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问卦 第180章 第 180 章

苏凤棠也离开后，徐郁兀自愣了一会儿神，打算返回晴昼海，然而就在这时，萧扶忧出声喊住了他。

“郎君且慢！”

徐郁扭头，萧扶忧上前微笑着道：“有件事还想请教郎君。”

徐郁于是转身听萧扶忧细讲，不过他没想到，原来萧扶忧问的竟是沈素柏之前提过的那个猜测。

“是有这件事，不过后来师伯发现这个猜测并不对……”徐郁的表情忽然一沉，“怎么，难道你和道长发现这里面还有问题？”

“并非如此，”萧扶忧解释道，“只是我从夙兄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便有些在意，所以向你来打听。”

徐郁的表情并没有变轻松，经过东海的那些事后，他发现萧扶忧的在意很可能意味着隐患。他斟酌着道：“我现在要赶回晴昼海……不如这样，申时的时候你们在山门前等我，我将师伯的那份记录借出来给你们看看？”

这正合萧扶忧之意，他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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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何星二人与徐郁如约见了面，徐郁将那份记录交给了他们，并且还告诉了他们一些其他的事。

萧扶忧与何星将那份记录带回了赏星居，粗略翻过一遍后，何星说道：“裴先生果然是严谨心细之人。”

这是一份经过誊抄的手稿，在这份手稿中，所有的村子都按离长安的远近排好了顺序，甚至以长安为中心，按东西南北大致分了四部分，每个村子后用工整的小楷标注上发现瘟疫的日期，基本都在五月上旬。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规律。

夙文林他们说得没错，是他们多想了吗？

何星看萧扶忧，萧扶忧执笔沉思。

“道长，”萧扶忧忽然抬眸，“你可知道这些村子各自都在哪儿吗？”

何星一愣，仔细想过后，指尖在槐柳村、白川村等几个村子的名字处略作停留。

“去这几个村子的路我大致能说得出来，其他的就不行……你想做什么？”

萧扶忧道：“我想画一份舆图。”

也许是因为多年观星的经历，也许是受裴元的做法和白日那场棋的启发，面对这些完全陌生，无从下手的地名，萧扶忧想，也许把它们都放在舆图上，他会发现些什么。

但舆图，尤其是长安附近极其详细的舆图，普通官员恐怕都很难得到，就算他去找李泌，要付出的代价他也未必承担得了。

所以萧扶忧决定先自己试着画。

他曾经根据方皓的描述画过经首道源岛的舆图，长安附近的舆图当然要复杂得多，但万花的弟子这么多，他能问的人也多。如果最后实在画不成，那他再去考虑找李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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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宋听枫醒了，不过因为伤势严重，他不得不继续躺在床上修养，而差不多与此同时，纯阳宫弟子护送的病人也开始陆续抵达。

半日的工夫先后来了两批，为了方便病人入谷，孙思邈与僧一行等人紧急商议后，决定这几日谷门暂不关闭。

听闻纯阳宫弟子到了，何星与萧扶忧也前去看了一下，果不其然遇到了相熟的同门，见到何星如今的模样，他们的惊诧溢于言表。

“师弟你怎么……”

何星没办法向他们一一解释，只好囫囵带过，然而这些纯阳弟子却告诉了何星一个消息。

他的大师伯，金虚门下的大弟子，陆予，正是这次负责领头的人。

何星哑了半晌，脸色难辨阴晴，萧扶忧不知陆予的性格，也没有贸贸然做声。

他陪着心思重重的何星回赏星居，发现苏凤棠正在门前等他们。

“凤棠，你有什么事吗？”

苏凤棠点头，他是听说萧扶忧想画舆图，所以才来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你是说，谷中有弟子曾经画过长安附近的舆图？”

“正是。”

何星一时都忘了考虑陆予将至的事，连忙催着苏凤棠细说。

“那位师兄名叫沈清岩，是林先生门下的弟子，他以前喜爱寻山访水，走到何处便画到何处，我记得他几年前绘过一份简单的长安舆图，也许可以帮到你们。”

事情竟然如此顺利，萧扶忧追问道：“不知那位沈郎君如今在何处？”

“在仙迹岩。”

“凤棠你可否引我们与他一见？”

苏凤棠一顿。

“见自然是可以，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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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星望月的西北面走下石阶，便可看见两旁茂密的树林，此处的树以各类果树为主，林中时有猴儿来往，树荫下一条苍绿小径蜿蜒曲折，这便是寻仙径。沿着寻仙径向前，走不到一刻钟便可看见林丛后水月宫的檐角，而再往前，走至尽头，便是琴棋书画四圣在谷中最常待的地方，仙迹岩。

