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
"真没想到伊尔迷会带人回家。还说她‘很特别'?"基裘的电子眼闪烁着不规则的微光,"我差点以为他要和那些钉子过一辈子了!"
她夸张地捂住胸口,"虽然这小姑娘现在气色好多了,但我没看出来她有什么特别的。亲爱的,你怎么看?"
席巴慢条斯理地摸着下巴:"她父亲当年可是个狠角色。这孩子资质不错,就是......"他突然停顿,银灰色的眉毛挑了挑,"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奥恩那老家伙带路时走得跟赶火车似的,这丫头居然能全程跟随,连气都不带喘的。"
"噢!"基裘的电子眼发出愉悦的电流声,"而且她还能发现我在走廊上的隐形摄像头!"她随即又遗憾地叹气,"就是力气小了点,推门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都想上去帮一把。"
"简单,好好'调教'一下就行。"席巴意味深长地说。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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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转过身,刚要开口,却发现伊尔迷又没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这个古怪的客房。黑白分明的极简空间透着冰冷的秩序感,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张单人床,连最基本的衣柜都没有。但每件物品都摆放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连床单的褶皱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
"无聊透顶。"她小声嘀咕。
"啧啧,"阿比斯在她脑海中发声,"这明显是男生的房间嘛。看来揍敌客家根本没认真给你准备住处。"
"有床睡就够了。"艾比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来度假的。"
突然,阿比斯的语气变得兴奋起来:"等等!我闻到食物的味道了!就在走廊尽头那边!虽然感应不到具体位置,但这绝对是记忆中的美味!"
"少来这套,你看见什么都想吃,"艾比无奈地摇头,"上次连路边的毒蘑菇都想尝尝。"
"这次不一样!"阿比斯难得严肃,"这种食物能让我进化!帮我去找找,对你也有好处。"
"知道啦知道啦。"艾比随口应付,却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信息。
她在冷清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憋闷。刚起身想出去透口气,房门无声地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管家像幽灵般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捧着衣物和洗漱用品的女仆。
"下午好,艾比小姐。我是梧桐。"男人的声音像机器般精准,"这是为您准备的日用品。"
金丝眼镜后面,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梧桐先生,下次进屋前请先敲门。”少女指尖叩了叩桌面,扬起的甜美的笑容,“否则我会怀疑揍敌客家的家教……嗯?”
空气骤然凝固。女仆们的睫毛集体颤了颤。
“万分抱歉,小姐,绝无下次。”中年管家瞬间绷直,又弯下腰。
"晚餐六点准时开始,请注意铃声。"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微妙地加重,"为了安全起见,请不要单独在宅邸走动。"
艾比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多谢提醒,梧桐先生。"她心里早把这个阴森的古宅和它的主人们骂了八百遍——要不是被伊尔迷那个混蛋连哄带骗,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鬼地方?
晚餐铃声响起,艾比跟着梧桐穿过幽暗的长廊。餐厅里,水晶吊灯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银质餐具在暗红色桌布上泛着冷光。墙上历代家主的肖像在烛光中若隐若现,仿佛都在无声地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踏入餐厅的瞬间,数道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射来。少女下意识攥紧了裙角。
"艾比小姐,这是马哈,我的祖父。"席巴在主座开口。艾比抬眼望去,一位佝偻老者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每道沟壑都浸透杀气。
"哼,瘦得像豆芽菜。"马哈开口,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伊尔迷就这眼光?"
一旁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捋须轻笑,"父亲,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骨感美。"
"我是桀诺。"他转向艾比,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小姑娘,在我们家光漂亮可不够看。"
艾比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二子糜稽。"席巴继续介绍。角落里的胖子抬头擦了擦眼睛,脸色突然涨红,又慌忙低头。如此反复几次后,竟直勾勾盯着艾比看,吓得她后退半步。
"柯特。"席巴指向末座。身着华丽和服的少年优雅颔首,袖口露出的指尖寒光一闪:"姐姐好~"甜腻的语调让人脊背发凉。
这群人简直像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艾比强撑微笑致意,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正对着伊尔迷的位置。黑发青年支着下巴看她,漆黑眼眸深不见底:"饿了吧?"
“还好。”少女低头避开餐桌上几道灼人的视线,机械地切割着盘中餐食。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毕竟吃这些食物对她来说毫无营养。奇怪的是,本该难以下咽的肉食竟意外地美味——究竟是厨师手艺精湛,还是这诡异氛围扭曲了她的味觉?
