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片刻之前,燕长离还和容珊像那些穿着漂亮汉服和洋装的女孩子们一样,在灯联跟前拍了张合影,用的是容珊的手机。在她的手机里还有两个人的游戏截图,除了他们的名片,还有不少游山玩水时截下的。她把手机解了锁打开相册,又用征询的目光望向了燕长离。
“怎么了?你想要就做一个吧,我们可以待会儿再来拿。”燕长离对她说。
“我是说……用哪张照片好呢?”容珊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上面是相册里琳琅满目的图片,“你那儿还有一张咱们的合影呢,就早上在摩天轮上拍的,是用它还是用刚才拍的?”
她又指着摊位上挂着的银色怀表挂坠说:“我是想做这个,怎么样,用你拍的还是我拍的?”
燕长离凑过去看了看,认真地对她说道:“那还是用你拍的吧,我觉得你拍的好看多了。”
他指着的是她手机相册里那张在灯联前的合影,照片上他们靠在一起,他依旧榄着她的肩膀,身边是流光溢彩的灯联与各色花灯。
在拍照这件事上,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技不如人,这方面还是女孩子更在行些。
“好,那就这张吧。”
容珊扫码加上了摊主女生的微信,把合影和一张两个人在河西瀚漠胡杨树林里的截图发了过去。那是在胡杨树林中央的湖水边,身穿苍云玄甲的青年从身后揽着暗红衣裙的五毒女子,两个人偎依在一起,就是诗里的橡树与木棉。
“就做这个怀表挂坠吧,用我发的这两张图。”她对那女生说,“我选银色的这个。”
在她对着收款码扫描付款时,远处的广场上传来了一阵欢呼与喧闹。容珊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操作着笔记本电脑的男生显然也听见了那边的动静,抬起头对她说:“那边是看无人机表演的地方,今晚总共有三场,第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过去吧——东西做好还要一段时间,但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子了。”
第一场无人机表演是山水主题。这座城市地处南方,素来以山明水秀著称,城市宣传片上没少放绿水青山的镜头、近些年引进了时下流行的无人机表演,便将城市和夜空当做了画布,用无人机编队和灯光做了画笔颜料,将引以为傲的山水风光用光影在城市上空画成一幅长卷。无人机编队和灯光随着音乐将这幅以天地为底的山水画卷徐徐展开,连江上一条小小的竹排都栩栩如生,一旁又有无数架无人机在夜空中拼出了两行行书,写的是“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这番表演自然引来了一片欢呼,不仅孩子们又叫又跳地让父母把自己抱得高一些,大人们也纷纷举起手机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在容珊和燕长离身后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一副背包客的打扮,这会这拿着手机边录像边用英语赞叹个不停,左一句“Amazing”右一句“So cool”,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却像个第一次郊游踏青的小男孩。
夜空上的无人机又变幻着组成了不少古代文人雅士抚琴长啸、吟诗作对的画面,他们欢聚宴饮,他们挥毫泼墨,最后以一切都又随着画卷的合拢化作云烟结束了这场无人机灯光秀。下一场表演在两个小时之后,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自然也散开了,重又融入了无处不在欢声笑语里。容珊也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江面上亮起的巨大的锦鲤花灯,然后转头对燕长离说:“走吧,先回刚才的摊子上看看,东西应该已经做好了吧?”
新年集市上的摊位不少,但这样定制小玩意的也只有一个,两个人自然没绕多少路就找到了方才的摊子。或许是今天第一位顾客的缘故,那对摆摊的年轻情侣还记得他们,远远见他们走过来,那女生便对他们招了招手。
“是你们要的怀表挂坠吧?我正想给这位美女发消息呢。喏,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
她边说边把怀表递到了容珊手里。银色的长链上坠着同色的老式怀表,按动边上的按钮就能打开,但这个人人都有手机和智能手环的年代自然不再需要它在里边放着真正的钟表,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图片,左边是河西瀚漠胡杨林里两个人的截图,右边是那张灯联前的合影。怀表上是一朵浮雕的玫瑰花,还环绕着一圈花体的法文字母,当然,这就没几个人会专门去研究写了些什么了。
“没什么要改的了,图片也很清晰,我挺喜欢的。”容珊拿着怀表端详了一阵,十分满意地笑起来,“谢谢,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客气,下次再来。”
先前容珊已经付过钱,她拿了怀表也就和燕长离一起转身离开了。河堤广场上依旧是一片玉壶光转、夜舞鱼龙的繁华,江面上也亮起了浮动的锦鲤、荷花和月牙形状的大型花灯,满眼梦幻般的流光。而他们也如同水滴汇入面前的江河一般,融入了这片暖色的流光之海。
忽然燕长离感到抱着自己胳膊的容珊拉过了自己的手,把方才那枚银色的怀表挂坠塞进了手心里。银色的金属挂坠上传来她的体温,却依旧透着金属的凉意。
“小蝴蝶,这个……不是你定做的吗?”他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你给我做什么?”
