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他这么说,李忘生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减轻多少:“师兄……”
“我真的一下都没碰,”谢云流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语气又恢复轻松,“你当我们小时候看的《中华之剑》是白看的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点后怕。”李忘生很认真地盯着谢云流的脸,“你这些年在日本遭遇那么多事,碰到那么多危险,忍受那么多磨难,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没能帮忙也没能分担。”他沉默几秒,有些难过地说,“什么都没做,却说爱你,总觉得——”
“可是你给了我回来的理由,”谢云流没让他说完,“而且也不是你不知道,是我说得太少,如果不是你,我只会在那个地狱沉沦下去,”他牵起李忘生的手,将他的指尖全都紧握着,“你是我回到正途的拉手。”
李忘生终于笑了,谢云流觉得他万分可爱又想一亲芳泽的时候却忽然闻到了焦煳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放进烤箱的饼干,说好要看着火候的,结果接个电话全忘了。
“坏了坏了。”谢云流赶紧把烤盘掏出来,里面弄好的海盐芝士酥饼好多都碳化了,只有边缘的几个看起来还好,他懊悔不已,一来浪费了食物,二来是虽然接下来还有无花果酱、杏仁红茶和巧克力味的没有烤,但李忘生最期待的明明是这一盘。
他正在着急忙慌地看剩下的酱料够不够再弄几个酥饼出来补救一下,就听到李忘生在身后说:“师兄,好好吃啊。”
谢云流回头,李忘生从烤盘里拿了一个没那么糊的正在品尝,旁边小猫着急到后腿直立扒着他的胳膊,他脸上带着温柔又餍足的笑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点。”
“真没见识。”谢云流笑着在他鼻尖刮了一下,走过去就着李忘生的手也尝了一口,其实从他的标准来说一点都不好吃,烤的时间太长干巴巴的而且煳味不可忽略,但他还是发自内心地说:“嗯,确实很甜。”
临近年关,好多人都返乡过年,玩游戏的人少了许多,开团也开不起来,年前的最后一车25人英雄李忘生干脆开了全roll团,大家各凭本事拿好东西。
全roll团很快就满员发车,连好几年不知道在哪儿的清虚都进了组,据说她也带着那个长得很像游戏建模的斯拉夫帅哥男友回家去了,两人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小老外听说和中国人结婚就能永久居留,说什么也要跟着她入籍,于是两个人一起回国领证见了家长。大家一听都嗷嗷起哄,说过完年要聚一下,清虚拍胸脯让亲友们都来。
李忘生注意到谢云流有点沉默,他还想着是不是因为谢云流跟于睿不熟的关系,但还没来得及哄清虚就在YY里问:“祁师弟怎么不在?”
“他好几天没上线了,”帮会的其他人回答,“是不是回家过年啦?”
与祁进关系相近的几个人都没说话,他们知道祁进是孤儿,以往过年的时候他几乎是天天在的。
一时间气氛诡异,洛风赶快活跃气氛:“五师叔是不是谈恋爱奔现去啦?那个总跟着他的雪萝卜也好久没上线了。”
他说完大家才调笑起来,但李忘生还是有点担心,于是给祁进发了条微信询问,但那边没回,他只能先打本,等打完本大家截了图放了烟花,祁进过午夜才回了一句:“有个朋友病了,我在医院陪他。”
李忘生这才安心,回复道:“照顾好自己,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第二天便是除夕,李忘生开车载谢云流去远一些的大超市买这几天要在家吃的东西,买完东西刚把车子开进地库,李忘生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他以为是推销或者快递,于是直接用车载蓝牙接了电话,然而那边却传来一个很柔和的女人的声音:“李老师,还记得我吗?国庆的时候我们在湖滨大厦吃过一顿饭。”
李忘生有一瞬间茫然,他下意识往坐在副驾驶的谢云流脸上看去,后者的表情很难看,这让李忘生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他还没回答,那边接着说:“我回老家过年了,想着你应该也回来了吧,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李忘生对这么直白的邀请感到为难,他还在想要怎么礼貌地拒绝,却看到谢云流已经很轻地翻了一下眼睛往窗外看去了,即便只是一个漆黑的后脑勺也仿佛能看到无比清晰的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对不起,我没有回家过年。”李忘生说完,不等对方继续发出邀约,便封死了所有的可能,“而且我已经有对象了,我们没有必要再见。”
“可是你母亲说……”
“我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我还没有告诉我妈。”李忘生没有任何犹豫,“所以,抱歉。”
电话挂断了,车载音乐重新播放起来,谢云流迟缓地回过头,一脸暗爽却又傲娇地说:“这次表现不错,我很满意。”
“满意吧,”李忘生笑着看他,“但那么说了,她肯定会告诉我妈的喔,我们怎么办?”
