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云中桂子 第11章 赃证

薛姨妈动了心思，对着夏金桂说：“咱们家从金陵来，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宝钗是你妹子，你做嫂子，多担待些。要是有什么好人家也帮着留心。她有个好人家将来也是你们的助力不是。”夏金桂故意拿着架子：“哎呀，不是我不帮忙，平日看小姑子张嘴就是规矩，闭嘴就是道理的，想来是个读书明理的人了。不像我们这些人，整天没规矩，就算是我费心找，想必人家看不上我找的人。最后还是白白的费力气，反而没人领情。”

“说的哪里话！我当初是有点心思，想亲上加亲，撮合宝丫头和那边宝玉，但是——那边府里的事情，宝玉的婚事不是她姨妈一个人说了算，拖拖拉拉的，到现在还没个影子。姑娘的年纪拖不得。你做嫂子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孩子年轻别放在心上。”薛姨妈忙着给夏金桂说好话。

夏金桂噗嗤笑了，薛家还真是商人之家的行事风格。可惜这种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做事风格在商人里面也是落了下乘。“婆婆说笑呢，姑娘什么不知道，轮起来年纪，她比我还大几岁呢！”说着夏金桂站起来，懒洋洋的说：“我真是瞎操心了。这个事情呢——还要看缘分。若是没找到好的，婆婆可别怨我就是了。这个还是大爷临走的时候和我专门提过。她他虽然知道妹子的心事，但是也不舍得看妹子蹉跎青春不是。”

“蟠儿惦记妹子，你做嫂子也心疼小姑子。你只管去办，我怎么会埋怨你呢！”薛姨妈满脸堆笑，对着夏金桂说了一堆好话。

等着晚上宝钗回来，薛姨妈拉着女儿说体己话：“你嫂子要帮着你说亲！他们夏家久在京城，人脉比我们广。没准能给你寻个极好的亲事。”宝钗听了母亲的话脸上一红：“妈妈就会和我胡说，取笑我！我想嫂子那个人还是别麻烦她了。她是得理不让人，今后岂不要更被她压一头。若是真有什么好亲事——她怎么会想到我呢？”夏金桂也是下嫁薛蟠，要是真有什么，好亲事，夏家早就说给自己的女儿了。

“啧，咱们家怎么辱没了她了？不过是这几年夏家生意好，咱们家运气不好。我们都是做生意的，生意不就是好好坏坏？而且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只怕舍不得远嫁。好了，你不用操心了。她只管给你说亲，好坏我心里自有主张！”薛姨妈一摆手，完全不把宝钗的意见放在心上。

嗯，当初咱们怎么把夏金桂骗进来是全忘了吗？宝钗看着母亲满脸得意，只觉得无法可说。

第二天早上宝钗回到园子里，刚想去怡红院，谁知一抬头就见着鸳鸯拿着个锦盒过来，宝钗忙着闪身站在花荫里面，看着鸳鸯端着锦盒向着潇湘馆去了。宝钗暗想必然是老太太给林丫头送东西，不过以前都是随便叫人送来。怎么这次竟然是鸳鸯亲自送来呢？自从贾赦讨要鸳鸯做妾不成，鸳鸯就发誓一辈子不嫁人服侍老太太。自从那以后鸳鸯就素服淡妆，更是远着宝玉了。她轻易不来园子——想到这里宝钗心里拿定主意，先去怡红院了。

宝玉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袭人见着宝钗很是殷勤的让座倒茶，宝钗和袭人一边看针线活，一边闲聊。

“不见宝兄弟，他又出去了不成？”宝钗拿着意见大红的小衣裳看针脚。“是甄家太太带着他们家三姑娘来了，昨天晚上太太和老太太吩咐了叫预备出门的衣裳，今天一早上去甄家拜访了。太太还特别定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送过去。”袭人拿着一盘子精致的茶点：“这是甄家送来的新鲜玩意，宝姑娘尝尝。”

甄家和贾家是世交，他们家太太带着姑娘忽然上京城是为什么？宝钗拿起来一块精致的点心顺口问：“甄家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甄家要升官来京了？”

“不是，想来是他们家三姑娘要说亲，因此特别上京城来。这里王孙公子这么多。如今甄家大小姐王妃呢！想来早就操心着亲妹子的婚事。这次来必然是甄家太太带着女儿，相看人家了。”袭人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宝钗也明白王夫人带着宝玉那里是礼节拜访甄家太太，分明是去相亲的！宝钗心里更乱了，原以为姨妈会偏疼自己一些，谁知这些年殷勤奉承竟然没一点用处。袭人和宝钗两个人各怀心事，两人尴尬的聊了一会，宝钗就走了。

麝月进来看见袭人正在发呆，她收拾了宝钗的茶杯：“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原来宝玉的小衣裳你做完了。”麝月拿起来那件大红的贴身小衣打量着针线：“这是宝玉的小衣裳，我还以为姐姐请宝姑娘帮忙做呢。”

