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刘璐璐倒没什么,再怎么说两个人是同班同学,从前还是室友,互相打个招呼这种表面功夫做做也罢。就算刘璐璐边上那人是李阁,她也能抱着尊重祝福的心态当没看见,反正何东的联系方式她是一个没有,现在她们也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当然不会告诉何东。但现下刘璐璐这声喊,却是摆明了告诉李阁自己在这。
从前在寝室里时,李阁假模假样地找她借书,刘璐璐可每回都看在眼里。
更别说她现在是和自己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在散步,让她碰上这个只想有多远躲多远的犹太青年,这就够把她一天下来的好心情破坏得荡然无存了——李阁那点心思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只想远远躲开去。
“晚上好啊,璐璐。”容珊客气地回应了一句,“我男朋友送我回住处,时间还早就来这儿走走,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去了。”
那厢李阁当然也看见了她。这回他是看清楚了,头天晚上在小广场远远望见的就是她和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但他依旧还是平日里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半点不快也没表现出来,见容珊朝自己和刘璐璐这边看过来,他便礼貌地点了点头,用一贯充满绅士风度的语气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和璐璐也不打搅你们了。”
他说这句话时,盯着燕长离的绿眼睛里却闪过了一抹复杂而阴翳的光。
“刚才那个男生,就是你说的以色列留学生、那个叫李阁的?”
走在回旧教工宿舍区的路上时,燕长离这样问容珊。他这样问时还留心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容珊素来对这个犹太青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今晚这番不期而遇只怕要搅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但容珊却只是皱了皱眉,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对他说:“对,就是他,我也没想到他和刘璐璐大晚上的能跑到足球场去。你看,刚才边上还坐着刘璐璐呢,他就想和我搭话,我看见他躲都来不及,他倒是看不出来。”
“要我看,他只怕还觉得你在吸引他的注意。”燕长离听了她的说法,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快起来,“从男生的角度看,他估计还以为你这是欲擒故纵,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妻不如妾……”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容珊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李阁私下里怎么说我们中国女生吧?我们学校的女孩子他几乎就没有搞不定的,所以他说中国什么都便宜,女生也便宜得像义乌小商品。这时候出来个不仅不往他身上贴、还处处躲着他的,他不这么觉得才怪。”
“这回他知道你有男朋友,怎么着也该收敛点儿了吧。”燕长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这样能把她心里的不快像灰尘一样拍掉,“没事的,小蝴蝶,你就当吃饭的时候菜掉衣服上了,回去换一身不就好了吗?”
容珊正抱着他的胳膊,听见他这番话,便轻轻靠在了他肩上。
“但愿如此吧,不过跟他走得近的女生里头也有不少是有男朋友的,刘璐璐就是。”她靠在他肩上说,“管他呢,反正我们学校女生这么多,也不见得他真缺我这一个。”
路灯的白光无声地拉长了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进了旧教工宿舍区。他们再次停在容珊与方瑾租住的那栋单元楼下时,松开了燕长离的胳膊正要上楼去的容珊听见他在身后问:“对了,你介意我再问一个问题吗?”
“没事,你问吧。”
得到了容珊的首肯,燕长离又在脑海里组织了一小会语言,才朝她开口问道:“你说你看见那个李阁躲都来不及,真只是因为白天你说的那些吗?”
“我的意思是……至少他出手这么阔绰,女生应该很难拒绝吧?”
他想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尖刻,也显得自己对容珊好像没那么信任了。但站在楼梯边上的容珊却只是笑了笑,然后反问了一句:
“要是回到七八十年前,你会因为钱就跟一个日本兵谈恋爱吗?”
