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下,王夫人等猫在岔路口旁的草丛下,从未有过的狼狈。
见吴新登贼心不死地朝周姨娘马车方向追去,王夫人潸然泪下,心里祷告着她们能够平安摆脱掉贼人。
一刻钟后,严安起身抱过贾环,贾环年岁小又猛地经历这场劫难,早已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太太,京城如今也不安全,不如我们往这条道走,寻一户人家等周姨娘她们来。”严安这般说辞,给王夫人注入一股希冀。
王夫人也顾不及拍掉身上的草碎,跟着严安身后,往另一条岔路走下去。
趁着有光照路,两人匆匆赶着走,不然等到天暗下来,不熟悉的小路和摸不着方向,只怕没寻到一户人家就困在这处。
走了不知多久,王夫人即使身子早已撑不住,嘴唇上也有干涸的痕迹,但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只是这般坚持并未换来好的结果,月亮当空,他们依旧还未看到一户人家。
贾环此际已醒了过来,有些委屈道:“母亲,我好饿。”
像是应证贾环所言,他的肚子随之打起鼓来。
王夫人摸了摸贾环,安慰道:“环儿再忍忍,我们找到人家,就换米粥给你吃。”
好在王夫人身上带了些首饰,想着可以拿来换几口粮充饥。
严安也有些气馁,道:“太太,再这样走下去也不见头,不如我去寻些野味烤着吃?”
王夫人知道严安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若是贸然在这荒野中逗留,只怕没寻到野味,他们三就被当野味吃了。
“不行,再坚持坚持。”王夫人又累又饿,却仍旧伸手要把贾环抱过来,好减少严安赶路的压力。
严安又怎肯让王夫人受累,摇头道:“那就继续赶路吧。”
王夫人也不忍心,抢先走在前头探路,分担下严安的工作。
走没几步,有条被草丛掩盖的小路,旁边还立着一个小矮石,王夫人眼尖看到,快走两步细瞧,上头朱色墨水不再明亮,但还是能依稀看出两个字——原乡。
既然有乡村石墩在这,就代表离人家不远了。
王夫人十分惊喜,道:“严安,这条路可以去原乡,我们再赶一回就可以歇息了。”
严安却有些疑虑,道:“太太,这野草丛生,怕是许久没人走这路。”
言下之意担心这原乡是落寞的村庄,没了人烟,赶着去也没什么用处。
王夫人静了下来,道:“这原乡听起来很耳熟,应该不至于无人居住。”
再细细一过滤,喜道:“我想起来了,刘姥姥家就在这,她几个月前还来了府里,肯定还在。”
有了念想,两人也就很快行动起来,王夫人拨开了杂草,小心翼翼地探路。
没想到前面杂草丛生,走了十几步就是一条宽阔小路。
“我知道了,他们拿了草挡住了村口,怕别人知道这里有住户。”严安恍然大悟道。
王夫人听后,朝贾环讨了一手帕,用力撕咬了一角,转头又朝村口走去。
严安不解,只得耐着性子等王夫人折返。
王夫人回来后,解释道:“我们走路方能看到被掩盖的石墩,我用环儿的丝帕勾着一处,要是彩燕认得出来,也就省些路了。”
他们披星戴月地往前赶,以为很快就能借一处人家休息。
“太太,好像有点不妥。”严安一脸严肃。
王夫人此刻也有些发慌,毕竟进村这么久,却不见一家有亮着灯火的。
但为了稳住军心,王夫人开口道:“想必是都睡着了。”
这话却只能心理安慰,就算乡下人夜里不怎么点灯火,也不至于一家都没有,甚至连乡下常听到狗叫声都没有。
这不像是睡着的样子,更像是空村。
严安为了确认到底有没有人住,便把贾环交给王夫人,道:“太太,我一个人先去探探。”
“严安。”王夫人突然喊住严安,示意他带一只木棍防身。
严安四周找了找,勉强找到一只小孩手臂粗的树枝,这才动身往屋子里靠近。
每一间屋子相隔不远,要是严安一个个去探,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时辰。
所以王夫人抱着贾环跟在严安身后,离了二十三步远,等他探完摇头就知是无人在。
要说严安如何知晓屋里没人呢?
这很简单,严安发现屋子门窗没有关紧,便轻轻推开大门,一下子推开便无人。
毕竟如今世道还不至于夜不闭户的程度,更不用说流民四处乱窜,人人自危。
连着推开了五六家门,王夫人的希望之光就越发渺小。
但随后又振作起来,他们今夜好歹能找到一处遮蔽,免得担心夜里的野兽出行。
而村里唯一一户建得高大上,想必是原乡第一大地主家,连他的大门都能轻而易举地推开,他们也就不再期盼这乡村有人。
“太太,看来他们躲难去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严安在这家地主家来回穿梭,出来后就下了定论。
贾环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哭道:“母亲,我们怎么办?”
