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今天不太开心,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所以今天的任务完成的格外迅速,谁也不想触霉头。
返程路上休整时间,沈小芽再次从队伍最前面悄悄挪到后面和王柳闲聊——他可是搜集八卦情报的好手。因沈小芽住单独的院子,平时又跟着鹿童修炼,除了空闲时主动走动,平时和其他同门来往实在不多。有了王柳,她就可以纵览事务缠身日子里没来得及搜集的全宫八卦。
可惜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王柳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聊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大师兄今天怎么了?不会是你惹得吧?”
沈小芽想起出发前鹿童对自己的避嫌,脸色一沉:“胡说,我今天都没跟他说几句话,一有时间我就来后面躲着,连他的鹿都没碰,怎么就惹到他了?”
王柳投来一个怀疑的眼神。沈小芽心里更不痛快,也不知别扭什么,嘟囔了一句:“他就是有病!”
旁边几个师兄妹纷纷注目。
王柳四下尴尬地赔笑,又连忙转头去转移沈小芽注意力:“对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喝酒,前阵子下山时我去醉仙坊买了两坛桃花酿……”
沈小芽立即答应:“带上酒,今天回宫后竹园等我。”
对鹿童行为的那点点不快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更在意自己为什么不快,想了半天最后归因于担心会影响自己达到目的的进程。
捕妖归来后,沈小芽给鹿童作了今日的任务汇报后,夜幕已临,王柳在竹园等得哀怨不已。
“你怎么现在才来?”
“师兄今天提的问题有点多,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答完。不说那些了,酒呢?”
王柳把酒坛提上桌,沈小芽迫不及待地启开酒塞,深吸一口,像只见了荆芥的猫。
王柳目瞪口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
鼻腔中萦绕着酒香,沈小芽满足地叹道:“非也非也。”酒鬼那种词,应该用来形容太乙真人的嘛,沈小芽第一次尝酒,就是他给的。
那天申小豹回来看到醉醺醺的妹妹,瞬间感觉天都塌了,追着太乙满院子咬。
二人就着酒坛子喝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王柳有点兴奋地说道:“现在玉虚宫上下都知道师父虽然经常在宫外,但一回来就亲自指导你,你现在可是除了师兄师姐最受师父宠爱的徒弟了。”
他说这话的表情,跟老乡发了横财还分了自己一半似的。
“嗯。”沈小芽敷衍了一声。
“话说师父为啥总不在玉虚宫呢?”
“他老人家,忙着呢。”沈小芽仰头灌下一口酒。
她自是晓得无量仙翁在外是为封神大战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奔波。但沈小芽并不在意宫外纷争,因为无量必败无疑,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每次无量一走,沈小芽就满宫转,致力于寻找哪吒所描述的看起来会“勇于背叛无量仙翁”、“嫉恶如仇的玉虚宫女弟子”。
可她都快混成交际花了,也没有找到类似的人。原捕妖队成员不消说,新人也都对无量仙翁敬重有加。
那名女仙在大战中把混天绫和火尖枪从玉虚宫偷出来给了哪吒,之后再无踪迹,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推测已被无量仙翁灭口。每每讲到此处,哪吒总略显忧伤,他说战局混乱、一时僵持,要不是有人送来了兵器,也不知大战会延续多久,涂炭多少生灵。
“你说,”沈小芽已有醉意,拍了拍王柳的肩,“为什么青枫不是女人呢?”
他之前那番话,倒颇有反抗无量仙翁的潜力,可惜是个男的。
王柳一脸茫然:“这种台词,不应该是一个男人说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不是女人或者一个女人说另一个女人不是男人吗?”
沈小芽皱眉:“什么男人女人的,你把舌头捋清楚了再说。”
王柳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你该不会是,不会是……”
沈小芽懒得理会王柳磕磕巴巴说的什么。她两颊微红,眯起眼睛回忆自己在花楼喝过的桃花酒,点评道:“品风鉴的桃花酒已算上佳,但跟醉仙坊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品,品风鉴?”王柳这下是真的五雷轰顶了,他压低了声音,“那不是很出名的……青楼吗?男女都有的那种啊,你还去过那种地方?”
话音刚落,王柳似乎听见了竹子破裂的声音,很轻,再听就没有了。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去找人的,找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说着说着沈小芽就眯起眼,王柳知道她又开始神游,摇摇头,开始自顾自地喝酒。
幼时和申小豹一起流浪的记忆零散不全,但沈小芽记得一个好心人,身着白衣,风度翩翩,在自己乱跑迷路的时候把自己抱回了原地,一直守着她直到申小豹快回来时才离开。
沈小芽那天在街上看见一个与记忆里身形相似的白衣男子,不知不觉跟着他,直到进了品风鉴,才发现他是这里的男倌,样貌不错,但气质与当年那个好心人相差甚远。
王柳憋了半晌终是憋不住,挑了个最能问得出口的问题:“你找穿白衣的男子做什么?”
“你不觉得穿一身白袍的男子很好看嘛?”
王柳摇头:“我只觉得穿白袍的女子好看,”他愣一下,胡乱摆摆手,拉回被带歪的思路,“一直想问你,脖子上戴的黑色石头是啥?”
“就是普通石头,不过以前五彩斑斓的,很漂亮。”
“那为啥变黑了?”
沈小芽笑了笑不说话。这石头是小时候娘给戴上的,外面那层黑色是后来海底岩浆形成的外壳,怎么剥都剥不开,敖丙用盘龙冰锤都砸不碎。
王柳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这石头吊在沈小芽胸口,他自是从未细看,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石头的黑色外壳有几道细微的裂隙,隐隐可见内里。
沈小芽也是来玉虚宫后才发现这些裂缝。
“你可以换一个漂亮点的石头嘛,就像师姐最近戴的那支很好看的银簪子,”王柳压低了嗓门,“师姐她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哎呀,就是,就是,你知道的,只有男人才会送心上人簪子嘛!”
“是吗,”沈小芽呼出一口酒气,迷迷瞪瞪,满不在乎,“可那支簪子是我送给师姐的啊。”
王柳的眼神终于从微妙变得惊恐,险些掉凳,颤巍巍指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的沈小芽:“你、你果然……男女通……”
“吃”字还未出口,王柳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暗处款步走出,彻底吓得掉在了地上,又连忙爬起来行礼:“大师兄。”
他怎么大半夜了还出来逮人,不睡觉的吗!
王柳维持着行礼姿势,想小声提醒沈小芽,余光却瞥见她已经醉得睡着了,内心开始哀嚎。
鹿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宫内醉酒,你明日去校场跑十圈。”
“是!大师兄,我、我现在就把这里收拾了再送小芽回去。”
“她虽年纪比你小,但也是你师姐。”
王柳擦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立即改口:“是,我马上送师姐回去。”
“不必了,”鹿童把沈小芽手里还捏着的空酒坛抽出来放在桌上,皱了皱眉,“你把这些拿走就行。”
王柳默默在心里为沈小芽上了一炷香。虽说大师兄平日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偏心,但现在都喝趴下了,肯定罚得比自己更重。
原来酒量好也是一种优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