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眼前一花接着便是出现在了中天殿,抬眼望去,这人正呆呆地坐在床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孤寂之感,此刻正抱着琉璃盏在自言自语,往前几步便能听得清楚。
“计都,你别怪我,我没办法了,我不能让你恢复记忆,我死了不要紧,可是三界决不能毁,更不能毁在你的手里,我不想让你出事,你别怕一切有我,所有的罪孽皆有我来承担,我会护着你的。”
柏麟抱着琉璃盏,想着那日修罗王的话,心中忐忑不安,既担心修罗王会在交战时,找机会告知战神真相,战神信了他来反攻天界,又担心战神日后知晓真相后怨恨于他。
如今着实是没办法了,绝不能给修罗王机会,更不能让战神知道真相,不能让他离开自己,都是修罗王的错,是他不知进退,胆敢威胁自己,还想抢走那人。
是修罗王野心勃勃,先是挑起战端,如今又知道了战神来历,若是计都知晓真相,被修罗王利用来一统三界,那时计都身上的罪孽便难以消散了,自己唯一的念想也会消失。
况且便是没有战神,以修罗族好战的心性,也迟早会灭,自己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对,就是这样,全都是修罗王的错,柏麟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少年走近那人,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身体,心疼不已,本想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哄哄,可是脑中浮现出之前的场景,又硬生生止住了,压下心中哄人的冲动,愤愤不平的开了口:
“你既然知道是错的,当初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如今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去?为何要做下那样残忍的事?还要让他亲手屠尽自己的亲族?”
原来那日战神去灭修罗之时,这人便是如此模样吗?可是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在徒增烦恼罢了,什么都不会变的,柏麟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阻隔越来越大罢了。
柏麟抬头看着睡梦中才会出现的人,激动不已,虽是心中疑惑自己何时睡去,可还是抱着琉璃盏起身迎了上去,空出一只手探手想要去摸眼前之人的脸。
“计都,真的是你吗?你来了,你是来杀我的吗?还是,还是来带我走的?”说到后面帝君似是不忧反喜,语带试探,不知眼前的计都是那个怨恨自己的,还是同自己饮酒长醉的。
自从那日以后,柏麟越来越明白战神不是罗喉计都,时间越久差距便越大,心中对那人的渴望,全都成了日夜不休的折磨,除了睡梦中偶尔的甜蜜,剩下的不是清醒时的绝望,便是睡梦中憎恨厌恶的眼神。
以至于他便是看见战神,也成了折磨,不敢深思,那次听到他说‘心里慌,不想打仗,心里烦’却是他和那人唯一的相同之处,心里一软本想答应,可是想着天界对战修罗时的无能为力,却无法应下。
心里对自己更加不满,原来他就连心上人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应下吗?便是看着变成女体的他,自己都执意自欺欺人的以‘他’来称呼她,真真是个无用之人。
无奈的是除了自欺欺人,自己竟是没了坚持下去的理由,自己也清楚战神与其说是那人,倒不如说是两人的孩子,那人的身体,和自己的心魂还有琉璃一角造出来的,如同白纸一般的孩子。
罗喉计都偏头躲开眼前人探过来的手,看到这与平日不同的柏麟,并没有心软,冷着脸开口:
“若我是来杀你的呢?你要如何,用那个对付我吗?”罗喉计都抬手指着柏麟怀里的琉璃盏,心中怨气难平,这人太气人了,才不要给他好脸。
柏麟难过的收回手,强自装作无事的样子,摇了摇头:“不,不是,我不动,你来杀我便是,能死在你手中,我很开心,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你杀了我吧,砍头,挖心,随便什么都好,我都可以的。”
柏麟低头看了下怀里的琉璃盏,抱紧了几分,心里很是高兴,他终于不用再煎熬下去了,不用再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孤独的活着,这样想着昂起头伸直脖子,颇有方便心上人动手的意思。
自己对不起他,如何忍心再负他一次,如今亡于他手,便是最值得开心的事了吧,自己不用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不用担心天界,不用再因心魔害他,也不需愧疚,不需为心里龌龊的感情日夜煎熬。
少年看他这样却是被气的不轻,那些残忍的话,轻易便可脱口,如同吃饭喝水一般随意,可见这些在其心里是那么不值一提。
难怪可以狠心用在自己身上,嘴上说着那么多愧疚,心疼的话,可是到了动手之时,却从不见他心软,对自己如此,对他亦是如此。
“砍头?挖心?这些在你口中便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吗?你长着这样如玉的面孔,为何心肠却是如此歹毒?还是你们天界之人,皆是些道貌岸然的宵小之辈,满口仁义口蜜腹剑。”
帝君闻言脸色苍白了几分,此时距离他做下那事没过多久,身体的伤痛,心中的愧疚,找不到人的心慌,全都像巨石般压的他恨不得当场死去,此刻被人摊开来说,便像是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裸的现于人前。
