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一只鸟而已,刘彻犯得着这么护着?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但想到母亲临行前的嘱咐:
“你与太子婚约已定,日后便是夫妻,需多些走动,莫要让旁人钻了空子。”
阿娇还是强行压下了不快,故作大方道:“无妨,鸟儿怕生也是常事。只是些小玩意儿,彻弟莫要嫌弃才好。”
她顿了顿,又状似关切地说道:“彻弟,你如今是太子,身份尊贵,身边的东西也该讲究些。
这贡鸟虽有灵性,但终究是畜生,平日里玩玩尚可,莫要太过纵容。”
刘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风停虽是禽鸟,却通人性,于我而言,更似挚友。失礼与否,不在于此。”
阿娇闻言,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悦。她觉得刘彻这话是在反驳她,心里暗道:
不过是一只鸟,还挚友?真是小题大做。嘴上却没有明着反驳,只能换了个话题:
“彻弟,前日姑母还跟我说,宫中近日新来了一批舞姬,舞技甚佳,不如改日我请你去公主府瞧瞧?”
“多谢阿姊美意,近日课业繁忙,怕是无暇前往。”刘彻婉言拒绝。
“那便罢了。”阿娇有些无趣,又提起其他事情,“我前日得了一匹汗血宝马,通体乌黑,日行千里,彻弟若是喜欢,我让府中侍卫送来给你?”
“阿姊的宝马,我怎好夺人所爱?”刘彻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阿娇接连几次示好都被刘彻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心里的傲气渐渐上来了。
她自小便是众星捧月,何时这般热脸贴过冷屁股?看向刘彻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满,语气也不自觉地重了些:“彻弟,我今日前来,也是一片好意。姑母让我多来看看你,毕竟我们日后是要成婚的,总该多些了解才是。”
刘彻抬眸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阿姊所言极是。只是我身为太子,需以国事为重,儿女情长之事,暂且不急。”
“不急?”阿娇提高了音量,“彻弟,我们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整个长安都知晓!我身为你的未婚妻,前来探望你,难道还错了不成?”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娇纵的质问。
殿内的内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刘彻的脸色沉了沉,却依旧保持着太子的仪态:“阿姊息怒。我并非此意,只是近日确实繁忙。”
阿娇见他服软,心里的火气才稍稍平复了些,却依旧带着几分不甘:“罢了,我也知晓你辛苦。只是彻弟,太子之位可不好坐,只看当年的临江王如今是什么下场。”
她说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高傲,仿佛刘彻能娶到她,是天大的福气。
刘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接下来的寒暄,便显得格外敷衍。阿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府里的琐事,炫耀着自己新得的首饰衣物,又或是对刘彻的生活指手画脚。
比如“彻弟该多穿些华贵的衣物,方能彰显太子威仪”“太子宫的内侍不够机灵,该换一批”。
刘彻偶尔应和两句,语气始终平淡,没有半分热络。他心里清楚,阿娇的娇纵和高傲,都是被馆陶公主宠出来的。
她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习惯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却从未想过,别人是否愿意迎合她。
偏殿内,阿娇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见刘彻始终是这副冷淡模样,觉得实在无趣,又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母亲交代的任务,便借口府中还有要事,起身告辞:“彻弟,我今日便先回去了。改日有空,我再来看你。”
刘彻并未挽留,起身颔首:“阿姊慢走,我让内侍送你。”
“不必了。”阿娇摆了摆手,带着侍女转身离去,走到殿门口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期待刘彻能挽留她,却见刘彻只是站在原地,神色平淡,心里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阿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外,刘彻脸上的平和瞬间褪去,眉头重新蹙起,对着身旁的内侍吩咐道:“把那些东西都拿下去,随便处置了,莫要送到风停面前。”他语气里的不耐烦,终于是掩饰不住了。
“是,太子殿下。”内侍不敢多问,连忙捧着锦盒退了下去。
刘彻转身回了内殿,刚进门,就看到一道蓝紫色的身影扑了过来,落在他肩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她走了。”刘彻抬手抚摸着风停的羽毛,“带了些东西来,我让内侍处理了,没给你。”
风停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心里庆幸。
还好没要!那阿娇送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问题?再说了,我可不稀罕她的玩意儿!