“送给你的,就当是回礼。”她朝他笑起来,花灯的暖光也融化在了她眼底,如同侠客岛海面的月光一样,摇荡着化作了一片满是暖意的温柔,“虽然照片和截图都能放手机里,还能发空间、朋友圈之类的,但这个可有意义多了,还能当护身符戴着,不是吗?”
“而且这回可不一样,不管你把它拿给几个人看,都不会像电影里那样,看过就没有下次了。”
她说的当然是战争电影里常见的死亡Flag,那些电影的主人公总是戴着一个这样的怀表并且日夜不离身,里边不是爱人的照片就是妻儿老小的全家福。每当他们和战友一起困在战壕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时,他们都会把它拿出来,打开怀表和要好的弟兄一起欣赏照片,如果怀表里的照片是他们的爱人,还要多说一句“看,她多漂亮”之类的话。
而这样做的后果,自然就是主角或者战友总有一个或几个得有去无回了。
燕长离拿着她塞进自己手里的挂坠,摩挲了一下怀表面上玫瑰花和法文字母的浮雕,又摸了摸自己的领口,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他是没有戴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习惯,身边不少人都是从小用红线拴着个玉坠之类的戴着,有的是一块简单的中间穿孔的圆形玉坠,有的是观音、貔貅或是玉牌之类,大都是家里长辈的馈赠,可他却从来没有,也从来不太信这些。但话又说回来了,人总该有些因为什么事或什么人破例的时候,例外总归会有,而容珊就是这个人。
这样热闹的跨年集市上当然少不了乐队。在集市中央临时搭建的、环绕着花灯的舞台上,恰好就有一支有三个年轻人组成的乐队。燕长离和容珊经过时,他们刚刚唱完一首歌,主唱正忙着把乐谱翻到新的一页,吉他手和键盘手也趁着这个空当给各自的乐器调音,时不时有一两声拨动琴弦或是按响琴键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那吉他手抱着的是一把木吉他,看上去用了有些时日了,却还是精心保养过,木质的共鸣箱擦得发亮,每一个部件都纤尘不染。这不是一支摇滚乐队,不过也是,一个照着画里的长安和汴京搭起来的、国风元素随处可见的集市上,出现一支又是电音又是鼓点的、唱着声嘶力竭的重金属的摇滚乐队,多少也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反倒是这样带着些抒情意味的民谣出现在这儿更合适些,也更容易抓住人们的耳朵。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主唱在椅子上坐下来摆好了姿势,他身后的吉他手和键盘手也是如此。他又对着麦克风“喂喂”地试了两下音,觉得音量也调到了合适的档位之后便对着身后的吉他手和键盘手点了点头,随着一阵柔和的吉他声,新的一首歌响起了前奏。
人群也如同金鱼似地朝这边聚拢来,虽然四下里还有些用音响放着音乐的摊位,这吉他声还是抓住了不少人的耳朵,就像此刻在舞台前驻足的容珊与燕长离一样。他们停在舞台前,望着台上的三个年轻人。
“你听,阿拉斯加,”容珊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忽然用手肘碰了碰燕长离,声音也因为激动拔高了几分,“这首歌不就是——”
燕长离站在原地听了一会,那随着吉他拨片拨动琴弦从音响里流淌出来的,是一首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它正是天市垣外花海里容珊唱起的《追梦人》。
只能说苍爹你还是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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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两桨桥头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