谢云流的顿时很无措:“什么?”
李忘生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他,很认真地说:“虽然有点快,但是……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谢云流指着自己:“我吗?”
李忘生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不然你让我带谁回去?”
谢云流脸上出现罕见不自信的神色:“可是……可是……可是你爸妈要是不接受我怎么办……”
“反正也只是让他们看你一眼,这样以后就不会再想着非要把我推给别人了。”李忘生无所谓地将车子熄火,然后下车去后备厢里搬东西,“接不接受你是我的事不是他们的事,我只是告知不是要他们认可,你也不是要跟他们生活。”
他说得轻松但谢云流还是满脸担忧,他从小就没什么跟长辈相处的经验,很怕李忘生的父母会不喜欢自己。他追上去帮李忘生提袋子,语气还是怂怂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跟父母产生隔阂。”
“不会的,我爸妈都是明事理的人。”李忘生安抚他,将提着的袋子倒了个手,但谢云流手里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李忘生便将他挽着,“我们初二就回去好不好?机票应该会很便宜呢。”
比起李忘生的从容不迫,谢云流过了个坐立不安的年,他后悔自己没好好剪个头发,又翻来覆去找了半天要穿的衣服,生怕给李忘生父母的第一印象不好。最后怕什么来什么,出发的那天早上唇角冒了个红亮的大痘。
他几乎绝望了,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李忘生看他蔫头耷脑,连忙安慰了几句,最后又抱又亲又哄,才没让谢云流临阵逃跑。
五小时后,两人背着包从机场出来,因为东西太多李忘生去车行租了辆车,他放好行李正要上驾驶座,却被谢云流拉了一把:“你坐那边。”
李忘生惊讶地看着他,谢云流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着牙说:“要是你找个老公连开车都怕,你爸妈也不会放心吧。”
李忘生心想首先找个老公这件事就很难放心,他准备反驳谢云流的称谓,但看他四肢僵硬一脸紧张,还是觉得这个节骨眼上他开心就好,于是乖乖钻进副驾驶:“那你小心一点,我们慢慢开。”
谢云流发动车子,好在大过年的路上人不多,他开得也不快,但神色还是很紧绷,两只手将方向盘紧紧攥着,李忘生时不时跟他聊几句天放松气氛。
没过一会儿谢云流的神态就从容了很多,眼前道路宽平,天空碧蓝阳光明媚,周围树木挂满鲜红的旗帜与灯笼,与当时令他几乎丧命的那条布满浓雾的昏暗路途毫不相同,这让他心中生出激切,也生出勇气。
“正好差不多一年前,”他忽然说,李忘生抬头看他,他望着前路,脸上是回忆的表情,“那场车祸也是差不多的下午,现在想想也怪我,明明知道天气不好还非要自己开车出差,明明坐新干线就没问题。”
他语气还算轻松,但李忘生却露出沉思的表情:“一年前的下午?”
谢云流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李忘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师兄,具体是哪一天?”
谢云流不知道他问得这么细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说:“2月29,因为是闰日所以很好记。”
李忘生缓慢举起右手手腕,他骨骼纤细皮肤雪白,袖子向下滑落,而他腕间什么都没有:“师兄,你记不记得我有一只戴了很久的平安扣?”
谢云流在红灯前停车,他记得那件事,一直也觉得那块玉很适合李忘生,但重逢之后他没有再见过那只手链,还以为是李忘生摘掉了:“记得,怎么了?”
“它在去年2月29日下午忽然碎掉了。”李忘生轻声说,似乎也觉得这句话如此不可信,他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茫然,“没有任何征兆,人家都说玉碎就是挡灾,我还想自己也没遇到什么灾祸——”
谢云流呆呆地看着他,而后忽然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他浑身颤抖声音也在战栗:“所以……是你救了我吗?忘生,你又一次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