他还想吐槽几句,却见刘彻的脸色有些难看,便用翅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阿姊向来如此。”刘彻叹了口气,坐在榻边,将风停抱在怀里,“自小在姑母身边长大,娇纵惯了,眼高于顶,总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
他想起阿娇刚才说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心中留下来痕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他们这场婚约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纠葛。
馆陶公主希望女儿成为皇后,母仪天下;而他和母亲,也需要借助馆陶公主的势力稳固地位。
可他对阿娇,终究只有姐弟之情,没有半分男女爱慕。
风停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刘彻的无奈,在这深宫之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他用脑袋蹭了蹭刘彻的胸口,像是在说:没关系,还有我陪着你。
刘彻感受到怀里小家伙的安抚,心里的烦躁渐渐消散了些。他低头看着风停的羽毛:“还好有你。”
“对了,”刘彻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昨日答应给你的夜明珠,我已经让内侍去库房取了,马上就能送来。”
风停闻言离开皮毛一抖,他怎么还记得这事。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落在两人身上,暖意融融。刘彻抱着风停,指尖轻轻梳理着他的羽毛,心里却在盘算着。
他知道今日虽已经过去了,但阿姊定不会善罢甘休,日后怕是还会找机会想要见风停。
“往后你出宫,切记要小心。”刘彻语气凝重,“若是再遇到阿娇姊的人,莫要与他们纠缠,直接回来找我便是。”
风停点了点头。
关于自己的小命,他自然上心。
时光如长安城外的渭水,悄无声息地流淌了三载。
这三年里,风停的翅膀几乎丈量了长安城的每一寸土地。从朱雀大街的晨钟暮鼓到曲巷深处的炊烟袅袅,从东市的异域奇珍到西市的市井喧嚣。
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最爱的的羊肉汤饼馆,甚至仅凭味道就能精准预判哪家的米糕最甜。
刘彻课业渐重,太子身份带来的责任日益凸显,但只要得空,依旧会带着风停出宫。
或是去城南的曲江池泛舟,或是去近郊的上林苑围猎,连皇家专属的猎场,风停也跟着去过数次。
猎场上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刘彻骑在骏马上,弯弓搭箭时身姿挺拔如松,风停便在他头顶盘旋。
只是再远的地方,他便未曾涉足了。刘彻虽为太子,却也受着宫廷礼制的束缚,不能随意离京。
更重要的是,风停心里门儿清,在长安城里,他是太子宠爱的神鸟,有刘彻护着,有百姓敬畏,没人敢轻易动他。
可一旦踏出这宫墙城郭,山高皇帝远,谁还会管什么贡鸟,神鸟?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猎户的囊中之物,或是被山匪捉去换钱。
他这一身蓝紫色的羽毛太过扎眼,在野外简直是活靶子,思及此,风停便断了远游的念头,乖乖守着长安这方天地。
闲暇时,他常会落在太子宫的屋檐上,看着云卷云舒,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上一世做了金雕,这一世做了鹦鹉,飞了这么多年,天上的风景看腻了,若是有下辈子,不如试试做只地上跑的?
比如老虎狮子,威风凛凛,再不济,做只大熊猫也行,吃了睡睡了吃,多惬意。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自嘲:想啥呢,能平安活过这一世就不错了,还敢奢望下辈子?
不过自己都能穿越了,当不了人就算了,为什么没有金手指。
系统呢?空间呢?随身老爷爷呢?
风停叹气。
这三年里,风停始终刻意避开陈阿娇。刘彻也心照不宣地护着他,但凡有阿娇出席的场合,要么提前让风停待在宫里,要么尽量缩短停留时间,两人倒也真就没再正面碰过。
风停本以为这样的平静能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料到,刘彻十二岁的生辰宴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太子的生辰宴办得极为隆重,宫里宫外的皇亲国戚、重臣权贵悉数到场。
长乐宫的大殿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珍馐佳肴摆满了案几,酒香与脂粉香交织在一起,一派奢靡繁华。刘彻身着太子朝服,端坐于主位,眉宇间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沉稳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