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或许这座水族馆在早些年,至少在容珊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颇有人气的。起码对小孩子来说,玻璃缸里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和小灯笼似的水母,还有巨大池子里的海龟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连特意装修成真正的海底般的深蓝色调的室内也丝毫不会让他们觉得阴森。容珊从小学到初中都来过好几次,小时候是父亲带她来,再大一些就是和朋友一起。每回她来的时候都是周末,水族馆里总是挤满了家长和孩子,门外排的队也从来不短。
但它到底没法跟那些真正的海洋馆相比。这座小小的、看上去有些滑稽的白房子和里边的玻璃缸就是它的全部,最多不过是加上墙上挂着的海洋生物科普、随处可见的贝壳海星水草之类的装饰、还有曾经院子里可供游客用奶瓶喂锦鲤的池子罢了。这里没有鱼群和海龟从游人头顶游过的海底隧道,没有在水中翩翩起舞的美人鱼,也没有更加新奇的动物,譬如身形庞大的白鲸和虎鲸,又或者北极熊、企鹅、海豹之类真正的极地动物。这是个新奇之物层出不穷的年头,当它不再新奇的时候,如今这般门可罗雀也就不出所料了。
容珊记得本地的新闻公众号还发布过一篇报道,说这座开了二十来年的水族馆或许过阵子就要永久停业。看它现在的境况,这文章应当所言非虚。
只有他们两人走在空旷的展厅里,他们的脚步踏过了地上摇晃的波光,惊动了玻璃缸里一群群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它们短暂地被容珊和燕长离的走近惊得四散开去,片刻之后又重新聚在了一起,隔着玻璃似乎也打量起了这两个不期而至的青年人——它们应当也早就习惯了冷清的日子。
水族馆的布局倒还真没什么变化,这一处的玻璃钢里是漂亮得仿佛发着光的热带鱼,那一处是懒洋洋卧在缸底、偶尔一甩尾巴让玻璃钢上的电压表指针唰一下摆到另一头的电鳗,还有像一朵朵发着荧光的桃花似的水母。它们在水里游动时像一把把透明的小伞,周身发着幽幽的荧光,在昏暗的室内更是如梦如幻。
另一边巨大的水池里,几只海龟正懒懒地趴在池底,一副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兴趣的模样。
“其实这里倒也没那么差,你看,至少这些热带鱼还不像完全没人管的样子。”燕长离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目光正被玻璃缸里一群蓝荧荧的小鱼吸引着,“而且现在只有我们俩,谁也打搅不了我们了。”
“是啊,不过这可能也是我们最后一次来了。”容珊也看着玻璃钢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鱼群,蓝色的灯光透过玻璃和水面,将摇荡的水波投影在了裙摆上,也照亮了她的侧影,“你看那边的水母,像不像‘月中游’挂件里那只?”
她说的是洞天福地岛任务历程里那个来自康成功的腰部挂件,圆形的水晶腰坠里封着海水,一只通体洁白的水母游弋其中。描述里它是一段失败的单相思的见证,但也是她最喜欢的挂件之一。
“真挺像的,你看,在水里还发着光呢。”
燕长离也凑过去看那些游弋在玻璃钢里的水母,他拿出手机给它们拍照,镜头恰好把容珊的侧影也拍了进去。望着玻璃缸的水母,仿佛真的身在海底一般,连轮廓也如梦一般柔化了。
一走出水族馆,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大的摩天轮和五花八门的游乐设施。都是大红大绿的糖果色,却又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像是古早的饼干或是糖果盒子,又或者别的什么什么点心,总之是那一类的铁皮盒子上常见的装饰画。远远望过去,浓郁鲜亮却又有些陈旧的颜色还真像极了学校旁边小卖部里那些漂亮的糖果和玩具,粗糙归粗糙,却也是童年梦幻般的色调里不可或缺的一笔。
容珊当然是奔着摩天轮去的。用她的话来说,俗套是俗套了一点,但不管怎么说坐摩天轮也是当代小情侣约会的特色之一,不可不品尝。当然,公园里还有过审车、海盗船和大摆锤之类刺激紧张的玩意,但她从小就对这些敬而远之,也只有高中的时候和两个发小一起壮着胆子坐过海盗船,结果在上边吓得不敢睁眼不说,下来时险些路也没走稳。
他们也是今天唯二两个来坐摩天轮的游人——至少这时间是。
在今天之前,燕长离确实不懂为什么这会是众多情侣热衷的约会项目。但摩天轮座舱随着旋转渐渐升高、头顶一片澄澈的天空也越来越近时,他却又好像懂得了一些。
今天也是个晴朗的天气,秋冬时节的天空蓝得分外高远也分外澄澈,透过玻璃窗洒落的阳光又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从摩天轮的座舱往外望去,车水马龙的城市蜿蜒其中的江河都成了一张望不到边的写意风景画,连远处绵延的山岭也一览无余。那一整块湛蓝水晶般的天空此刻就在窗外,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容珊坐在他身边,这会也对着窗外的天空和城市拍照。阳光照进她的眼眸里,照亮了她眼中澄澈的欢欣与好奇。
