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州的空气总是稠的,湿热赖在里面不肯走,就像浸在雾里。
空山这边尤甚,它又爱将云揉碎,沾在竹梢,落到师父的发间,也凝在仇远的身上。
仇远揉了揉眼睛、睫毛。
触到一片微凉,是空山的雾、还是竹林的露,他分不太清。
师父牵着仇远,走得很慢,指尖的茧蹭过掌心的嫩。
“小远,接着。”
“嗯,师父。”
仇远依言伸出手,掌心触到一截微凉的物件,末端还残留着谁人心尖的温热。
表面光滑,摸起来有点湿湿的。
师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是竹子,中通外直,你摸摸看。它的筋骨节节攀升,每一节都一般坚韧,如人立身处世,步步都需行得稳。”
师父拉起仇远的手,顺着竹枝上下移动,让他感受那毫无偏差的硬直。
随后,又将他的手指按在竹节处,那里是一圈微微凸起的环。
“这是它的关节,是它一次次突破向上、积蓄力量的印记。”
“每一次突破,都让它更高、更坚韧。”
“你再用点力,捏捏看。”
仇远依言用力,指尖微微发白。
那竹节只是微微一陷,随即便有一股力传来,将他的压迫化解于无形。
“感觉到了吗?它外皮坚实,内在柔韧,轻易折不断。”
“这便叫刚毅,是历经风霜而不改其志。”
“但你听……”
师父屈指轻轻一弹。
“咚——”
一声清响,空洞而悠长,自深远的内里传来,带着奇特的回音,在山林间轻轻漾开。
“里面是空的,这叫虚怀。”
“能容,能纳,故能回响不绝。”
恰有急风穿林打叶,带来一片沙沙的、温柔的频率。
“风过时,它便会如此。那即是虚心接纳天地万物,并与之共鸣的声音。”
“竹因虚而能应,心因静而能听。”
“小远,听听看。”
仇远侧耳倾听。
他仿佛能看到那片竹林的轮廓,能看到每一根竹子的摇曳,甚至能看到风过的轨迹。
在那片由声音构筑的频率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空旷、通透。
师父将竹枝拿起,凑到仇远面前。
草木的微苦气息、清冽而独特,萦绕着他。
那味道像是洗过的月光,又像是沉淀许久的山峦。
“竹不虚言,不虚行,不虚名。竹能如此,人未必实。”
师父的话语带着些许感慨,他将竹枝放回仇远手中,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远,你要记住竹的样子,竹的声音,竹的味道,竹的品格。”
“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心中若有竹,便不易迷失。”
仇远静静地站着,手仍在轻轻摩挲着那坚韧的竹。
“……我知道的,师父。”
他生来不能视物,灰白的双眸永远无法映出光亮。
但这黑暗并非死寂,在他的世界里,万物皆由频率构成。
当师父描述竹时,仇远的心中,便会缓缓浮现出一片由频率构筑的竹林。
风声、水声、鸟叫声,乃至人心的节奏,都能在他心中投射出来。
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无法视物的根源。
师父告诉他,这便是共鸣。
他能感知到万事万物运行的频率,频率又能在他心中投射出独特的意象。
这片竹林,几乎成了他看见的媒介。
只是仇远年岁尚小,无法理解掌握能力,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练习。
如今他若想要看见,只能通过隐隐约约的感知。
而每一次清晰的感知,都会带来双目针扎般的疼痛和脑海难耐的翻腾。
“师父……”
“嗯?”
“要是能看见你所说的一切……该多好呀……”
“你说的世界,有那么多颜色,而我只有感觉……”
仇远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向往,也带着藏不住的难过。
无论过往如何,无论心智多少,他现在只是个孩子,生来便带着缺陷的孩子。
师父看着仇远怏下去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涩,随即蹲下身,认真地说道。
“小远,你能看见的。”
“你最终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来看见世间,看见师父口中的万千奇景。”
“说不定,还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师父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砸进仇远的心坎里。
“到那时候,你心中的竹子,就是最利的剑。”
“你心里的那片竹林,就是最宽的路。”
仇远点了点头,握紧了那根竹枝。
“嗯!”
