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终无羡 第26章 经年1

北溟深渊没有光，也没有昼夜。

纵使是速度最快的旗鱼，从海面游到海底深渊，不眠不休，也需要整整一个月。所以，除了一直生活在深渊的鱼类，再没有其他生物愿意涉足此地。

深渊之底，有一块万年寒冰，银白如雪，寒气凛冽。尽管海底从不乏一些神秘而耐寒的鱼类，可它们却从不敢接近这块寒冰，最多只是远远地朝这里看一眼。

寒冰大概在盘古初开天地的时候便存在，现归北溟龙神所有。

不过，在这茫茫瀚海、悠悠北溟之中，有哪一样不是属于龙神的呢？

不管其他水族是怎么看的，至少，小墨是这样想的。

小墨是一条鱼，自记事起便生活在北溟深渊。因为长久的见不到光，它的眼睛已经退化地不能视物。大概是处于深海之底，谁也看不清谁，所以大家也都随便长长了。因此，以陆地人的眼光来看，深渊的鱼类都长得很丑，而且丑得十分统一。

深渊无日月，自记事起，小墨便生活在这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终日游来游去。也不知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多久，它竟修炼出了灵识，成了个精怪，能够看清深海的一切了，也意识到自己长得不太好看。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它依然活得毫无追求，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直到有一天，龙神来到了这里。

它从未见过如此伟岸的身躯，从未见过如此耀目的光彩。金色的双翼掀开万年不变的死寂，浓稠如墨的海水被照耀得如同白昼，这全无一线希望的深渊，似乎也因此盼来了生机。

其他的鱼儿早就躲得远远的，小墨的双眼被刺得发痛，可仍然忍不住挪开视线——原来这就是大家口耳相传的龙神，北溟的主宰。

它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又往前游了游，躲在一株珊瑚背后，悄悄打量着龙神：只见龙神在寒冰前停下，然后将前爪中的一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寒冰上。

这件东西超出了小墨的认知范围，它认真打量了半天，才从大脑深处翻出了太太太爷爷的话——这东西似乎是个人，生活在没有水的陆地上，用两只脚直着走路，像寄居蟹一样，住在很小很小的洞里。

它对人没有兴趣，也没有什么好感，便继续去看龙神。可不看则以，这一看几乎要令它魂飞魄散——

龙神先是拨开颈后的一块鳞片，鳞片很亮很亮，比所有灯笼鱼的光加起来都亮，可仔细一看，它发现这鳞片竟然是倒着长的。然后，他刺破了鳞片之下的皮肤，金色的血液越流越多，顺着寒冰汇成了一个圈，仿佛上古时的奇异法阵。

这时候，它又想起了太太太爷爷的话：龙之逆鳞，触者杀之。死的自然是触碰逆鳞的那个人。

只因逆鳞之下的血管直通龙族的心脏。

小墨不敢再往下看了。

*

当蓝敏行醒来的时候，她先是震惊于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明明是深海，她却能如在陆地上一样自由呼吸；视野变得异常明亮开阔，黑暗中一切都无所遁形，海底的蟹类在缓缓爬动，往上是成群游动的鱼儿，身上还有淡淡的光亮；听觉变得灵敏异常，鱼游动时划开海水的声音，螃蟹在珊瑚上爬动时的摩擦声……通通清清楚楚！

她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做梦。

福大命大，看来自己没死。

那她怎么在这儿？父亲和爹爹呢？重渊呢？澹台俨——死了吗？

想到澹台俨，她就气得发慌，这该死的混*蛋，临死都要拉自己垫背，也不知脖子上的那个伤有没有留疤。

这念头只在她心头微微掠过，面前就凝起了一面水镜，速度之快，令她大惊失色。

可当她从寒冰台上爬起，站在镜前的那一刻，第二重的惊讶便朝她袭来——首先，可喜可贺，镜中的人依然是蓝敏行，并没有变成某一种海洋生物。其次，蓝敏行虽然还是蓝敏行，但个子比之前高了，脸上的稚气也褪了几分，颜色比先前更加明媚鲜艳，眉间还有一道金色的夔龙纹光华流转，就如花钿一般。最后，她的衣服被换了，被劈得狼狈不堪的校服成了一身淡蓝的衣裙，上有水波流动，裙摆如海藻般在海底招摇，美不胜收。

蓝敏行见状，忍不住在镜前转了个圈，如雪莲初绽。

“你醒了。”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蓝敏行朝他飞奔过去，却发现自己的速度也变快了很多，如同御剑飞行一般，差点就跑过了头。