山石立为绝壁，瀑布冲刷而下，仙人对弈的旧迹仍在，而寒潭尽处化为莲池，满池荷花娉娉袅袅，清香淡雅。

人间仙境不过如是，也难怪苏雨鸾爱在这里弹奏新曲，林白轩亦常常于此地摹景入画。

幽涧激清流，松竹挺岩崖。何星想，那位沈清岩大概也是位风流俊才，与他见到的许多万花弟子一样，但当苏凤棠将他们领到一间靠近聋哑村的孤零零的小屋前时，何星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是这里？”

苏凤棠浅浅颔首。

可眼前的这间屋子破败不堪，连屋顶的茅草都稀疏不均，几乎已经没法住人了。

“沈师兄不愿换地方住，本来谷中打算把他这旧屋修缮一番，结果又有了瘟疫的事，便耽搁住了。”

苏凤棠说着推开了门，一声猝然的涩响，阳光照亮门缝，露出的赫然还是一道门。

何星与萧扶忧一愣，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不是一道门，而是一幅巨大的绢画。作画者大概是想捉弄来人，故意将那门画得如真的一样，如果不是那绢面已经泛黄，撑画的竹竿也歪斜下来，何星与萧扶忧还真没那么快发现。

二人跟着苏凤棠撩开那幅绢画进了屋内，发现里面十分昏暗，到处都凌乱无比，案上堆着换下来的衣物，地上还有未收走的食盒。

“那位沈郎君可在屋内？”

苏凤棠没回答，直直进了内屋，何星不免疑惑，不过还是和萧扶忧在原地等候。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说话声，只能听见屋外的鸟鸣，萧扶忧蹙起了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衣袖拂过竹帘，苏凤棠又走了出来。

“道长，萧兄，你们进来吧。”

内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铺天盖地的画纸绢布占满了视线，桌案与床榻都已看不见，唯有一缕阳光照进的窗前，一个极其消瘦的男子背对着他们伏在地上，长发散了一地，他还在不停地画着。

苏凤棠走过去，扯了下他的衣袖，那人停了下来，执着笔转过头来看他们。

沈清岩，此人原本该生了副好皮相，可惜如今他的右眼眼睑不自然地垂着，本该是眼球凸起的地方却凹了下去，显然是右眼已经毁了。

他简直比何星还要瘦，弯曲的脊骨像是随时要折断，何星望着他便感到了一股悲凉，他剩下的那只眼好像也并没有真的在看着来人。

沈清岩的口中还咬着一支笔，笔下的山水如此精妙，他却颓败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沈郎君……”

萧扶忧抬眸，看到苏凤棠在沈清岩背后比着口型，他说的是，师兄他听不见。

震惊不过一瞬，萧扶忧掩下了情绪，在沈清岩面前跪坐下来，取了一支细竹管笔，在纸上写下了他与何星的身份来意。

沈清岩的左眼似乎也不大好了，对着纸看了几遍才有反应，他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墙角走，却被画纸埋住的桌案绊了一下，眼看他要摔倒，三人惊得起身，幸好沈清岩扶住衣箧勉强稳住了身形。

“嗡——”

琴弦震颤的声响让何星注意到原来那暗处还有一把伏羲琴，只是那琴似乎久已无人弹，连声音都积了经年的旧尘。

沈清岩没有注意到琴声，只是在墙角的矮柜中胡乱地翻着，苏凤棠看不下去，过去帮他一起找，找了许久才找出那幅压在最下面的长安舆图。

舆图是画在布上的，萧扶忧与何星展开细看，在舆图的角落里发现了沈清岩的落款，极是潇洒的字迹，写于四年前的暮春。

乐游图。

看得出来，沈清岩画这幅舆图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方便自己在长安附近游览，上面没有标注什么村镇，倒是将山水地势画得详细，一些偏僻却有意思的地方都被他用小字格外注明。

四年前，沈清岩定不是如今这副样子的。

何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萧扶忧向沈清岩表示希望将这幅舆图借去细看两日，沈清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苏凤棠示意二人，沈清岩这就算是答应了。

他们从沈清岩的住处离开，苏凤棠带走了那个未收拾的食盒，迈出门前的最后一眼，何星看到沈清岩又开始沉默地作画。

屋外微风和煦，何星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那位沈郎君……”

苏凤棠勉强一笑：“师兄他受过伤，所以才会目眇失聪。”

萧扶忧道：“他是在何处受了这样的重伤？”

苏凤棠抿了下唇。

“睢阳……”

唔，虽然不放假但还是祝各位小年快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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