阿比斯在脑海中反常地保持着沉默,似乎同样沉浸在美食中。鲜嫩多汁的牛排、香气四溢的松露浓汤、点缀金箔的精致甜点...她近乎狼吞虎咽的吃相让餐桌陷入诡异的寂静。
"啊!"糜稽突然出声,"小姐喜欢就多吃点!我这份也给你!"
柯特用和服袖子掩唇轻笑:"姐姐是饿了三天吗?"
"用餐要讲究礼仪。"基裘的电子眼疯狂闪烁,蕾丝折扇"啪"地合拢,"伊尔迷!这就是你说的'教养良好'?"
伊尔迷歪了歪头:"她牙齿很健康。"
餐桌瞬间陷入更深的沉默。
艾比差点被汤呛到。这到底是在夸人还是检查牲口?果然这家人没一个正常的。
酒足饭饱,女仆领着艾比返回客房。将房门反锁,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很快便沉沉睡去。
深夜。
艾比突然睁开双眼。黑暗中,似乎有某种粘稠的东西正缓缓爬过脸颊。她猛地拍亮床头灯——
灯光骤然撕开黑暗,待看清眼前一切,血液差点冻结。床前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黑发如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猫眼在昏黄的光线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人影纹丝不动,仿佛从一开始就坐在那里,又仿佛是从她刚才的噩梦中直接爬出来的。
"伊尔迷!”
少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你,你半夜在这干什么?!"
黑发青年微微偏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来看看你。你今晚吃了双份箭毒蛙毒液腌制的牛排,还有加了秘制神经性毒素的汤..."
艾比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混蛋是专程来看她死了没有吗?她猛地掀开被子坐直身子,指着房门,指尖不住发抖:"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伊尔迷纹丝不动,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体贴语调解释:"那种剂量足够放倒三头成年非洲象。不过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他的目光在艾比涨红的脸上来回逡巡,"应该没问题。"
艾比死死咬住后槽牙,硬生生咽下涌到嘴边的咒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至理名言,强迫自己用平稳的声线回答:"多谢关心。你可以滚了。"
门口的身影陷入沉默。几秒后突然向前迈了半步,少女条件反射地攥紧枕头下的餐刀——那是她晚餐时偷偷藏起来的防身武器。
"晚安。"伊尔迷只是轻轻带上门,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做噩梦可以叫我。"
艾比瘫软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影。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人在她脑壳里敲鼓。
"阿比斯!"她在脑海中咬牙切齿,"晚饭有毒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意识深处传来慵懒的回应:"你不是活蹦乱跳的嘛~"声音打了个哈欠,"我正在消化呢,别打扰小孩子睡觉长身体......"
"少给我装蒜!"艾比气得攥紧被单。
"好吧好吧,"阿比斯突然兴奋起来,"其实我尝到熟悉的味道了!那些传承记忆里的......"
"说人话!"
"就是很好吃的东西啊~"阿比斯理直气壮,"你不也觉得晚餐很美味吗?"
艾比额头暴起青筋:"你那些该死的记忆里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能吃的都是好东西~"祂愉快地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能进化的好东西?"
"当然不是,"阿比斯语气突然正经,"我觉得它应该在更下层的空间里,层层铁门后面......"祂随即又抱怨起来,"哎,这个破地方真是贫瘠,如果在我老家这玩意一打一打随便吃......"
"那你怎么不滚回去!"
"门关上了呀!"
艾比正要继续发作,一股暖流突然从胃部蔓延开来。潮水般的困意席卷而至,她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最终沉入梦乡。恍惚间,听见阿比斯得意的低语:
"看吧,我说过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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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小剧场:
晚餐前,梧桐低头请示:"大少爷,关于艾比小姐的餐食,是否需要特别安排......"
伊尔迷眉头一皱,干脆地打断他:"和我们一样就行,不用搞特殊。"顿了顿又补充道,"她胃口不错,记得多备几份。"
梧桐暗自揣测:要解决那位小姐,何必这么麻烦。大少爷破天荒地带她回府,还安排住进自己卧室隔间,莫非......他不敢深想,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少爷的特殊打算、是否需要提前准备后事......但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作为管家,他必须保持绝对忠诚,不该妄议主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