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岩壁与心墙 第35章 第 35 章

苣屋第二次心理疏导结束时，暮色已经漫过了街道，天边悬着一层揉碎了的橘粉色晚霞，把路边的梧桐叶染得透亮，连风里都裹着几分傍晚特有的温柔。隆二低头收拾蓝色文件夹时，宇佐木无意间瞥见他轮椅的右侧扶手松了，金属卡扣翘起来一小块，看着格外不稳。

“等一下，你的扶手好像松了。”宇佐木快步走过去，弯腰蹲在轮椅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卡扣，“这样推着走会晃，我帮你扣紧。”她说着，手指用力往下按，卡扣“咔嗒”一声扣合的瞬间，指尖无意间蹭过隆二放在扶手上的手背，两人都顿了半秒，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宇佐木的耳尖悄悄泛红，隆二也轻轻收回手，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

“谢谢你，刚才整理资料的时候没注意，差点就这么推着走了。”隆二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亮着暖黄灯光的便利店招牌上，“刚才听你跟苣屋说，要去便利店买些训练时用的能量棒？我正好也要买些便签纸，下次疏导要给苣屋补些笔记，咱们可以顺路一起走。”

宇佐木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想找借口推脱——她出门前跟有栖说过“很快就回来”，要是绕去便利店，再和隆二一起走，肯定要晚些。可话到嘴边，又想起有栖傍晚发消息说“临时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饭”，家里也没人等着，便攥了攥手里的帆布包带，轻声应道：“好，那一起走吧，正好我也不用绕路。”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一个站着，身姿挺拔，一个坐着，腰背端正，两道影子紧紧贴在地面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一对相依相伴的剪影。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几片落在轮椅的扶手上，宇佐木顺手捡起来，轻轻捏在手里，指尖感受着叶片的纹路。

隆二偶尔会主动开口，说起最近接触的心理疏导案例：“前阵子有个短跑运动员，总怕比赛时抢跑，训练时频频出错，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上次比赛失误，被教练批评了几句，心里留下了阴影。其实苣屋现在的情况也有点像，不是能力不够，是太怕辜负期待。”

宇佐木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也会分享些苣屋训练时的趣事：“昨天苣屋练5.11路线，爬到一半的时候，口袋里的橡皮掉了，他居然特意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橡皮捡起来，怕砸到下面的队友，后来还跟我说‘橡皮是妈妈给买的，不能丢’，特别可爱。”她说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隆二侧过头看着她，晚霞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眉眼衬得格外柔和，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暖意。他没再说话，只是放慢了推轮椅的速度，任由晚风裹着梧桐叶的清香，把两人之间的氛围烘得愈发轻松——没有咨询师与来访者的拘谨，也没有陌生人之间的疏离，倒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并肩走着，随便聊些家常。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突然亮起，两人停下脚步。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女生手里拿着一支草莓冰淇淋，咬了一口，又笑着递到男生嘴边，男生低头咬了一小口，又舀了一勺喂给女生，眼神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偶尔还会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引得女生阵阵发笑。

宇佐木无意间瞥见这一幕，脸颊瞬间发烫，赶紧转头看向别处，目光落在路边的花坛里，假装欣赏开得正艳的月季。可没等她平复心情，就听到旁边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笑着对身边的同伴说：“你看那对年轻人，多般配啊！男生坐着轮椅，女生也愿意慢慢陪着他走，不慌不忙的，一看就是真心对彼此好，多好的缘分啊。”

“可不是嘛，现在这么有耐心的姑娘不多见了，他俩站在一起，看着就舒服。”另一位老奶奶也跟着附和，目光落在宇佐木和隆二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

宇佐木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帆布鞋的鞋带，手指却因为紧张，把鞋带系了又解，解了又系，不敢抬头看隆二的反应，也不敢再看那两位老奶奶。她反复告诉自己，自己和隆二只是因为苣屋的疏导才认识，是咨询师与来访者的关系，可老奶奶的“般配”“真心对彼此好”，还有两人此刻并肩站着、影子相依的模样，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慌乱，连耳朵都热得发烫。

