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祁进要和自己恩断义绝的误会没解开,反倒多了句“我的事还请大哥不要插手”的疏离,这越发加深了姬别情的猜想,他因此大受打击,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祁进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让姬别情误会了,他也沉浸在谷之岚拒绝他的忧伤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两个大忙人想要心平气和的把话说开消除误会难度不小,时间和地点两者有其一能满足已经很不容易了。
尤其是祁进,随着重回中原的剑魔谢云流在江湖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纯阳再遇危机。
藤原广嗣因担心谢云流与纯阳重归于好会让自己丧失这一极好的助力,于是派出一刀流上纯阳滋事,同时派鬼影小次郎伪装成谢云流进行挑拨。
而随着疑似谢云流的人再次出现在纯阳,因当年之事饱受委屈的静虚一脉弟子们,在大弟子洛风的带领下前去寻人,洛风及其弟子中途与一东瀛人交谈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欲借谢云流之事打击纯阳宫的神策军也借口搜人,在纯阳大肆搜捕静虚弟子。
就这样,一群因想念师父/太师父,想要证明自己的年轻弟子,就这样搅进一场朝廷争斗中,成了其中无辜的牺牲品。
最近祁进忙得很,他本就有护卫纯阳山门的职责,可这段时间以来,先是有疑似谢云流的人带领一刀流上纯阳寻仇,后又有神策听闻消息赶来围捕,将人逼到空雾峰一带。
其中神策军为了把水搅浑好趁机下手,还在江湖中放出假消息,称空雾峰中有昔年京城王家藏着的家传宝藏,将铜钱会之人也引来了。
如今的纯阳龙蛇混杂,乱成了一锅粥,祁进每天要处理的事多到数不清,因而面对本就不喜的静虚弟子自然没有出手相助的心情。
后续经查证,之前在纯阳寻衅滋事的疑似谢云流之人,乃是一东瀛武士假扮的。
这名名叫鬼影小次郎的日本武士,乃是谢云流在日本创立的一刀流门下弟子。至于他此次假扮成这副模样在纯阳寻衅之事谢云流是否知晓,就无从得知了。
本次纯阳之危,最后还是李忘生请天策府统领李承恩帮忙周旋化解的。经此一事,祁进对谢云流更为不满了,李忘生得知后颇为无奈。
纯阳之危暂解,闲不下来的祁进因要去巴陵县和南屏山一带调查宇文叛军的情况,得知谷之岚也要去那后,他知谷之岚现在不想见自己,便暗中相护,一路将人送到了巴陵县,并顺手将此地的宇文叛军清除完毕才转到南屏山。
他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姬别情刚好受香婆婆之邀来巴陵做单买卖,链刃飞舞取人性命之际,恰好看到桃林外一道熟悉的蓝色道袍身影,使着纯阳潇洒的轻功翩跹经过。
姬别情一眼就认出了祁进。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已有一年多未曾见过面,姬别情本有心叫住他叙叙旧,可刚抬手就看见自己满身血污。
他知祁进现在最是厌恶凌雪阁毫无要求接了单子就杀人的行径,他虽不满自己与凌雪阁在祁进眼中是这般模样,但也不想此刻过去碍对方的眼,平白又增加了两人间的嫌隙,只好作罢,眼睁睁看着一身干净道袍的祁进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眺望着再也看不到人影的桃林入口,他叹道:“罢了,从此你做你的诛恶避邪、快意恩仇的紫虚子,我做我的暗夜潜行、喋血修罗的焚海剑。”
在纯阳之乱中消失不见的洛风一行弟子,直到近两年后才再次回到纯阳,但他们一回来没先去拜见掌门李忘生,却立刻去了论剑峰,令人心生疑惑。
李忘生派去寻他们的人,恰好从驻扎在附近的神策军手中将他们救下,这才得知他们一行此次流落寇岛被一刀流弟子软禁,欲利用他们败坏谢云流的名声。
李忘生一直都知当年谢云流是受情势所逼,误伤师傅一掌也绝非本心,早有促成两方消除误会的心思,便再次派弟子来劝说祁进等几名对谢云流心中有怨的师弟,希望他能放下芥蒂。
说来,祁进与谢云流之间并无矛盾,他入纯阳之时,谢云流已出走多年。
只不过在祁进心里,劝他修道,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吕祖于他有再造之恩,因此他每每想到当初谢云流打向师父的那一掌,还有这些年来纯阳因谢云流而受到的无妄之灾,便对此人厌恶至极。