在这荒无人烟的村庄里,贾环的哭声更显得凄厉。
王夫人连忙抱着贾环哄了起来,而严安却快速地朝一处看过去,道:“太太,那里有动静。”
王夫人也朝那处看过去,是他们还未靠近的人家。
“难道还有人留在这?”王夫人念头一闪,便让严安打头阵走去。
为何一定要寻到人家,只因连地主家都没一丝存粮,他们若是待在这就会活活饿死。
凭借着本能反应,三人忍着饥饿继续往前走,王夫人打量了下屋子四周,农田早就被践踏不成样,只有稀稀疏疏的野草罢了。
王夫人想:怕是有野猫、老鼠出来觅食而撞倒了东西,这里可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严安照例推了推门,不料这次推不开,眼睛一亮,小声道:“太太,这门锁着的。”
王夫人三步作两步走,靠近大门后,礼貌地敲了敲门,道:“请问有人在吗?我们路过贵村,想借一处歇歇脚。”
万籁俱寂,里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里面的人怕他们是贼吗?
“我们只有两个人和一个小孩,实在是。”王夫人不顾严安的阻拦,自报了情况。
没想到的是,大门一下子往内打开,露出了一张王夫人熟悉的脸庞,激动道:“我听像是太太的声音,没想到真的是太太。”
“姥姥。”王夫人也十分激动,要不是怀里有贾环,只怕就要搂住眼前的刘姥姥。
刘姥姥快手招他们进屋,一边说:“太太,赶紧进屋来,外头不安全。”
王夫人还未来得及问话,就听到屋子后头一道男声骂咧道:“姥姥,要是招了贼进来,我们可都得死翘翘了。”
“你小点声。”刘姥姥止住了后头的声音,道:“真是贾府二太太来了。”
屋子外头一阵窸窣,跨步出来了一个男子,惊道:“真是太太?”
王夫人不认得此人,等刘姥姥介绍才知是她女婿,也就是与王家连了同宗的后辈王狗儿。
王狗儿一脸谄媚地行礼,喊了一句“姑奶奶好”
又问道:“姑奶奶这个时候来呢?”
严安早先一步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惹得刘姥姥搂着贾环喊可怜,惹得王狗儿骂道:“这吴新登真不是个玩意儿。”
王狗儿虽说没什么大业,但在知恩图报上是没得说,拍着胸脯道:“姑奶奶放心,有我王狗儿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到姑奶奶你们。”
这话一出,贾环和严安的肚子就先响起来,王狗儿跳了起来,说去替他们热个大饼吃。
少了王狗儿打岔,王夫人也有空隙问原乡怎么回事。
刘姥姥叹了一口气,道:“前几天不知哪来一帮强盗,逼着村里的人都把粮食交出来,不然就动手屠村。村长不过跟他们理论了两句,就被抹了脖子,大伙不敢反抗,也就乖乖交了粮食保命。”
“那人怎么都不在了?”王夫人疑惑道。
刘姥姥抹了泪道:“这前脚要了粮食,后脚又要女人、草药,这村里人怕他们抢光了就杀人,趁夜都跑出去了。上次太太给的粮食只剩点底,我们也想要跟着逃,谁知亲家突然发起病来,走不了。这几日,我们只好躲在菜窖里。”
严安气道:“今日京里也在闹山贼进城,应该是同一伙人,可恶!这时若是有军兵在,怎么可能会被这等货色欺民。”
刘姥姥惊恐道:“太太,京里可是有皇帝老子在,怎么可能让贼进去呢?”
王夫人摇了摇头,道:“这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打听。在没确定的消息前,这京城是万万不能进。”
王狗儿取来了大饼,听到王夫人如此说,庆幸道:“姥姥,村里的都往京城了逃,这不又撞上了枪口。”
“阿弥陀佛,我们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刘姥姥也是万分庆幸,不然他们也是跟着往京城逃,毕竟天子脚下自是最安全的。
王夫人三人将大饼分了吃,稍稍垫了肚子,这胃是满足了,但赶了十几里地的双腿却是吃不消。
刘姥姥赶忙搀扶着王夫人进了里屋,道:“太太,我替您揉一揉,揉开了,第二天也就没事。”
王夫人再四推脱不得,只得由着刘姥姥帮忙揉腿,虽说力度已经收敛了许多,但这一番下来,也让王夫人受了不少罪。
“太太,我们这几日都睡菜窖,那味道大得很,怕你们不习惯。您和环三爷就睡这屋,严大爷睡对面屋,这安排可好?”刘姥姥不好意思说道。
王夫人自是不能说不好,在菜窖待着自然比在屋内待着安全,但如今有一席之地,总比在野外求生好。
但严安却不愿去对面屋睡,而是抱着木棍子在王夫人屋外眯起眼,只有守着王夫人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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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第一百零八十章 分岔路口巧见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