁开眼睛。

沈小芽就像被梦魇住了似的，用尽力气也睁不开眼睛。两岁的小孩儿也不知哪来的心气，硬是没有放弃，最后终于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被两具焦尸拥护着，吓得从房顶上摔下来，随即意识到那是娘和哥哥，于是哇哇大哭。

娘叹了口气，又说，选个人陪你吧，但不能选娘和哥哥，因为是他们为你求来的命。

沈小芽不知道娘的声音从何处而来，在焦尸遍野中一边哭一边走，她根本不知道该选谁，每具尸体的模样都无法辨认。

直到她被一具躺着的焦尸绊倒。沈小芽已经走不动了，她指着面前这具和哥哥身高相近的尸体，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娘说道：“我要他。”

于是申小豹再睁眼时，就看见一片焦土，和一个哭泣的女娃。

沈小芽从此一直坚信娘没有死，直到后来太乙真人告诉自己，每个凡人听到女娲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是自己娘的声音。

接近陈塘关上空时，沈小芽的思绪被眼前的景象打断，怔住好些时候才缓缓落地。

上次回到陈塘关，它仍是一片寸草不生、触目惊心的焦土，这也是哪吒和李将军一直不允许自己回陈塘关的原因。但此时此刻，她明明看见这片黑色里杂着些新鲜的绿，是一丛丛稀稀疏疏冒出来的青草，偶尔还有有几株稍微高一点的植物，甚至开着微小的花。

怎么到了十二年后，这些植株反而消失了呢？

沈小芽往前走着，看到了房顶上的娘和哥哥，有一根细细的藤蔓爬在他们身上，伸出几片绿叶。她收回视线，不忍再看，直奔女娲庙而去。

神庙破败，女娲娘娘的身上也挂着凝固的岩浆，神像却屹立不倒。

上次她偷跑来给殷将军祈福时，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了女娲娘娘的声音：

祈福只能救一人，你可愿救更多的人？

沈小芽试探着说，她想救陈塘关百姓，还想救哥哥的兄长和父亲。

于是沈小芽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年前，当时她才三岁，正和申小豹在一起，可陈塘关早已经历灭顶之灾，看来女娲娘娘只给了她救后者的机会。

如今沈小芽再次虔诚地跪下磕头，胸口那颗石头触碰地面，发出不甚清脆的响声。

“娘娘，我想救他。”

她又听到了娘的声音。

“午时一到，你就能回到原世，和家人团聚，不必再承担任何风险与痛苦。”

沈小芽蜷着身子，头仍然磕在地上，她嗅到了衣服上来自于鹿童的血腥味。

她本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了解他的傲气，了解他的虚伪，了解他的软弱，却从未去了解他的纠结、忍耐和勇气。

因为心中的成见一开始就存在，她根本就没看到那些东西。

沈小芽的手抓着岩土形成的坚硬地面，指甲都快抠断：“娘娘，我想救他。”

她听见一声叹息。

“我能做的事都已结束，这是我最后一次停留于此。下一回到了今日午时，你若还活着，自会回去。”

娘娘终究还是答应了。沈小芽忍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滑了出来，下一秒，她便感到天旋地转、睡意沉沉。

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后，映入眼帘的是鹿童鬓边缠着金线的那缕头发。

沈小芽心跳如雷，发现自己正趴在鹿童背上，脸颊几乎要贴到他的耳朵，而上一秒被女娲庙里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生疼的膝盖，此时正跨在他的腰上。

鹿童背着自己，望着繁星，许久没有动作，最后慢慢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她脖子上戴着的、此时掉在外面晃悠的石头，然后又稳稳背好她，叹了口气，继续走在寂静的小径上。

从女娲庙带来的泪水流个不停，濡湿了鹿童的左肩。

他有些讶异：“怎么哭了？”

沈小芽没有回答。

鹿童摇摇头，继续走着，走得很稳。沈小芽抽了抽鼻子，闻到淡淡的桃花酿香气，还有鹿童身上熟悉的味道。没有血腥气、没有药粉味，更没有什么瘴气。

她感到安心，又有恍觉隔世的难过与庆幸，不禁喃喃唤道：“师兄……”

鹿童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良久，才轻声问道：“醒了吗？”

沈小芽没有回答，装作沉睡，直到鹿童把她背回了寝殿。

鹿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扯过一旁整齐的薄被细心盖好，便再无动作，也没有离开。

沈小芽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她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感觉鹿童的手指拨开了自己额前的碎发，指尖轻轻描过自己的眉毛后，终于起身去屏风后面的软榻歇息。

沈小芽耳热得很，想揉揉脸，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悄悄睁开眼，打量一番周围熟悉的摆设，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床铺——明明就在几天前，自己还把鹿童按在这张满是血迹的床上。

看来这次回到过去的方式不太一样。

上次十七岁的沈小芽和幼时的自己处于同一世界，但这次似乎只是时间倒流，她回到了和王柳喝醉酒的晚上。

原来那天鹿童是这样把她背回来的。

沈小芽拈起脖子上戴着的石头看了看，外层的黑壳已经剥落几片，从露出来的部分能看见里面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可是如果只是时间倒流，为什么这块石头的模样变了呢？原来这个时候明明只有几道裂缝而已。

与之类似让沈小芽想不通的，还有陈塘关的土地。植物应当是越长越茂盛，为何十七岁时的陈塘关寸草不生，她回到五岁时的陈塘关反而看到片片青草？

就好像石头和陈塘关有另一条独立的时间线在正向发展。

自从那天秘牢值守开始，沈小芽经历了太多事情，奔波于各处，早已心神疲倦，如今根本没有力气再思考这些事，又因着桃花酿的作用，很快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