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谢云流走到楼门口居然刷脸就过了门禁时,李忘生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上电梯进了屋子,户型并不大但很简洁,是一目了然的两室两厅,横向的餐厅客厅合为一体,面前是巨大贯通的落地窗,能够看到阳光下非常漂亮的湖面。并且装修得很好,家具一应俱全,还裹着塑料布,一看就是全新的。
李忘生心里的猜疑愈大,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谢云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师兄,这是租的吗?”
“买的。”谢云流惋惜地说,“可惜我之前没有存很多钱,不然可以买更大的。”
谢云流从前对金钱没有概念,富裕或穷困都没有对他的生活产生太多影响,其实不论在日本还是回国之后都曾有过私人研究机构花大价钱希望他能去工作,但他全都拒绝了。对于他来说钱只是一种必需品,他物欲并不高,所以够用就行,但最近一段时间他才逐渐意识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穷尽一生追名逐利,他想要的东西每一日都在增加,想要馈赠的礼物也逐渐变多,以至于自己的存款捉襟见肘。他这才明白,原来有了花钱的理由之后,才会觉得有钱真好。
李忘生愕然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谢云流脸上的表情也有一丝前所未有的犹豫和乞求,他走到李忘生面前,小心翼翼将他的两只手都握住,低声道:“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但我希望你能跟我住在一起,不是只有一个寒假,一个周末,是长久的,安定的,朝朝暮暮一起生活,我想醒来就能看到你,睡前也最后一个听到你的声音,我想以后煮的所有东西都第一个给你吃,遇到的所有事情也第一个告诉你。”
他每说出一个字李忘生的眼眶就更酸热,他想说我也是这么盼望的,谢云流却又说:“我不是在为难你,只是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我太想要……有一个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只要你能答应,我愿意做任何努力。 ”
“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师兄,这一天我也等待很久。”李忘生也将他的手反握着,眼含热泪十分恳切地说,“我当然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话没说完,就被谢云流激动地抱了起来,并且往前迫不及待走了两步放在还没拆封的岛台上,他们没像过去那样迫不及待地缠绵拥吻,只是在屋内明亮的日光下彼此凝视着对方的面孔,凝视着对方眼睛里映出的自己,而后他们一起笑了,将额头抵着额头,交换着最真实也最甜蜜的呼吸。
宛如一体。
对于室友吞吞吐吐说要搬出去住的决定,方宇轩表示一万个赞成,并且说他可能也在公寓住不了多久,他准备春天就要结婚了。
李忘生听完连道恭喜,但缓过劲来又觉得动作是否有点太快,于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而方宇轩很轻松地摊开手:“我母亲离婚了,她那边的公司要重新整合,想要碧玲去帮她,结了婚的话方便一点,我也觉得很好。”他帮李忘生把放在浴室的东西收好,又说:“到时候你要赏脸来哦。”
李忘生说一定去,方宇轩揶揄一笑:“把谢工带来嘛,上次都没有说上话。”
李忘生愣了一下,还是不太习惯忽然被提到谢云流,挠了挠头小声说:“他想去的话我会带他的。”
他很快收好要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拿不了的之后可以慢慢搬,方宇轩把他送到门口,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你在玩的那个游戏,寒假闲着没事干,带带我呗?”
李忘生听完眼睛一亮:“好啊,太欢迎啦!”