隆二也听到了老奶奶的话，他侧过头，看着宇佐木泛红的耳尖和不停摆弄鞋带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却没有开口解释，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说：“红灯快结束了，等会儿过马路的时候，注意看两边的车，傍晚车多，别着急。”

绿灯亮起的瞬间，隆二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宇佐木赶紧跟上，刻意和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却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和气息，还有轮椅滚动时，偶尔蹭到她裤腿的细微触感。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把轮椅的金属轮廓和宇佐木的身影裹在一起，远远看去，真的像一对饭后并肩散步的情侣，透着细碎又真实的温馨，连路过的司机，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怕打扰到这份宁静。

走到便利店门口，宇佐木率先推开门，侧身站在一边，伸手轻轻扶了扶轮椅的扶手，让隆二先进去：“小心点，门口的地面有点滑。”

“谢谢。”隆二笑着点点头，推着轮椅走向文具区，目光在货架上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便签纸，又特意拿了一叠带格子的，小声嘀咕：“这样给苣屋写笔记，他看着也清楚。”

宇佐木则走向零食区，目光落在货架上的能量棒和饼干上——苣屋训练量大，经常练到一半就喊饿，她想着多买些，让苣屋下次训练的时候，能随时补充体力。她拿起几盒苣屋爱吃的巧克力味饼干，又挑了两盒低糖的能量棒，刚要转身去收银台，就看到货架尽头的柠檬糖，心里一动——她从小就爱吃柠檬糖，累了或者心烦的时候，吃一颗，就能觉得舒服些。

等她拿着饼干、能量棒和柠檬糖走到收银台时，隆二已经在排队了，手里拿着一叠便签纸，还有一盒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柠檬糖。看到宇佐木过来，隆二把那盒柠檬糖递到她面前，语气自然得像在分享一件平常事：“刚才看到你在货架前停了一会儿，知道你爱吃这个，就多拿了一盒。训练累了或者觉得焦虑的时候，吃一颗，能提神，也能缓解情绪。”

宇佐木看着递到面前的柠檬糖，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一样，泛起一阵暖意，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愧疚——有栖也知道她爱吃柠檬糖，家里的糖罐从来没有空过，每次快吃完了，都会悄悄补上，可此刻隆二的这份用心，却让她心里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她接过柠檬糖，指尖碰到盒子的瞬间，能感受到一丝余温，轻声说：“谢谢，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吧，还有刚才的饼干和能量棒，也一起算。”

“不用了，一盒糖、几盒饼干而已，值不了多少钱。”隆二笑着摆摆手，没等宇佐木再说什么，就率先把自己的便签纸放在收银台上，又顺手把宇佐木手里的东西也递了过去，对着收银员说：“这些一起算，扫我的码。”

宇佐木还想争执，隆二已经付完了钱，推着轮椅往店外走，回头对她说：“就当是谢谢这段时间，你陪着苣屋来疏导，不管是下雨还是你自己训练完，都从来没迟到过，也帮了我不少忙。”

宇佐木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攥着那盒柠檬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慌又乱，只好快步跟上。走到前面的岔路口，该分别了——往左走是公交站，宇佐木要从那里坐车回家；往右走是隆二住的小区，离这里不远。

隆二停下轮椅，转过身看着宇佐木，目光里带着几分叮嘱：“前面就是公交站了，我刚才看了，下一班车还有五分钟，你不用着急。到了家之后，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了，我也能放心。”

“好，你也注意安全，推着轮椅走慢些，晚上路黑。”宇佐木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抱在怀里，转身走向公交站。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隆二还站在原地，路灯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她的方向，眼神温和，像在目送很重要的人。

宇佐木赶紧转过头，快步走向公交站，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手里的柠檬糖还带着便利店的余温，刚才并肩走的画面、老奶奶的话、隆二递糖时的温柔，反复在她脑子里回响，让她心里的天平，开始悄悄倾斜。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有栖多年的陪伴和照顾，是她不能辜负的；可那种被人记挂、被人读懂的温柔，还有刚才并肩走时的默契，却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轻易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