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霹雳】梦中笑问故人安 第32章 第 32 章

中元节，悄然而至。

夜幕下的雁门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肃穆与沉寂。家家户户门前洒了灰线，烧了纸钱，空气中弥漫着香火与纸灰的特殊气息。关内少见行人，唯有巡夜的苍云军士脚步声比往日更加沉重规律。

医馆内，独孤凌检查了一遍蔓华这两日紧急修习的成果，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尚可，维持平衡应足矣。走吧。”

她将一个准备好的、绘满了复杂符文的布囊递给蔓华：“贴身带好，或能稍御阴气侵扰。”

蔓华郑重接过，又将依旧昏睡的孩子用厚实的襁褓仔细包裹好。

正要出门，却见薛直一身玄甲，正等在医馆门外，身旁还跟着数名亲卫。

“薛直？”蔓华有些意外，“你……”

“今夜关外不太平，我随你们同去。”薛直语气平静，不容置疑。他目光扫过独孤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蔓华心中担忧：“军中事务……”

“无妨。”薛直打断她，“今夜家父坐镇中军，而且日前并无战事。更何况……”他顿了顿，似是随口一提，“我兄弟前日也已抵达雁门，关内防务暂由他协助处理，出不了岔子。”

兄弟？蔓华还是第一次听薛直提起除薛讷统领以外的家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好奇。薛大将军的公子，另一位薛家儿郎……会是什么模样？

不等她细想，独孤凌已冷淡开口：“既如此，便走吧。时辰将至。”她似乎对谁跟随并不在意，只关心正事。

被这一打岔，蔓华方才因薛直同行而稍缓的紧张情绪，瞬间又提了起来。她抱紧孩子，紧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关。关外旷野，夜风呼啸，比关内更添几分阴寒。月色被薄云遮掩，星光稀疏，四下里黑黢黢的，只有众人手中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晕，照亮脚下行进的路。

独孤凌在前引路，目标明确，直指西北方向的映雪湖。那是雁门关外一片不大的湖泊，因其水质清冽甘甜，冬日不冻，故名映雪。

“为何选在映雪湖？”蔓华忍不住问。

“水乃至纯至柔之物，可映照万物，亦能涤荡污秽。”独孤凌言简意赅，“于此处施术，借助水灵之气，或能增加几分成功把握，减少对施术者及孩子的反噬。”

抵达湖边时，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勉强穿透云层，洒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反射出片片破碎的银光。四周安静的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风吹过湖面带来的、浸入骨髓的寒意。

独孤凌选了一处背风且平坦的湖岸，示意众人停下。

“到了。”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薛直，“将军，请抱好孩子。无论发生何事，务必抱稳。我二人需出魂入定，肉身无法顾及。”

薛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无措，他看了看蔓华怀中那小小的一团，犹豫了一下，才伸出那双惯于握刀执盾、布满厚茧的大手，极其小心地、甚至有些僵硬地将孩子接了过去。那柔软的、脆弱的生命重量落入怀中，让他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独孤凌不再多言，拉住蔓华的手，两人就在湖边寻了处干净石块盘膝坐下。

“凝神，静气。”独孤凌的声音直接传入蔓华脑海。

蔓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闭上双眼，依循独孤凌所授之法，迅速收敛心神。或许是救孩子的心念太过纯粹强烈，或许是独孤凌所传功法确实凌厉高效，她几乎瞬间便进入了状态。

而独孤凌，更是早已准备就绪。

两人意识同时离体，投入那混沌未明的魂墟之中。

孩子周身的魂墟中依旧是一片晦暗，但比之前似乎要“干净”少许，显然是独孤凌前次加固的成效。然而，那股盘踞在此的阴冷煞气，却如同被压抑的火山，正在蠢蠢欲动，尤其是在这中元夜，外界阴气大盛，更刺激得它躁动不安。

独孤凌的意识体显得比蔓华凝实许多，泛着淡淡的冰蓝光泽。她迅速靠近蔓华，伸出虚幻的手指，在蔓华意识体上快速点了几下。

蔓华只觉一股清凉却凌厉的气息注入，原本因之前损伤和连日劳累而略显涣散不稳的神魂，竟瞬间被梳理得凝练起来，那种隐隐的刺痛和虚弱感也减轻了大半。

“记住这种感觉。日后神魂损耗，可依此诀打坐恢复，比你们那温吞水似的法子快得多。”独孤凌冷冰冰地传授了一句简短的口诀。

随即，她不再耽搁，引着蔓华迅速来到魂墟深处那巨大的、布满了裂痕、正在微微震颤的封印前。

“守在此处，稳住心神。待我号令，便全力运转我传你的安魂诀，加固此印！”独孤凌指令清晰道。

蔓华重重点头，全神贯注。

独孤凌虚幻的双手开始结出一个个复杂玄奥的印诀，速度极快，带起道道冰蓝色的残影。随着她的动作，数枚绘制在特殊材质上的、泛着幽幽蓝光的符咒凭空出现，环绕着她缓缓旋转，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魂墟内的压力越来越大，那封印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几乎要彻底崩碎！外界，中元夜的阴煞之气已浓郁到了顶点！