新年集市在晚上,但白天却也是不能浪费的。容珊的提议是去市里的人民公园转转——叫这个名字的公园在全国各地随处可见,而这也是本市建成时间最长、在市中心范围算得上面积最大的公园,就连游乐设施也齐全得多。公园外还有一处同样存在了几十年的市场,里头有不少老街坊经常光顾的饮食店,恰好能一并解决早饭。于是两人又一次起了个大早,搭公交车到了公园门口,下车便先到了市场里。
这个点来公园和市场的,自然也都是早起晨练和买菜的老人。容珊和燕长离从他们身边走过,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除了有些老人被容珊身上的红色吸引,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
为着晚上的跨年,她特地穿了一身红白的汉元素,上半身是白底红梅的交领短袄,底下是红色的百褶裙,同样用织金绣了梅花图案。就连盘发的簪子也换了一支,簪上是一只银红的蝶,做的是十几年前流行的蝴蝶发夹的式样,翅膀还能轻轻振动。它在她盘起的长发间随着动作与呼吸摇晃着,仿佛随时会像一只真正的蝴蝶一样轻盈地振翅飞起。
他们正坐在一家饮食店门外的矮桌边吃着早饭,容珊点的是豆浆和糯米饭团,燕长离也要了一碗豆浆,但他配的是葱油饼。这儿的老店铺都喜欢在门外摆上桌椅,好让食客不必在本就不宽敞的店面里挤着,还要和老板店员一起受着烟熏火燎。有些时候桌椅也不够用,便拿高脚的塑料凳当桌子,客人坐在小板凳上就动起筷子来,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他们来得早,还是能坐在桌子边上的。
在他们身后的店铺里,一堆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夫妇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透过出餐的玻璃窗口,还能看见蒸锅上倏地腾起了一大股热气。这是家开了少说也有二三十年的店铺,连出餐的玻璃窗口都还是当年的形式,连叫号屏也没用,柜台上一块标着数字插着铁签的铁板便是排号,顾客把手写的单子往上一瞅,号也就排上了。
“没想到你还能找着这样的地方,”燕长离感叹道,“这儿好像还在我上学那会似的,就差吃完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你可别说,这一排的店加上那边的市场,我小时候都抱过我。”容珊说着,不紧不慢地喝完了不锈钢碗里最后一口豆浆,“这个公园的年头就更久了——听我爸妈说,它是建国以后本市的第一个公园,他们小时候都来这儿玩过。”
接着她便从挎包里掏出了纸巾,抽了一张之后又递给了刚对付完早饭的燕长离,说:“走,咱们到里边去。”
他们走进去的是公园的其中一个侧门。这里挨着的是儿童乐园,旁边还有一座挂着水族馆招牌的白房子,从外边似乎也看不出它和水族馆有什么必然联系,只在外边挂了张一看就是用网上找的热带鱼图片加了点文字做的海报,还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中掉了色。
容珊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学生,那时觉得这水族馆还挺神秘,可现在再看时,就连这座白房子看上去也滑稽得很。
“要进去看看吗?”燕长离当然也注意到了容珊的目光,“你可别说,这地方还能开个水族馆,我还真挺好奇里边都有些什么。”
“可是……”容珊刚想指着海报上二十块一张的票价提醒燕长离这不免费,反倒让燕长离拉着朝也不知有没有人在的售票处走去了。
“这有什么,进去转转也用不了多久。”
然后容珊看见燕长离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操作了一阵,接着她听到了手机上的短信和APP提示音。
他在出行软件上买了双人票,把显示着票券二维码的屏幕朝她亮了一下,便又把屏幕亮给了有些睡眼惺忪的售票员。
“看,我订票的软件上也能订这个,双人票才35块呢。”他有些得意地对她说。
容珊见售票员已经扫过了二维码,也只好笑了笑,挽着燕长离的胳膊就去入口过安检了。这会儿实在是太早,加上随着近几年其他公园和游乐场所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这座水族馆早就没了当年的人气,他们来到入口时,安检通道和安检机甚至连电源也没接上。
这个人民公园确实全国各地都会有叫这个的,跟中山公园一样,但这个人民公园的原型设计确实参考了现实里的南宁市人民公园。包括官塘市场和曾经的人民公园海底世界的设计——这个海底世界在南宁已经存在了21年,22年才因为安全问题和合同到期停止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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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灭烛怜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