却无法说出半句辩驳之语,替自己辩解半分,只能苦着脸开口自嘲:
“歹毒?是啊,我很歹毒,我很坏,他那样信我,我毫不犹豫的就做了,我是这天界,不对我是这三界最歹毒的人,我不配当白帝,不配做他的挚友,你杀了我吧。
今日我命他去屠尽修罗,他合该杀了我的,我知道自己便是死了也难赎己罪,我替自己找了千百个理由,每次出口的皆是为了三界,无甚可悔,可是我自己清楚,我悔了,因为自以为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迟了,什么都迟了,一步错步步错,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柏麟说着将头高高抬起,不想示弱于人前,自己是白帝,高高在上的白帝,便是死也不能示弱,不能用眼泪让那人心软,不能遭他嫌弃,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那时这人便不会喜欢这张脸了。
少年看着这人动作,想着已经去屠灭修罗的战神,想着天帝的话,和柏麟的心结,说出了劝解的话,想要看看这人会做何选择:“你现在去阻止他还来得及,你可以去阻止他。”
“阻止他?我不,我不去,他们会抢走他的,我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我不。”原本高抬着头的帝君,霎时看着眼前人,抱着琉璃瓶激动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坚定的拒绝。
开什么玩笑,若是给战神知晓了过往,以战神的性子,一定会夺去怀里的琉璃盏,若是和琉璃盏中满是怨气的心魂合体,便很可能报复天界,甚至是三界。
那时他所犯的错,便是十个柏麟都挡不住的,而且自己一样见不到那人,修罗是会夺去甚至毁去他的存在,决不能放,所有想要夺去他的都该死,都该死,想要祸乱三界的更是要杀无赦。
少年将人拉到面前,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诛心的话语,若要解开心结,便要让他自己想清楚才是:
“若是他屠尽了全族,你觉得他还有何面目再继续活下去,万一他以后知道了,便是杀了你,你觉得以他的心性还活的下去吗?修罗一族是有错,可是不管怎样,都不该亡于战神之手,打退了还不够吗?
柏麟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你想想易地而处,换作是天界罪大恶极,罗喉计都利用你灭了天界,你可还能轻轻松松的活着,你做的到吗?”
若非修罗灭族,自己也不是非要他死的啊,他怎么就不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做绝的,罗喉计都想到前世屠尽族人的痛,眼中饱含泪水,心中愤愤不平,那些都是自己的亲人啊!
却是自己遭到心上人利用,亲手屠灭的,他们死的时候,鲜血喷洒在自己身上、脸上,自己却毫不留情,有的只是一瞬间的难受。
还有修罗王最后的诅咒,他知道魔煞星就是战神,却因着战败不肯明言,甚至毫不留情的诅咒自己生生世世亲缘情缘,永不得善终,明明是他要挑起战端,明明自己是遭人利用,可是不管是修罗族,还是天界都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在天界自己是杀戮机器,在修罗是灭族仇人,到头来遭尽唾骂,三界嫌弃无处容身的是自己这个魔煞星,可是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就连最后所有人想要留下的都是战神,是褚璇玑,而不是他这个本尊罗喉计都,只有那个害了自己的傻子,记着自己,真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好在现在重新开始,自己只要抹平那人的心结,便可以了,好在可以重新做出选择。
柏麟看着少年流泪,心都慌了,替他擦去脸上泪迹,心疼的哄着:“你别哭,别哭,我去,我去带他回来,我不要他死,我这便去,我会阻止他的,你信我。”
此时的帝君,才恍然大悟,差点犯下大错,说着便要往外走,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又折了回来,将怀里的琉璃盏郑重的交付出去。
“谢谢你提醒我,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你帮我守着他好不好?我,我很快就回来接他,我不能带他一起去,万一打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柏麟看着少年不接,着急的解释着,战场危险丛生,若是带着琉璃盏,他担心里面的心魂会受到伤害,这是万万不行的,况且万一自己回不来了,琉璃盏可以安然,自己也能安心的去,琉璃盏里面的心魂,是他对那人唯一的念想了。
“好,我帮你拿着,你去吧。”少年接过琉璃盏,看着眼前的白帝往外走去,偷偷松了口气,这样柏麟是不是可以放下了,他的愧疚应该可以淡些了吧。
罗喉计都:今天的我去灭自己全族了,柏麟你去跪榴莲,把刺跪平了再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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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前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