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宸苏醒并开始闭关的消息,被迅速传播开来,原本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动作顿时收敛了许多。
靖王未死,甚至可能修为精进,这足以让绝大多数宵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而被周玄宸推至台前的沈清茉,则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新的焦点。
康王派来的宗室长老周蕴,在接到“沈客卿可代决事务”的消息后,果然第一时间递上了拜帖,要求面见沈清茉。
会面安排在镇妖司分部的一间偏厅。
沈清茉坐在主位,一身素净衣裙,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脊背挺直。
萧煜肃立在她身侧,如同护卫。
周蕴是个须发皆白、面容红润的老者,穿着宗室礼服,看似慈眉善目,眼神却透着精明的打量。
他带着两名随从,捧着礼盒,笑容可掬地走进来。
“老朽周蕴,奉康王殿下之命,特来探望靖王殿下,并慰问沈客卿,客卿年少有为,医术通神,救回靖王实乃我大周之幸!”
周蕴说着场面话,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清茉,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清茉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周长老过誉,靖王殿下洪福齐天,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此番损耗颇大,需闭关巩固,不便见客,长老的心意,清茉代殿下领受了。”
她应对得体,不卑不亢,将周玄宸需要静养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周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脸上笑容不变:“应当的,应当的,只是陛下与康王殿下忧心忡忡,若不能亲眼见到靖王安好,实在难以安心,不知靖王此番闭关,需多少时日?神识之伤,最是棘手,可需宫中供奉协助?”
这话问得巧妙,看似关切,实则仍在试探周玄宸的真实状况,尤其是神识方面。
沈清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修为高深,自有分寸,具体时日,非清茉所能揣度,至于伤势,有陈太医与吴先生在此,不敢劳烦宫中供奉。”
她将话堵了回去,滴水不漏。
周蕴又旁敲侧击了几句,试图打听沈清茉的来历和救治细节,皆被沈清茉以“师门秘传”“不便外泄”等理由轻描淡写地带过。
眼见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周蕴也知趣,寒暄几句后便留下礼物,告辞离去。
送走周蕴,沈清茉轻轻舒了口气。
与这些老狐狸周旋,着实耗费心神。
萧煜低声道:“清茉应对得当,这周蕴是康王心腹,最是难缠,他此番未能得逞,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茉揉了揉眉心:“兵来将挡吧,只要殿下尽快恢复,这些跳梁小丑便不足为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周蕴拜访的次日,萧煜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指挥使,沈客卿,”萧煜神色凝重,“我们的人在清理云雾岭战场残留物时,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呈上一块焦黑的金属碎片,碎片上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妖力波动,以及一个类似狼头的模糊刻印。
“这是……”
周玄宸拿起碎片,指尖灵力微吐,感受着那丝妖力,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北境狼族的标记?而且这妖力精纯度……是妖王近卫级别的东西。”
沈清茉也感应到了那股与中原修士截然不同的狂野妖力,心中一惊。
北境妖族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云雾岭,出现在黄泉之种爆炸的核心区域?
“确认过了?”周玄宸声音低沉。
“确认了,我们找了熟悉北境事务的老吏辨认,这刻印和妖力特征,确实属于北境三大部族之一的苍狼族,而且是直属于妖皇或其嫡系的精锐卫队。”
萧煜肯定道,“这东西被埋在极深的土层下,若非我们掘地三尺搜寻沈客卿……恐怕也难以发现。”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北境妖族,与中原人族对峙千年,彼此界限分明。
妖皇近卫的物品出现在人族腹地,还与九幽黄泉大阵扯上关系,这背后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北境妖族也参与了此事?”
沈清茉感到一股寒意,若真如此,那幕后黑手的势力,未免太过庞大可怕。
周玄宸摩挲着那块碎片,眼神幽深如寒潭:“未必是直接参与,但这东西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或许,有人想借妖族之力,或许……妖族内部,也有人与那幕后之人有所勾结。”
他站起身,虽然气息仍有些虚弱,但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决断力已然回归:“江南道之事暂告一段落,京城那边有雷罡坐镇,翻不起大浪,但这北境之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看向沈清茉和萧煜:“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启程前往北境。”
“指挥使,您的伤……”萧煜担忧道。
“无妨,路上调息即可。”
“此事关系重大,若真与妖族有关,必须尽早查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茉,“清茉,你……”
“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茉毫不犹豫地说道。
北境凶险,周玄宸伤势未愈,她怎能放心?
而且,她体内的邪神印记,在感受到那妖力碎片时,似乎也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这让她心中不安,必须去弄个明白。
周玄宸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点了点头:“好,此行凶险,你务必跟紧我。”
决定已下,众人立刻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
抽调精锐人手,准备物资法器,规划行进路线,同时还要放出烟雾弹,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沈清茉也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息,同时更加迫切地翻阅医典。
北境环境恶劣,妖族强者如云,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找到压制甚至利用邪神印记的方法,否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就在出发前夜,沈清茉在尝试将一丝白色灵力融入【冰心诀】以增强神识防护时,无意中发现当这混合灵力以特定频率震荡时,识海中那被封印的邪神印记,竟会随之产生一种类似“共鸣”的细微波动,并且那层白色封印,似乎也隐隐变得更加稳固了一丝。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
难道……这白色灵力,并不仅仅是压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或“安抚”那印记?
她不敢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方向。
她将这点发现默默记下,准备在路上继续尝试。
三日后,一支伪装成商队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湖州府,向着北方而去。队伍核心,正是周玄宸、沈清茉与萧煜等少数精锐。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模糊的讯息,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跨越千山万水,传向了北方那片冰封的雪原。
讯息的内容很简单——“鱼已离巢,向北。”
与此同时,京城,钦天监深处。
那位鹤发老者面前的铜镜中,景象再次变幻,显现出苍茫的北地风光,镜光幽幽,锁定了那支正在北行的“商队”。
老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掐算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