正所谓,成竹于胸,裁竹为锋。
或许将来,仇远会成为一名浪迹不定的剑客。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拔剑,一根青翠的竹枝,就足够了。
日头渐渐升高,空山的雾气散尽,阳光透过林间缝隙,洒下光点。
师父抬头看了看天色。
“走吧,小远,去见你郎中伯伯。”
仇远乖巧地应了一声,怀中的竹枝轻颤,跟在师父身侧,小小的手重新牵起了大大的手。
路已经很熟了,仇远踩着师父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准确地踏在台阶的凹痕里。
那是去年冬天大雪,师父怕他摔,特意用剑鞘凿的。
急风又起,拂过竹叶。
仇远侧耳倾听,能分清哪片是老竹的沉,哪片是新竹的脆。
师徒二人下了空山,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继续行进。
他们要去郎中伯伯的药庐。
师父说,他前些日子已经拜托郎中伯伯,让他帮忙配一种药,或许能缓解疼痛、或许让自己看得再清楚些。
仇远不懂什么是清楚。
他能听见许多,甚至能听见师父走路时,频率里的疲惫。
可师父说,这些还不够。
“到了。”
院落不大,朴素而清净。
门虚掩着,旁边立着杆竹,挂着一块老旧的木牌,上面用潦草的墨迹写着:江湖郎中,治病不治蠢。
师父走到庐前,也不敲门,直接扯开嗓子喊。
“郎中!臭郎中!”
院内静默了片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仇远已经见怪不怪了,师父和郎中伯伯,就是这样相处的。
不过师父在他面前都是一番稳重样子,唯有和郎中伯伯、和其他熟人在一块时,才会如此鲜活。
“都大中午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我带小远来找你了!”
师父话音刚落,药庐的门就被完全推开,伴随着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嘟囔声。
“你这臭剑鞘……惯会折煞人……”
“老夫我昨天救人救到半夜……忙活到清晨才回来……多睡会怎么了……天塌了吗……”
一个衣衫不整的老者揉着眼睛,从门内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他面容清瘦,眼神颇为明亮。
抱怨到一半,他的目光落在了师父身后的仇远身上,脸上的怨气瞬间消融,换上了慈和的笑意,蹲下身来。
接着,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落在仇远头上,轻轻揉了揉。
与师父不同,掌心有药的凉,指缝里有酒的暖,是郎中伯伯。
“是小远啊,好久不见!”
仇远朝着声音的方向回应。
“好久不见,郎中伯伯!”
郎中伯伯与师父是多年的好友,仇远自从被师父收养后,身体若有不适,师父常会带他来此。
“好孩子,来让伯伯瞧瞧。”
郎中拉起仇远的手,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眼神微凝。
片刻后,他又注视起那双无神的眸子。
依旧灰白,却也依旧空茫。
师父看见,老友的神色沉了下来。
“进屋说吧。”
郎中收回了诊脉的手,示意师徒二人进屋。
仇远跟着师父走进去,药庐里的味道很浓。
药架上的瓶瓶罐罐,排列整齐,像雨后春笋,各种药材的频率混杂在一起。
炉灶上的药锅,冒着热气,蒸汽像细雨,落在心间的竹韵上,溅起细碎的响。
师父将仇远抱上郎中的竹榻坐好,随手扯起被子也给人捂上。
自己则随意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郎中从药架旁的柜子里,拿出个精巧的瓷瓶。
转身瞧见师徒二人的样子,也没恼,只是非常隐蔽地瞪了一下师父。
这臭剑鞘,包是拿准了他对小远没办法。
“来,小远,试试这个。”
郎中收起脸上对着师父时那点佯装的阴险,换回全然的和蔼,在仇远面前蹲下,将瓷瓶递到他手中。
“这是我根据你的体质,斟酌了许久才配出的药。”
“或许能让你看东西时,头不那么疼,心不那么慌。”
他又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带着点郑重。
“但是,小远,你务必记住。此药虽能助你,却不可依赖,更不可过量。”
“你的共鸣能力本质特殊,犹如一把双刃剑。这药是磨刀石,能让剑更锋利,也能让剑就此折损。”
“若使用过度,超出了负荷,便可能引发超频……”
“届时,感知失控,万般频率汹涌而入,反而会伤及你自身,甚至可能让你的世界彻底陷入混乱。”
仇远攥着药瓶,摩挲着瓶身,瓶内液体微微晃动。
“……谢谢郎中伯伯,我记住了。”
师父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始终落在仇远身上。
他知道老友为了这药耗费了多少心力,更知道这孩子每次强行看清后,那苍白的脸蛋,以及颤抖的模样有多让人揪心。
他和郎中都不求别的,只盼着这孩子能少受点罪,哪怕……只是能多听他再说几句话也好。
这孩子的沉默,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们心上。
郎中慈爱地拍了拍仇远的肩膀,侧过身,对师父说道。
“先试试看,每天中午喝一瓶,我会根据反应再调整。”
师父拱手谢道。
“麻烦你了,老友……这些日子要多叨扰你了……”
“哎呦,你这臭剑鞘,叨扰我的次数还少吗?早就不差这一次了!”