“没有的事，要不是晴雯那个蹄子懒得很，我何必要求爷爷告奶奶的。”说着袭人收拾了针线，叫小丫头去二门上看宝玉回来了没有。

宝钗一出来就见着雪雁笑嘻嘻的过来，宝钗叫住了雪雁：“一早上，你做什么去？”“林姑娘叫我给二姑娘送东西。”雪雁手里拿着手绢包：“宝姑娘做什么去？我们姑娘病好些了，正想着有人来说话呢。”

“你们姑娘的病好些了？我本来要去看她的，只担心她病着不耐烦，去了反而是打搅她休养。你们姑娘送二姑娘什么东西啊？我早上看见鸳鸯了，她是去你们院子了不是？”宝钗言语温柔，雪雁则是笑嘻嘻的说：“是宝玉亲自送来的很多香粉和胭脂，说是拿着园子里边桃花做的，我们姑娘，宝姑娘知道，一年有半年身上不好。她说这些桃花粉她一个人用不了，叫送给二姐姐些。鸳鸯姐姐是送参汤来了。”

“什么好的参汤，要鸳鸯亲自送来。不如拿些参给你们，自己煎好了岂不方便。从老太太那边送来，到园子都凉了！”自从宝钗把园子各处包给了家里的下人们，像是迎春这些姑娘们也不好随便叫丫头去折花插瓶，或者做胭脂了。

倒是宝玉仗着贾母疼爱，仍旧是任意而为，那些婆子们虽然心里不忿儿，可是也不敢得罪。以前宝玉也经常做胭脂花粉给姐妹们。唯独今年，宝钗什么都没得到。听着雪雁说黛玉得了很多桃花香粉，她心里越发有紧迫感了。

贾母竟然亲自煎参汤给黛玉送来，莫非是——“这可不是一般的参汤，这是西洋来的，和咱们的人参不同，听说是滋阴润燥最好，宫中还拿它治咳嗽呢。”雪雁一边是说着，一边往迎春那边去了。

这几天夏金桂都在娘家，曹贵妃大难不死，又要过生日，皇帝授意要好好地操办下。于是京城里勋贵之家都忙着搜罗上好的寿礼给曹贵妃贺寿。夏家的鲜花和香料生意提也好了不少。

夏金桂叫人从南边暹罗请来的花艺师来了，那边的花艺的确和中原的不同，她们用无数鲜花捆扎，堆叠穿成各种样式，那种三尺高供奉神佛鲜花宝塔的确夺人眼球。于是成了京城最时髦的东西。曹贵妃是个喜欢鲜花的，多少有心人想要走门路。如今有了这个好东西，那些想钻营的人不计代价砸下来银子，定制了一个个鲜花做成的宝塔，花环。

夏老奶奶看着账本，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不愧是我的宝贝儿！这一来咱们家在京城可是头一份了。”

“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咱们要想一直兴盛下去，就要找个万年基业。我叫妈妈帮着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夏金桂漫不经心的翻看着账本，今年曹贵妃得宠，鲜花生意多赚几倍，但是明年呢？君恩难测，况且皇帝也不是乾纲独断的皇帝，还要被太上皇掣肘！

谁知道明年曹贵妃还不是宠妃，皇帝明年还不能稳坐龙椅呢？夏金桂这些天一直躲在铺子后边，听着来往客人各种闲聊。她越来越有种预感，一场大变革就要到了。要是抓住了机会，夏家，以至于她就能彻底翻身。

“你个小姑子年纪大了，薛家也败落了。自古以来婚姻讲的是门当户对，那些正经内府大皇商谁看得上她？小门小户的没准还能蒙上一个。至于人品就别选了！”夏家老奶奶撇撇嘴：“把姑娘养到二十了，还不肯放手！不是说他们家姑娘要配给荣国府那个衔玉而诞的哥儿吗？怎么改主意了？”

“一厢情愿的事情，我是看不的人受苦。她一个姑娘家整天在亲戚家巴结，怪没意思的。”夏金桂想着宝钗的行为，无限感慨。本来可以在家做个金尊玉贵的小姐，结果却是在大观园里丢人现眼。

“那可难了。你也不用太好心，尤其是你那个小姑子，我看不是个省油灯。本来我和你想的一样，何苦看着她一个姑娘家在亲戚家里出乖卖丑，而且她长得还不错，也读过书，就想着把她说给漕运方家。方家管着漕运码头，又是内府皇商。他们老爷子是有三品官职的。虽然说给她的不是嫡出大少爷，可是这个小少爷读书也不错，今后在家跟着做生意，或者捐官科举都不错。我就请六奶奶说去了。开始方家老太太和太太还高兴，说他们家小少爷就喜欢读书，若能有个和他一样知书识礼的，两个人也能琴瑟和鸣。但是等着打听下薛家的底细，人家立刻不高兴了，说那么大得一个姑娘整天住在亲戚家，虽然说荣国府是知书识礼的人家，但是听说她和姨表弟弟住在一起，都是大男大女了，这样的姑娘不能要。就连着荣国府没准也是个外面体面，里子龌龊的人家。谁家这么大的男孩女孩子还在一起混呢！”夏老奶奶不满哼一声：“我真是后悔了，要是当初仔细打听下薛家还有贾家的底细就不会叫你受委屈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不是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吗。妈妈别自责了。”夏金桂看着母亲满眼心疼，忙着安抚。

