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问卦 第181章 第 181 章

何星听到“睢阳”二字的时候脑中懵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

“当时谷中有十几位师兄师姐追随官军去了睢阳，但是后来阿麻吕师叔去寻，只有沈师兄一人回来了……”

沈清岩活下来的代价是失去了右眼与听力，他将自己关在了屋内，埋头只知作画。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过往中短暂脱身，觅得片刻安宁，否则那些痛苦要将他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勇气也碾碎了。

“其实师兄的嗓子无事，可我已经忘了他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我也经常会忘了他现在听不到，还像以前那样从背后喊他……”

苏凤棠记不得那是哪一年的初夏，他在蓝花楹树下喊住了路过的沈清岩，那人回过头，怀里抱着画轴，冲着他扬起下巴，笑眯了双眼。

“凤棠，你又去哪里偷懒了？”

树叶沙沙作响，漏下细碎的光亮。

夏日快要过去，以前的那个沈清岩也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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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扶忧摹了几份沈清岩画的舆图，虽然上面没有画出村落，但将它作为底图完全足够了。接下来，萧扶忧打算拿着这图去询问万花弟子，先根据地形确定部分村子的位置，再分片一点点将图补全。

在萧扶忧摹图的这两日，万花谷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晴昼海里多了几十位病人，之前的那些病人中有一人因为病情太重而不幸离世。

这已经是万花开谷以来第十二个因瘟疫身亡的病患，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位病人的年纪并不大，平日身体也不虚弱，相反，他正值壮年，吃苦能干，是一家子的顶梁柱。

顶梁柱没了，病人的妻女痛哭不已，虽然孙思邈给了她们一些财物让她们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但往后的风雨就得她们自己来扛了。

母女二人单薄的背影让所有人心里发酸，而这个病人的离世也让大夫们的弦绷得更紧了。

局势只会越拖越坏，如何才能使寻找根治方法的脚步追上病人病情恶化的速度？孙思邈再次拿出了曾给何星用过一次的那个药方，陷入了沉思。

“老神仙！”徐郁快步走进屋，向孙思邈禀报，“谷外又有一批纯阳弟子到了。”

这几日护送病人的纯阳弟子断续不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裴元或阿麻吕出面，而这次裴元特意让徐郁将孙思邈请来，是因为领头者的身份比较特殊。

“孙老先生，裴先生，贫道乃纯阳宫金虚座下大弟子陆予，特奉掌教真人之命护送百姓前来万花。”

陆予躬身一礼，肩上剑穗轻动，他一身素袍纤尘不染，端的是仙风道骨。陆道长与裴元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也与裴元一样沉稳严肃，他的目光在随徐郁前来的云珩身上略微停留又挪开，眉间拧出深深的褶皱。

“多谢纯阳宫出手相助，诸位一路辛苦。”

万花弟子对接病人入谷这件事都已经驾轻就熟，不需要再操心，孙思邈与陆予寒暄了两句，便一道往谷内走，可当裴元想跟上去时，陆止走了过来。

“师父您来看看。”

“何事？”

“那边有几个病人，他们不是重症。”

裴元眸光一凝，跟着陆止走了过去，果然在树下看到几个男子面有病色，但还不至于无力行动。

裴元为他们依次把了脉，将刚回来的紫晴喊到了旁边。

“师父。”

裴元开门见山：“那几个病人怎么回事？”

紫晴侧头瞥了几个男子一眼：“他们是我们在路上碰到的，似乎是之前从村里逃了出来，结果在外面染上了疫病。他们犹豫不敢回村，恰好遇上了我们，听说万花开谷收治瘟疫病人，就一路跟来了。”

裴元沉吟不语。

“师父，可有什么不妥？”

裴元抬眸：“罢了，先将他们也接进去，将他们的住处安排得离其他病人远些。”

“是。”

紫晴答应着去了，裴元又喊来了陆止。

“稳妥起见，你抽空去将那几个病人的身份核实一遍。”

“弟子明白。”

陆予作为贵客，被一路引到了三星望月，孙思邈直言招待不周，陆予并不在意也十分理解。他向孙思邈讲述了路上所见，也转述了他奉命下山前玉虚子所言，只要万花有需要，纯阳上下定会倾力相助。

孙思邈再三道谢，陆予连称不必。眼见天色将晚，孙思邈请陆予和随行的纯阳弟子在万花歇息一宿，陆予点头，苏雨鸾立刻去安排，而陆予忽然向孙思邈提出了一个问题。

“敢问孙老先生，可曾见过一个名叫何星的纯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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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星怎么也没想到，陆予竟然会在傍晚时分忽然地出现在赏星居前，他的脸色铁青，定定地看了何星半晌，而后大步走过来，剑穗在风中晃得厉害。

“你怎么……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陆予声色俱厉，旁边的萧扶忧吃了一惊，何星垂了头，放低了声音。

“师伯您别生气……”

可陆予看起来气坏了，甚至气到不知该说什么。

“你……你知不知道你师祖听到你染瘟疫的消息之后有多着急？还有你这头发……”

陆予的手都在抖，他很想像教训自己的徒弟一样把何星骂一顿，甚至打两下，可再重的话还没出口，他先心疼了起来。

谁让他的小师弟就这么一个徒弟，谁让何星从小就听话懂事？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予语气一软，话里就只剩疼爱了，何星一直插不上话，此时终于微微抬起了头，他对陆予说道：“师伯您别担心，之前虽然经历了一些事，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陆予的心情没法因为何星的这一句话而平复，看见何星现在的模样，他也知道何星之前又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师伯您今日留在万花？”

“不错，我会在万花停留两日，也请裴先生将我的住处安排在赏星居了。”

“那师伯我先陪您进屋吧，进去再说？”