郎中大笑着,坐回自己的塌上,连带着被子、将望着药瓶沉默的仇远一把搂过。
郎中伯伯的频率一直很热烈。
“来小远,伯伯告诉你个陈年往事。你这师父啊,年轻时到处寻人打架,都是伯伯我给他治伤的。”
“若是论起治病钱……你师父估计得欠我成千上万的贝币了!”
郎中轻轻搂着仇远,声音带着笑,又有些感慨。
“那时候他啊,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哪像现在这般人模狗样……”
他话未说完,屋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是瓷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猫咪受惊的喵呜声。
“哎哟!那是我最近从今州商人那买的傲寒钟啊!”
郎中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说师父的辉煌往事了,慌忙松开仇远,起身就往屋外冲。
“药瓶子!我的小祖宗!那不能碰!”
那是郎中伯伯的猫,叫药瓶子。
据说因为它小时候总爱打翻药瓶子。
仇远在心中默默地为药瓶子默哀了一秒。
郎中伯伯爱猫,但更爱他的那些瓶瓶罐罐。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锅还在不停地咕嘟。
仇远安静地坐在榻上,依然紧紧攥着药瓶。
刚才听郎中伯伯说话还不觉得,此刻安静下来,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药,应该也能解渴吧。
郎中伯伯配的药,总是有用的。
他打开药瓶,凑到嘴边,小心地抿了一口。
入口并非预想的苦涩,而是一种带着药香的辛辣感,顺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带来暖意。
这味道很冲,却也很通透。
与他平日喝的那些苦涩的药截然不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好像就连心间那片总是寂静的竹韵,都被这暖意烘得舒展开了。
不愧是郎中伯伯,又调配出全新的药了。
仇远忍不住,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比刚才猛了些,辣意更足,暖意也更汹涌。
瓷瓶很快见了底。
他咂了咂嘴,细细回味着那残留的辛辣与甘醇,小声地喟叹。
“太好喝了。”
太好喝了。
太好喝了?!
“小远?!”
“你把药喝完了?!”
这是来自师父的惊讶。
他只是悄悄地走了个神,怀念了一下过往,刚回神就发现自己的乖乖徒弟已经把药给喝完了。
回头看到的便是,乖乖徒弟捧着空药瓶,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里不断嘟囔着好喝好喝的样子。
“一次性?!”
仇远被师父突然提高的声音惊得缩了一下肩膀,下意识地把空药瓶往怀里藏了藏,仰起脸,蒙着灰白的眸子茫然地望着师父的方向。
他似乎不明白师父为何语气如此急切,只是小声地、带着点被质问的委屈,慢慢地解释道。
“师父……我渴了……”
“药……不苦,好喝。”
说完还伸出手,晃了晃师父的衣袖。
此时此刻,郎中一脸肉痛地走了进来,嘴里也在不停念叨。
“我的傲寒钟啊……这败家猫……”
一抬头,看见师徒二人这情形,尤其是仇远那绯红的小脸和明显空了的瓷瓶。
顿时也顾不得哀伤叹气,脸色同样唰地变了。
“小远!你……你真的全喝了?!”
他冲过来,声音都劈了叉,手直接搭上仇远的手腕,指尖甚至有些微颤。
仇远被长辈们、还有被子,围在中间,脑袋虽然昏沉着,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频率里溢满了担忧与恐慌。
他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依旧乖巧地任由郎中诊脉,小声回应。
“……嗯,喝完了……郎中伯伯……这个药,好。”
郎中和师父飞快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这哪里是药!这分明是瘾!
郎中凝神细查。
指下的脉搏跳动得比平时快了许多,但并无杂乱虚浮之象,反而多了点生气?
再看仇远,除了脸颊绯红,眼神水润,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清香,并无痛苦之色。
“感觉怎么样?小远。”
“告诉伯伯,头晕吗?想吐吗?身上有没有哪里难受?”