这时摩天轮也快要转到了最顶上,他也拿出了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要拍张合影吗?我看别人好像都喜欢在什么摩天轮顶上拍。”
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出来的这主意,现在来看确实有些俗套,好像连动不动就几百集也播不完的台湾偶像言情剧也不这么演了。但有些桥段能够让人津津乐道许多年,或许也有它的道理。至少也应该试上一试,才知道它的道理在哪。
还有一件事,他和容珊都给彼此拍了好几张照,却还没拍上哪怕一张合影。
“好啊,那就现在拍吧。”
容珊大大方方地靠在了他身上,让他揽住了自己的肩膀,又用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切成前置镜头之后按下了快门。
这新年集市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出现的,不过每次反响都不错,也就成了河堤广场每个年底的固定节目,除了人人足不出户的那一两个月,其他时候可一次也没少。
入夜时分也是新年集市开始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不久,河堤广场上就亮起了无数各色灯笼和造型各异的花灯,道路两旁许多灯笼串起的灯联也亮了起来。这是从古装剧和沉浸式综艺里学来的桥段,把现今的广场集市扮成长安或是开封的模样。不时有穿汉服或是Lolita的女孩子三三两两地走过,又比画上的开封市集和上元灯会多了几分当下的生气。
既然是集市,少不了的必定是各类大大小小的摊子。这样的夜市在周末的市中心之类的地方也会有,只是这里的还要更多一些。除了常见的小吃饮品和卖小玩意的,还有套圈、打气球、投壶之类的游戏。好几个摊子刚摆出来没多久,跟前就已经聚集了三五成群的人们,不多时容珊便和几个女孩子一样,被一个卖宠物装饰和玩具的摊子上趴着的蓝猫和布偶猫吸引了目光。两只猫都生得圆滚滚的,毛发如同绸缎般柔顺发亮,深处闹哄哄的广场上也没受半点惊吓。容珊伸出手去摸那只蓝猫,它眯起眼仰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要是现在就能有猫该有多好——可惜房东不让养猫和狗,大三的时候方瑾养了只仓鼠,结果那年冬天实在太冷,它没扛过去。”容珊说,“我爸妈也不喜欢这些,根本不会让我在家里养。”
“没事,到时候就按你说的,猫狗双全。”燕长离边说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河西说的吗?一只猫一只狗,猫要三花,狗要阿拉斯加。”
集市上当然也少不了能涂涂画画或是做点儿什么小手工的去处,只不过从前流行的是沙画和彩绘,现在倒是石膏娃娃和拼豆之类随处可见。摊子上摆满了各种造型的石膏娃娃,大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在上色,只是时不时传来当家长的狮子吼似的斥责,不是孩子把颜料弄在了衣服上就是这儿那儿画歪了,多少有些煞风景。虽说这儿是人来人往的广场,但看他们的架势,倒好像是别人不小心闯进了他们家客厅里。
在石膏彩绘的摊子旁边是一个用照片做摇摇乐和挂件之类小玩意的摊子。摆摊的也是一对年轻情侣,看上去比他们也就大那么一点儿。容珊凑过去看时,摊位后边戴着眼镜的短发女生便朝她招呼道:“我们这里有图片就能做这些,摊上有的东西都行,要来一个吗?”
她指了指摊位上摆着的一片摇头晃脑的摇摇乐,和旁边挂着的钥匙串、挂坠和吊牌。它们大都是些当红明星,或是热门ACG里的人物,也有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一阵晚风吹过,那些摇摇乐摇头晃脑得更起劲了,摊位上挂着的风铃也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虽然已经过了夏天,但摊位支起的帐篷一角却还是挂上了一串海蓝色的海星贝壳风铃,随着晚风碰撞出清脆的叮咚声。
“没事,做这个很快的,大概二十分钟就好。”旁边穿着棕色卫衣和牛仔裤的男生也说,“也就到处逛逛的时间,要不了多久的。”
水族馆对面就是游乐场也是现实里人民公园的设计,现在也还是这样就是了(大概率)。
当然就像上一章说的那样,南宁人民公园海底世界已经在2022年永久停业,事实上海洋馆还得看哈尔滨极地海洋馆、海洋公园和珠海长隆,还有上海海洋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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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轻尘在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