“你是女孩子不能比的。你要是个男人，我自然不管。这个老婆不好再娶个好的就是了。或者休书一封，或者不明不白的算计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你是个女孩家。今后再说亲就低人一等了。真是可恨，想想我当成珍珠一般养大的女儿被个傻子糟践了！”夏家老奶奶咬牙切齿，薛家竟敢算计自己的女儿和家产！

“妈妈别生气了。咱们不用管别人怎么看。那些什么三从四德的规矩都是诓骗老实人的。”夏金桂安抚了母亲，把话题岔开：“眼看着就要开科取士了，我想咱们家的生意来了。”夏金桂和母亲说起来她的新计划。

傍晚的时候夏金桂回到薛家看情况，谁知正撞见宝蟾对着宝钗骂骂咧咧的。见着夏金桂来了，宝蟾气势汹汹的上来：“奶奶回来的正好，我正好人赃并获，还请奶奶立刻处置了这个小蹄子！什么国公府，他们家的奴才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夏金桂这才发现在门后的阴影里捆着两个人——竟然是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和一个薛家门上的婆子。宝钗忙着过来，低声下气的说：“是宝蟾不知道，这个茗烟认了莺儿的娘做干娘，他是惯常来往的。”

“好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别叫我说出好话来！”宝蟾两手叉腰打断了宝钗的话。夏金桂想起宝蟾曾说过莺儿和茗烟有些首尾。她忙着止住了宝蟾：“既然是姑娘发话了，我就不插手了！你们都做个见证，今天的事情一应全在姑娘身上。”说着夏金桂对宝蟾使个眼色，带着宝蟾走了。

“奶奶真是好心胸，竟然绕过她去了！”宝蟾伺候着夏金桂换衣裳，亲自端来一杯茶来，一边把事情经过说了。

宝蟾见夏金桂着力抬举自己，越发忠心，她这天闲着无事想着出去转转消食，谁知正看见宝玉的小厮茗烟鬼鬼祟祟的和薛家门上的婆子胡缠，还拿出个什么东西塞给那个婆子。宝蟾立刻叫人人赃并获。“奶奶可知道那个小兔崽子往里送什么呢？是个绣春囊，还有一个什么熏香，味道古怪不像是好东西。茗烟说那个东西是给姑娘身边丫头莺儿的！我本想着把他们先捆住，等着奶奶回来发落，谁知宝姑娘急匆匆的杀出来，先把赃证抢走了！还说茗烟是亲戚家的人，不好唐突了。”宝蟾讥讽的冷笑几声：“好个整天说自己端庄的姑娘家！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夏金桂仔细想想，事情的轨迹似乎改变了，司棋的私情先被揭发出来，迎春和贾家几位姑娘的名声被挽救了。但是绣春囊还是出现了——还真是冤枉看了司棋了。茗烟这个奴才贪财好色，宝钗为了全方位掌握宝玉的动向肯定有意拉拢宝玉的心腹小厮。那个莺儿也是个轻浮造作的人。

茗烟都敢在东府那边大白天的拉着个丫头胡搞，白白送上门的莺儿，他怎么能把持得住？

是了，园子现在门禁更加森严，茗烟没办法在园子里见莺儿，就找到薛家门上来了。看来她一片好心要白费了。本来夏金桂不想看着宝钗嫁给宝玉，最后守寡或者被抛弃，想京城总能找个差不多人家把她嫁出去。凭着宝姑娘的心机怎么也能过得不错。现在看来——即便有合适的人家，宝姑娘也看不上。人家要突破自身阶层，要做诰命夫人呢！

“你是好心，但是你想想，莺儿是谁？她天天跟着姑娘，老奶奶岂能对这么大女儿不闻不问？你啊，别好心班办坏事，饶是出力费心，却被嫌弃。”夏金桂对着宝蟾挤挤眼，宝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好个没脸的东西。大姑娘家想汉子了！竟然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我一个丫头都看不上！这也是他们说的薛家也是读书人家，别叫人笑掉了下巴！”

“等下看戏，你可要小心些，别笑掉了下巴！”夏金桂哈哈一笑，拉着宝蟾预备看戏。

晚上薛姨妈从贾母那边应酬回来，夏金桂笑嘻嘻的进来请安：“我想着下个月是婆婆生日，咱们怎么也该庆贺一下。我想着咱们在亲戚家打搅了这么久了，怎么也该回请下人家。我已经预定好了上好的席面，但是地方却没着落。我想，要不要借个地方热闹一下，也算正式请亲戚们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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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