她惊叹了一声，知道这一切一定出自面前之人的手笔，连珠箭似地朝他发问：“这是在哪儿？过了多久了？你龙珠收回来了吗？澹台俨死了吗？”

末了，她又追问道：“我父亲和爹爹知道我在这里吗？”

重渊微笑，逐个回答：“北溟深渊；快三年；收回来了；死了；算知道。”

蓝敏行捡回一条命，快乐地在鱼群间游来游去，内心暗暗想召唤出一条大马哈鱼，但忽然想起附近可能没有大马哈鱼，便转而想要一大群水母，会发光的那种。

果然，没过多久，一支发光水母兵团朝她游了过来。

蓝敏行欢呼雀跃，抚掌大笑：“太神奇了！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土匪似地闯入水母兵团，抓了一只最亮的水母朝重渊肩头放，朝他笑道：“我这条小命，也是你救回来的吧？”

水母如能抵御龙神的威压？它在蓝敏行手下挣扎不休，恨不得当场消失。重渊轻笑一声，朝它点了点，它顿时安静下来，立在重渊肩头，像个守卫的士兵。

水母光芒的映照下，重渊脸上浮现起异常的苍白。

蓝敏行心中一动，问道：“你受伤了？”

重渊摇头，水母们不知怎的，便在海底散去。

蓝敏行无心再关注水母，追问：“你到底伤哪儿了？是不是为了救我？”

重渊转过身，朝远处走去：“你想多了，救你这个小东西，还不至于这么麻烦。”

蓝敏行追过去，因为还没习惯控制速度，差点撞到他身上：“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重渊背影一滞：“不用你管，你的亲人们都很想念你，快回去。”

蓝敏行不依不饶：“可我也不放心您老人家。”

“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多事？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蓝敏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觉得这话语气虽狠，其中又泛着一股凄苦之意。

她冲到他面前，拦着他的去路，可还未开口，身形便陡然一晃，眉头轻皱，神色痛苦地向后栽去。

重渊大惊，以为她还未恢复，连忙伸手去扶。蓝敏行却突然反扣住他的手，身形一动，转到他身侧，轻轻拨开了他鬓边的发。

化为人形后，他的逆鳞便藏在左鬓发丝之下。

鳞片暗淡了光芒，金色的血还未凝固。

蓝敏行面色一沉：“这就是救我的代价？”

她虽不知他用了何种秘术，但她却明白逆鳞对龙的意义。

重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她的骨骼捏断，眼神复杂得让蓝敏行看不懂。

无边瀚海承担不起龙神的怒火，汹涌澎湃，众生避退。

整片海域，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良久，他终于松开她的手，长叹一口气，恨恨道：“你真可恶。”

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恶。

*

姑苏，彩衣镇。

一间普通的茶馆，一群普通的人们。

闲暇的时候，他们会聚在一起，聊聊十里八乡的新鲜事，为无聊的生活添点色彩。

因为靠近姑苏蓝氏这样的修仙世家，所以他们时常能听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有时还能聊聊仙门百家的种种轶事八卦。

赵老六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天生三寸不烂之舌，在他添油加醋之下，很多平庸故事都能变得引人入胜。

“话说那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黄河沸腾如煮，五爪应龙一声长啸，便风停雨歇——”

惊堂木一拍：“拨云见日！”

真龙现身的故事一火便火了十几年，并衍生出了无数个版本，成了各说书先生口中的常客。

有人打断：“唉唉唉，我听说真龙是在晚上现身的啊，然后便飞到天空，一下子消失了，哪来的太阳？”

赵老六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既是真龙，自然能呼风唤雨，拨云转日，天一下子就亮了，也不稀奇。”

又有人问道：“那姑苏蓝氏那位大小姐去哪儿了？我听说，是被龙神带走了。”

赵老六道：“这老朽就不敢说了。十几年了，姑苏蓝氏、兰陵金氏、云梦江氏、清河聂氏……仙门百家翻天覆地地找，都不见那位大小姐的踪影。这中间，还有不少冒名顶替的西贝货到姑苏蓝氏认亲，通通都被打出来了。”

有人笑道：“嗨，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姑苏蓝氏是什么家族，那含光君和夷陵老祖是什么人，难道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有人附和：“可不嘛。不过，谁要是能找到这位大小姐，姑苏蓝氏可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我猜，这位大小姐肯定是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么就和人间蒸发一样，仙门百家各种法术都用尽了，都找不到。”

“未必未必。我也听说，那蓝姑娘有一柄仙剑，在她失踪后自动封刃了三年，可后来又莫名其妙开封了——我看呐，她尚在人世。”

距离蓝敏行失踪，已经快十三年了。

恭喜小蓝童鞋度过了被生活毒打的十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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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经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