陆予叹了口气，与何星一道往落脚处走，经过萧扶忧身边时，何星示意萧扶忧先回去，萧扶忧因为担心而略有迟疑，结果陆予一下就注意到了他。

“阿星，这是你的朋友？”

“是……他姓萧，名扶忧。”

萧扶忧恭敬地向陆予行了一礼：“晚辈萧扶忧，乃衍天宗门下紫微垣弟子，见过陆前辈。”

陆予没听过衍天宗的名号，但看萧扶忧风仪出众，举止有度，也知这背后的宗门底蕴不浅。他对萧扶忧颇有好感，于是又多问了一句。

“你与阿星是在何处认识的？”

“在洛阳，”萧扶忧诚实回答。

“是……去年？”

“是，之后晚辈又与道长同去东海，同归中原。”

陆予微怔，何星在回到中原后寄的那封报平安的信里说，他因为要照顾一个朋友所以要在外面停留些日子，而陆予现在想，他大概知道那个朋友是谁了。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扶忧，发现萧扶忧虽然比何星好点，但看起来也的确略带病弱。

“既然如此，你与阿星一道来陪我坐坐，说说你们之前的经历。”

“师伯……”

“怎么了？”

“他的身体还没好，让他回去休息吧。”

陆予微微蹙眉，萧扶忧也面有忧色，可何星悄悄冲他使眼色让他先离开，萧扶忧不得不先听何星的。

萧扶忧先回了屋，可他的心完全无法定下来，他有些焦躁地在屋中站了一会儿，又坐到案前，拿出算卦的铜钱摆弄。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哪怕这两日他哄着何星打听陆予此人的性格，也设想了很多应对陆予的方法，但无论怎么想都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因为说到底，他没照顾好何星，无颜面对像陆予这样真心疼爱何星的长辈。

萧扶忧不赞同何星一个人去面对陆予，但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萧扶忧固执，何星这回比他更固执，最后还是萧扶忧服软。

想想就叹气，萧扶忧将铜钱扔到一边，撑头出神。他也不知道他在灯下等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萧扶忧赶紧去开门，果然是何星。

“我回来了。”

萧扶忧一把抱住何星，深深吸了两口气。

“你师伯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何星一笑，“我都和师伯坦白了，没事了。”

萧扶忧觉得有些奇怪，但何星看起来很正常，而且反复向他保证没有受什么委屈，萧扶忧也只能把这份疑惑咽下去，带何星回屋休息。

第二日，趁何星不在的时候，萧扶忧独自去求见陆予。

陆予刚刚结束打坐，面色平静无波，只不过萧扶忧也看得出来，陆予昨日对他的那份好感如今已经消失殆尽了。

“你来做什么？”

陆予声调微冷，萧扶忧顿了一下，屈膝向陆予行了一个大礼。

“晚辈来向前辈负荆请罪。”

陆予眸光一凝。

沉默蔓延，萧扶忧在案前跪了许久，姿势也没有分毫改变，陆予终于重新开口，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

萧扶忧在袖中捏紧了指节。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晚辈知道……因为前辈不想让道长受苦。”

“不错。”陆予微微颔首，“阿星是我和师弟一起带回华山的，他从小没了父母，还没长大又没了师父，性子痴又心肠软，他现在为你白了头，下次是不是真的要为你舍了命？”

心口骤然一疼，萧扶忧不得不咬牙忍痛。何星大概还没有把他的死劫告诉陆予，所以陆予还不知道何星真的早就有这种准备。

换作他是陆予，他会是什么感受？

萧扶忧艰难开口：“陆前辈……”

“听说你会占算。”

“是……”

“你可曾为阿星算过？”

“没有……”

“为何？”

“因为我曾答应过道长，未经他同意不为他占算，而且，道长对我很重要……比我自己更重要。”

重要到他恐怕自己会算不准，算不出。

陆予静静地打量着萧扶忧。

“你有多喜欢阿星？”

“平生所爱，只此一人。前辈可以用任何方式来检验，只是……无论前辈赞不赞成，晚辈都不可能离开道长！”

陆予一声冷笑：“我看你负荆请的是这份罪吧！”

萧扶忧默然，他没照顾好何星，也不能和何星分开，这两件事都会触怒陆予，但有的东西他死也不能对陆予妥协。

“前辈如何生气，请尽管责罚晚辈，晚辈绝无怨言。不过还请前辈在道长面前继续隐瞒这些话……”

陆予狠狠瞪了萧扶忧一眼，他被捏住了软肋。

不错，他真的非常反对何星与萧扶忧在一起，原因不在于萧扶忧是男子，而是何星为萧扶忧付出了太多。哪怕何星一再表示萧扶忧也能为他牺牲一切，但陆予作为何星的师伯，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又怎么可能放心呢？

可是何星跪在他面前，满眼祈求地望着他，话里甚至带了哽咽。

“我只想要他，我只喜欢他一个……”

陆予能怎么办呢？

何星从小到大从来没主动说过想要什么，只求过这一次，难道他能拒绝？他自己的感情已经只能永远埋在雪下，又怎么忍心再去夺走何星珍视的？

他只能忍着怒火，缓了面色，告诉何星不要担心，他答应了。

“你最好……你最好有点分寸……”陆予额头青筋暴起，重重捶了一下桌，“如果再让我知道发生类似之前的事……”

萧扶忧顿首至地。

“请前辈放心，萧扶忧绝不敢再让道长有半分伤心，若道长有个三长两短……萧扶忧绝不独活！”

陆道长此生只喜欢过一个人，这个人是（ ）

说一下春节的更新安排

明天有个7000字的春节番外，然后又会攒几章再发，因为剧情并不欢乐然后过年也不确定一天能码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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