但李忘生的“新室友”现在还不知道李忘生接下来要花大把时间去带的萌新是他的前室友,后来知道之后足足别扭了好几天,直到方宇轩把未婚妻也拉来一起玩才恢复如常。
李忘生搬到新房子之后寒假便到来了,一个正值放假另一个刚刚辞职都很悠闲,于是每天都跟最喜欢的人连体婴似的一起煮饭、看书、运动、打游戏,这种日子真是谁过谁爽。
很快春节临近,谢云流没有地方可去,李忘生就找了个学校比较忙的借口跟家里说不回去过年了,他虽然与父母关系不错,但也怕回去被问东问西,干脆选择了逃避。
这天下午,两人正凑在一起研究新烤箱,猫咪也蹲在料理台上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因为前一晚李忘生挂机看吃播的时候被馋到,所以谢云流自告奋勇说他也能做出跟视频里一样海盐芝士酥饼,他买了食材还有多功能烤箱,找了几篇教程就钻进厨房,李忘生在旁边陪他聊天打下手,两人正说到昨天那盘很可惜的33对局,谢云流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李忘生下意识往那边一看,谢云流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屏幕上亮着一串陌生号码,但格式很奇怪,下面还有归属地,写着日本东京。
李忘生顿时僵住了,谢云流倒是神色如常,他戴着沾满无花果酱的手套,只是用下巴往那边一指:“接吧,按免提就行。”
而李忘生有些犹豫,他其实对窥探谢云流的过去虽有兴趣但更多尊重,如果谢云流不说他是不会问的,但不接实在矫情,他还是拿起手机在屏幕上一划接了电话。
那边立刻传出声音:“大哥,大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是重茂。”
李忘生表情更僵,看了一眼谢云流,脸上露出回避的神色,他想要往外走,却被谢云流摘掉手套一把拉住了。
“大哥?”李重茂见谢云流不吭声,又说,“你在听吗?”
谢云流“嗯”了一声,把还想挣脱的李忘生按在冰箱门上亲他的脖子,李忘生吓坏了,又不敢出声,只能用手腕抵着。
“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我遇到了麻烦。”李重茂的声音很可怜,那边还有风声,他显然很冷,说话时哆哆嗦嗦的,“我爸好像……好像被双规了,我妈也联系不上,家里人都不接我的电话,我的卡全被冻结了,我现在一点钱都没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要想买机票回去。”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找他们啊。”谢云流说着已经把手伸进了李忘生的珊瑚绒居家服里,他语气平淡,李忘生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只能捂住自己的嘴。
“他们消息比我还灵通,早就听说我家的事情,全都在玩消失!”李重茂提高声音,而后惊觉要好好伪装,于是又做出委屈的语气,“求你了,大哥,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公寓也马上就要到期——”
“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谢云流的声音变冷了,“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重茂绝望地吐气:“大哥,为什么?”
“2020年6月19日那天晚上,凯撒酒吧,你动了我的手机。”他的语气堪称恐怖,李忘生面露惊愕,而谢云流的表情却没什么波澜,只是执着地再一次弯腰亲他的脸颊和耳垂。
李重茂沉默了半晌,显然要不是谢云流提醒,他早就忘了自己做过的事,这一次他终于真的哭出声音:“大哥,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谢云流从李忘生的肩窝里抬起头来,毫无温度地笑了一声,而后再说出口的话每一个字音都是咬紧的:“永远不会。”
“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求救了,求求你……”
谢云流已经听烦了,他摸到手机准备挂断,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其实你最不该求救的就是我。”
李重茂的哭音顿时截断,他还没问为什么,谢云流就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你父亲就是我向纪委举报的。”
他说完便将电话压了,李忘生脸上满是震惊,他原以为谢云流既然与李重茂后来仍有联系,必定是关系不错,就从谢云流过去的行事作风,他连游戏里的朋友都能毫无原则的回护,更别说现实中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这让李忘生感到有些意外。
“怎么了?”谢云流读懂李忘生的表情,很不满地捏住他的脸,“又圣母心泛滥了,觉得我做得过分?”
“倒也没有……”李忘生说,“举报贪腐是对的,师兄,但是他毕竟没有参与年纪也小……异国他乡没钱吃饭……”
“没参与也不无辜,你以为他挥霍的钱是哪儿来的,没钱就打工去呗,还能饿死街头吗?”谢云流在他鼻尖咬了一口,语速很快且轻地说,“而且他之前让那些狐朋狗友给我喂迷幻剂骗我吸毒我还没跟他算账呢,我够善良了。”
李忘生眼睛瞪大,连忙攥住谢云流的衣襟:“他骗你……什么?”
“也没什么,”谢云流看他的反应有点后悔自己说实话,将李忘生搂着安抚,“那边管理松散,所以有些擦边的药啊烟啊什么的,我比较谨慎,没有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