他本人的行事准则,就如那日李忘生问他从纯阳的山雪中看到了什么,他回答“黑与白”一样,在他心里,所有人都被划分成黑白两色,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绝无暧昧的灰色地带。
就像当初他从谷家灭门一事中窥得凌雪阁的黑暗,他无法接受,抛弃以往挣得的所有荣耀与财富,宁愿孑然一身入纯阳从此清贫一世,也不愿再与之为伍。
谢云流这个人已经被他划到了黑名单上,自然没有放出的可能。
但事无绝对,祁进虽厌恶谢云流,不喜其门下的静虚弟子,但他格外尊敬师父吕祖。
在吕祖带队前去论剑峰营救静虚弟子时,他默默地跟上了,并在洛风遇险的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人,令李忘生吃惊不已。
在吕祖的劝说下,纯阳众人终于愿意放下成见,而洛风也寻至刀宗言明情况,谢云流那倔老头也终于同意与李忘生会面。
谢云流同意在三月初三于宫中神武遗迹与李忘生见上一面的消息传回纯阳后,祁进发现掌门师兄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这让他颇为不自在,一连躲了好几天。
李忘生监管全教,注意各脉情况已成了习惯,他意识到祁进在山上可自己却好几天没见到人后,他担心这位性格要强、嫉恶如仇的师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好说出来,于是便主动找了过来。
李忘生本就是个温和有耐心之人,接任掌教之位后,越发向絮叨方向发展。
被迫听了李忘生半个时辰的关怀后,祁进的表情从尊敬有加变成了坐立难安,最后再也忍不了噌地站起来,问道:“掌门师兄,你找我到底有何事?”
他想了想,眼神陡然一凛,拔剑怒道:“难道是谢云流那厮又中途反悔,不想与你见面,让师兄你为难了?!”
李忘生忙一甩浮尘压下他将欲举起的利剑,“非也,大师兄之事暂无波折。我是见祁师弟你近几日似有异样,方来探望你一番。”
说着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直直地看向祁进,眼神中饱含鼓舞。
祁进嘴角一抽,侧身收剑入鞘,同时小声嘀咕道:“就这么高兴吗?”
李忘生没听清,嗯了一声,祁进忙说没事,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掌门师兄,若此次会面顺利……那个人会回纯阳吗?”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若谢云流那厮重归纯阳,那自己到时候岂不是要喊他大师兄?
只要稍微一想那画面,祁进就一阵恶寒浑身不自在。
李忘生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站在三清殿门口眺望着远处的山峰,“大师兄已创立刀宗,门下弟子无数……这个问题,看大师兄的意思吧。总之,纯阳的大门会一直向他敞开。”
祁进不高兴地抿唇没有接话。
整个纯阳宫,除了师父吕祖外,祁进最尊敬的人就是李忘生了。
他入纯阳时,宫中大小事务师父就已交给李忘生打理,就连日常修行功课,大多数时候,也是李忘生带着他们一起做的。
可以说,他刚入纯阳,还未从自己这双手沾染了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打击和绝望中清醒过来的日子里,是李忘生用他的温柔与耐心一步步带领着祁进融入纯阳的。
如果说师父于他有引路授业的再造之恩,那李忘生对他就有关怀教导之情,这让他对李忘生在师兄弟的关系之上又加了几分敬重。
如今,纯阳宫里他最敬重的两个人都开口想要和谢云流那厮缓和关系,他有何阻拦的道理?
大不了,等那人回来后,他不理会那厮就是了。
李忘生对此次会面颇为重视,并有意一举解除江湖人士多年以来对谢云流的误解,于是派出心腹弟子送信,邀少林寺的澄如大师、天策府的冷天峰将军,万花谷的裴元先生和七秀坊的萧白胭夫人一同前往,以作见证。
因着当年谢云流逃离中原时,追杀他的人中不乏以上几派弟子,李忘生担心性子急躁、易走极端的谢云流得知这几位也会到场后,恐会毁约不来。加之纯阳诸子与谢云流会面之事乃是绝密,消息来回传递间有泄露的风险,于是李忘生便未通知谢云流此事。
哪曾想,此举却被暗中监视他们的藤原广嗣利用,成了此次会面事与愿违并造成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局面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