就是此刻！

独孤凌眼中蓝芒大盛，手中印诀猛地向上一引——

“英灵不远，正气长存！借力一用，荡涤邪氛！”

随着她的喝声，那数枚蓝色符咒猛地光芒暴涨，竟仿佛沟通了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下一瞬，蔓华震撼地看到，符咒的光芒中，隐约浮现出许多模糊却挺拔的身影——他们身着残破的战甲，手持武器，虽身影虚幻，却凝聚着一股冲天的、刚毅不屈的浩然正气！那是……战死于此的将士们的英灵！

“去！”

独孤凌手印猛地向那即将破碎的封印一指，环绕着金色浩然正气的蓝色符咒，如同数道流星，悍然撞向那沸腾的阴煞之源。

轰——

无声的巨响在魂墟中震荡开来，金光与黑气猛烈冲撞，相互侵蚀，整个魂墟仿佛都在剧烈摇晃。

蔓华强忍着那冲击带来的眩晕感，依照独孤凌吩咐，全力运转安魂诀，将自身意念化为一道道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努力稳固着那被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封印边界。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震荡终于缓缓平息。

蔓华小心翼翼地去感知那封印之处。只见那原本不断逸散阴冷煞气的源头，此刻已被一层冰蓝色的、交织着金色光丝的全新封印牢牢覆盖、镇压。魂墟之中，那始终萦绕不散的、令人不适的阴冷刺骨之感，竟真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依旧空旷死寂，却不再充满恶意破坏性的平静。

“成功了……”蔓华喃喃道，意识体中充满了疲惫，却更充满了巨大的欣喜。

独孤凌的身影似乎也淡薄了一些，显然消耗极大。她观察了一下那稳固下来的封印，语气依旧平淡：“嗯。那凶煞已被暂时封回其本源深处，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此后，你只需定期如方才那般，运转安魂诀加固即可。随着这孩子长大，神魂强健，或可逐渐适应甚至反过来炼化这股力量。”

她顿了顿，看向蔓华：“待他懂事，你可将此术传他。让他自行加固，这也是锻炼神魂的绝佳之法。”

蔓华下意识地想，自己与这孩子，其实并无血缘，只是她单方面捡到了他……但随即她又笑着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开。等他醒了，长大了，自然就认识了，不是吗？这份缘分，既然开始了，她便没想过要轻易割舍。

“多谢姑娘！”蔓华由衷感谢。

独孤凌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转向那些尚未散去的、模糊的英灵身影，再次掐诀，神色肃穆，低声念诵了一段安魂往生的咒文。那些英灵的身影随着咒文，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金色光粒，如同萤火般，缓缓消散于魂墟之中，回归天地。

做完这一切，独孤凌才道：“走吧。”

两人意识回归肉身。

蔓华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湖边刺骨的寒意，随即便是神魂深处传来的巨大疲惫感，但那种沉重压抑的焦虑情绪已经消失了。

她转头看向身旁，薛直依旧保持着那个略显僵硬的姿势，稳稳地抱着孩子，玄甲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夜露。见她醒来，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投来询问的目光。

蔓华对他露出一个疲惫却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再看他怀中的孩子，虽然依旧没醒，但眉宇间那总也化不开的痛苦褶皱，似乎真的平展了许多，呼吸也更加悠长平稳。

独孤凌也已睁眼，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蔓华：“后续事宜你都已知晓。我能做的也仅限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姑娘大恩，蔓华没齿难忘。”蔓华连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独孤凌受了这一礼，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间事了，我便先告辞了。”她行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对着蔓华和薛直微一颔首，便转身欲走。

“姑娘且慢！”蔓华连忙叫住她，从不身的挎包中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装着些银两和珍贵药材的小包裹，“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姑娘……”

独孤凌脚步一顿，回头瞥了那包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嘲讽的神色，却并非针对蔓华，更像是对某种世俗规矩的不屑：“不必。我门下行事不兴这套。”

说完，她扭头往广武城的方向走去。

蔓华拿着那包裹，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薛直走上前，看着独孤凌的身影，目光深邃：“江湖奇人，多有怪癖。她既不受，便不必强求。心意到了即可。”他从蔓华手中接过那包裹，顺手收起，“你看看，孩子情况如何？”

“暂时稳定了。”蔓华看着在他怀中安睡的孩子，心中满是轻松，“独孤姑娘说，以后定期加固便好。”

“那就好。”薛直点头，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家伙，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小心道，“回去吧，夜深露重，你和孩子都需要休息。”

“嗯。”蔓华轻轻应了一声。

薛直抱着孩子，迈步走在前面，玄甲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却为身后女子与怀中的婴孩，挡住了一片风寒。

一行人踏着月色，朝着雁门关那巍峨的轮廓，缓缓归去。中元夜的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但蔓华知道，照顾这个孩子的路，还很长很长。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炸弹被暂时‘冷冻’了[狗头]好耶[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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