郎中医术高明,行医四十载,第一次感到浓烈的慌张,以至于他根本没发现,仇远呼吸间越来越浓的酒香气。
师父发现了吗?当然没有,他已经懵了。
此刻,他的脑海里正在搜索着自己认识的其他医生。并非不信任老友的能力,只是事关亲近之人,总得多几道保险,他相信郎中也一定会赞同他的。
仇远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甚至轻轻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小嗝,语气带着一种懵懂的畅快。
“……不晕,暖暖的……像……像泡在热水里。”
“竹子……好多竹子,还有叶子……在动,高兴。”
他甚至还努力描述了一下心间竹韵的状态。
郎中听着这带着鼻音的话语,心下也是明了。
脸上的惊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收回手,晃了晃一旁还在愣神的师父,嘴角抽搐了一下。
确定将人唤回来之后,方才开口,语气复杂。
“臭剑鞘……”
“小远……怕是个天生的酒蒙子……”
他配的那药酒,性子不算烈,但后劲绵长。
寻常大人一次也不敢喝这么一小瓶,这孩子倒好,一口闷了,非但没事,还挺享受?
“对不起,是我老眼昏花,把药给成药酒了。等小远醒了,我也得向他道歉。”
师父闻言,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但眼中的担忧未散。
“没关系,经过你手的东西,不管是药还是酒,多多少少都有益处,不必太过自责。”
他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仇远发烫的脸蛋,触手一片温热,果真似饮酒后的症状。
又看了看乖乖徒弟那不同于往日沉默、反而有些放松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酒蒙子?
算了,小远开心就好。
“小远真没事?”
他再次向郎中确认,声音低沉。
“脉象除了快了些,稳得很。”
郎中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不由得苦笑。
“比喝药时还要稳当些……就是这酒劲上来,怕是要睡上一大觉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仇远小小的身子晃了晃,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药瓶,嘴里依旧无意识地嘟囔着。
“师父……郎中伯伯……竹子叶子……在唱歌……好听……”
师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软倒的小身子,将人揽进怀里。
仇远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很快便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郎中看着在师父怀里睡得香甜的仇远,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本该给出的药瓶,好笑地叹了口气。
“得,这药酒比药还管用。”
他摇摇头,语气里早就没了火气,只剩下因孩子没事而升起的轻松。
“臭剑鞘,你这徒弟……往后怕是得跟你抢酒喝了。”
师父低头,看着怀中仇远毫无防备的睡颜,平日里总是紧抿的嘴角此刻放松地微张着。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拂开仇远额前一缕被汗浸湿的碎发。
沉默良久,他才抬起头,看向老友,眼中情绪万千,最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随他吧。”
若能换得此刻宁静,抢便抢了吧。
总好比苦。
小远这孩子,总是太苦。
他平日里,三餐最喜欢吃些辛辣的。
或许正是因为那强烈的刺激,能暂时压过心底那份无依无靠的苦涩,能让他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一个小孩子,生来便浸泡在苦里呢?
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那份无法掌控的能力,那些早已湮没在过往的伤痛,无一不是苦的。
药虽能助他,味却和命运一个味。
而酒的辣与热,反而像是一盏阴霾中的明灯,给了他一丝短暂而真切的力量。
“郎中,明天给小远的那道辣子鸡多加点辣吧。”
“还有那药,能换成药酒吗?”
“当然。”
郎中的回应莫名带着哑。
“可以,不过现在还配不出来,还得要上时日……”
“我那药酒,还有存货。这段时间,若是小远想喝,就给他喝吧。”
“这孩子心里的竹林太静,添点酒气,热闹也好。”
夜色悄然漫进房间,只点了一盏灯,映出师父沉默的身影。
谁人的剑鞘里,常年收着一支竹笔,还有一张竹纸。
于是师父提笔写下:
“重州有竹,有酒,有郎中。
小远虽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觉得这里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师父和郎中伯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今日因巧合喝了酒,小远笑得很开心。郎中说,这孩子是个酒蒙子的好苗子。
那就随他吧,反正高兴就好。
山间的雾,竹梢的露,瓶里的酒,都是暖的。
或许现在就可以开始制作给小远的生日礼物了,装酒的竹壶,不错。
于是写下这些,怕忘了小远今日的笑,忘了重州的暖,忘了这世间最好的时光。
至于酒蒙子?
其来有自。”
收笔抬头,不远处的竹榻上,传来轻浅的呼吸。
雾又起了,果真暖得很,像郎中的酒、像小远的笑、像重州的竹。
于是多年之后,师父再次提笔写下:“愿我制作的竹壶,能盛着郎中的酒,陪他走过今后所有的路。”郎中笑着,又添了一笔:“——代我们见证浪迹不定的孤剑传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于是师父提笔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