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霹雳】梦中笑问故人安 第31章 第 31 章

那日药馆中一番交谈之后，蔓华与薛直之间，似乎悄然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他依旧会时常来医馆，有时带些东西，有时只是安静地坐一会儿，看看孩子，问问她的恢复情况，偶尔提及些军务琐事或关外搜查的进展——依旧一无所获。

蔓华面上的血色渐渐恢复，但眉宇间的忧色却随着时间流逝而日益加深。中元节越来越近，关内关外都渐渐弥漫起一种肃穆又带着些许不安的气氛。百姓们开始准备祭品，焚烧纸钱，以慰藉亡魂。而蔓华最担忧的是，她为孩子稳固神魂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

最初三五日一次便足够，后来需得两三日，近来，几乎每日她都需要凝神入定，以纯阳子所授结合自身领悟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加固那日渐薄弱的封印，驱散不断滋生的阴秽气息。每一次出来，她都感到精神上疲惫在不断加剧，那邪道方士造成的神魂暗伤仿佛也在被一次次牵动。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支撑不到找到真正方士的那一天，怕这孩子终究会像纯阳子所言那般……

这日，她又一次疲惫地从魂墟中退出，脸色苍白地趴在床上喘息，心中被巨大的无力感和焦急充斥。任老在一旁看着，亦是愁眉不展，连连叹息。

就在这时，医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甲叶摩擦的轻响，守在外间的药童引着两人走了进来。

前面是一位年轻的苍云军士，蔓华认得是常跟在薛直身边的亲卫之一。而军士身后，跟着一位身姿挺拔、身着灰白相间劲装剑袍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清丽，却眉眼疏冷，背后负着一柄长剑，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厉气息，与她略显秀气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她的目光锐利如剑，进入医馆后便迅速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蔓华身上。

“东陵大夫，”那苍云军士抱拳道，“这位姑娘在关前打听您，说是受人所托，末将便将她引来了。”

蔓华强撑着站起身，心中有些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位女子：“请问姑娘是……？”

那剑袍女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带着淡淡馨香的信笺，递了过来。信封上字迹飞扬灵动，正是柳夕的手笔。

蔓华连忙接过拆开，信很短，柳夕的语气依旧活泼：

“华姐姐安好，闻悉姐姐有事需寻方士？巧得很！我家一位世交姐姐正好游历附近，于安魂定魄之术上颇有造诣，我已修书请她前往雁门相助。独孤姐姐面冷心热，本事极大，姐姐放心！待小侄子好转，定要带他来河朔玩呀！——夕”

小侄子？蔓华一愣，随即明白柳夕是误会了，定以为这孩子是她的骨肉。此刻也来不及解释，她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填满！柳夕竟如此迅速，且请来了这样一位看起来便不凡的帮手！

“原来是独孤姑娘！快请进！”蔓华连忙行礼，语气激动道，“劳烦姑娘千里迢迢赶来，蔓华感激不尽！”

那女子这才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我名独孤凌。”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她目光转向内室，“病患在何处？”

蔓华立刻将她引至孩子床前。独孤凌俯身，并未号脉，而是伸出二指，指尖隐隐有冰蓝色流光一闪而逝，轻轻点在孩子眉心之上。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眼，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与凝重：“神魂溃散，阴阳逆乱，更有极阴煞气纠缠根髓……竟严重至此？！难怪柳夕那丫头火急火燎地求到姨母①那里。”

她直起身，看向蔓华，语气果断：“寻常医药针石已无效用，必须立刻稳固神魂，否则撑不过两日。”

不等蔓华回应，她竟直接在一旁的空地上盘膝坐下，双手掐诀，眼眸微阖。一股强大、凝练、且带着某种冰冷锋锐气息的神魂之力波动瞬间荡开！

蔓华和任老皆是一惊，没想到她竟如此雷厉风行，当场便要施术！

只见独孤凌眉心处隐隐有一道冰蓝印记一闪而逝，随即她的意识便已离体，直接进入魂墟之中。

过程似乎并不长，约莫一炷香后，独孤凌周身的气息缓缓平复，她睁开眼，额角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举动对她消耗亦是不小。

“暂时稳住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此法治标不治本。那阴煞之气日日影响他，现在与他本源几乎融为一体，强行拔除，无异于抽筋剥髓，他这般年岁根本承受不住，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蔓华的心刚提起又落下：“那……该如何是好？”

独孤凌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寻常方士自然束手无策。但好在，此地是雁门关。”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借力打力，方有一线生机。”

“借力？”

“嗯。”独孤凌颔首，“中元节，鬼门开，天地间阴气最盛，但于此地而言，亦是战场英灵执念最为显现之时。那些英魂虽逝，然其守护家国、浩然刚正之念却长存于天地之间。可借此浩然正气，暂时压制他体内阴煞，迫使两者达到一个脆弱的平衡。此后，再定期由人为其加固魂墟，疏导平衡，或许能为他争取到长大成人、乃至日后自行压制或化解的时间。”

她看向蔓华：“此法需一位与他因果最深、且能自如出入魂墟之人作为主导。想来这段时日也是你为他稳固神魂，那你就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我可传你一套专门的安魂固魄之法，比你现在所用的……更精妙些。”她语气里似乎对蔓华之前用的法子有些不以为然。

蔓华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请姑娘教我，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

独孤凌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讲解那套安魂固魄之法的要点、手印以及意念运转的关窍。她的教学方式与陈梦鳞、药王和纯阳子都不同，更加直接、凌厉，相当有效率。

蔓华全神贯注地听着，努力记忆理解。或许是之前有纯阳子打下的基础，或许是救孩子的心太过迫切，她领悟得极快。

独孤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忽然打断她：“你之前学过出神入定之法，谁教的？”

蔓华老实回答：“是一位道家前辈所授，姓吕……”

“吕？”独孤凌眉头微蹙，随即撇了撇嘴，似是明白了什么，语气略带一丝嫌弃，“难怪透着股牛鼻子的味儿。他们那套，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温吞水似的。既如此，底子倒是够了。忘掉那些，以后只用我教你的这套，更直接，更有效，对付这等阴秽之物，当用利剑，而非拂尘。”

她言语间对道门手段颇有不屑，蔓华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敢多言，只得点头应下，更加专注地学习。

两人一个教得严格，一个学得认真，完全沉浸其中，连窗外天色渐暗都未曾察觉。

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在门口响起：“……这是？”

蔓华闻声抬头，只见薛直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门口，玄甲上沾着暮色，目光落在正在演示一个复杂手印的独孤凌身上，带着审视与询问。

独孤凌也停下动作，冷冽的目光扫向薛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对蔓华道：“今日便到此。明日此时，我再来查验你修习成果，并准备中元节之事。”

说完，她竟不再多看薛直一眼，对着蔓华微一颔首，便径直转身离去，灰白色的剑袍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薛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走到蔓华身边，眉头微挑：“这位是……？”

蔓华连忙将柳夕来信和独孤凌的来历目的简单说了一遍。

薛直听完，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又看向蔓华：“如此说来……中元节深夜，便是关键？”

“是。”蔓华点头，“独孤姑娘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薛直沉默了一下，道：“需要军方如何配合？届时古战场一带，恐阴气过重，不太平。”

“独孤姑娘没有细说，但想必……是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蔓华道。

“我知道了。”薛直点头，“此事我来安排。你……专心跟她学习，务必小心。”

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蔓华看着他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刚毅的侧脸，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

中元节，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①私设独孤凌是独孤世家弟子，是霸刀柳五爷夫人独孤意的子侄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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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