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的假期一切顺利。
(被迫)去距离莉安家最近的教堂做礼拜,达成。
被绑在十字架上那个人终究是卡特夫人信仰的神明,她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姑且去尽了尽晚辈的心意。
去新开的眼镜店蹭饭,达成。
她带了见面礼,以及一罐自己做的甜酱。用凤梨和苹果熬制,她加了很多洋葱和少许芥末进去,味道和猪肘简直是绝配。餐桌上,大家蘸着那个吃德式脆皮猪肘,她说,如果老板喜欢,她改天再送一些过来。
她全程都在说老板的好话,说他相貌堂堂,手艺一流,为人和善,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亲切的德国人——她给他戴了无数的高帽。
告辞时,店主把她叫到一旁颇有深意地对她说:别担心,小姑娘,我不会把你那个成天蹭吃蹭喝的祖父撵出去的。
回去以后,她立刻为自己的大脑防御术做了改动。
主要是把自动防御机制里的‘里奇先生为什么不是我爷爷’改成‘马丁先生为什么不是我爷爷’。
而另一项安排,陪纳西莎逛街,也将在今日达成。
纳西莎说她逛够了英国的一切,她母亲的家族就送了一把香榭丽舍大街的门钥匙给她,那周围有巴黎巫师社群的商业街。
她还说这种好事,留给卢修斯纯属浪费,她要带着蕾娜,从莎玛丽丹到春天再到老佛爷,逛到体力透支双腿打颤才算完。
蕾娜尽情打扮了一番,现在可是盛夏,她要穿吊带裙,纳西莎推荐她那么穿——
选V领吧,多漂亮的胸型,趁现在赶紧穿,不然婚后某些道貌岸然的臭男人就会千方百计阻止你,还口口声声尊重你的意愿。
已经不是暗示的程度了,她明晃晃地说卢修斯的坏话。
蕾娜穿了她推荐的那条,不是因为她口中(暂时人选未定)的臭男人,而是机会难得。
在学校不方便太招摇,在家穿......穿给老头、小精灵和猫看吗?
吊带裙,高跟凉鞋,头发卷成大波浪,她这样到访马尔福庄园。
即便先前拜访过多次,可她还是羡慕嫉妒恨,在威尔特郡占据如此大一块地皮,要是拿来做魔杖生意,一定能打造成奥利凡德形象品牌黑金店吧。
她没见到卢修斯,据说是因为被妻子拒绝了陪同逛街的邀请,他心情很差,出门工作了。
蕾娜太惊讶了,没有忍住惊呼出声,他还有工作呢?
纳西莎捂嘴笑道,只有帮他打理财产的下属经理人,他通常管找他们晦气称为工作。
作为几代以前就完成原始财富积累的家族,吃古灵阁利息,也够家族成员一辈子不工作了,更何况这一代的马尔福家主还很有经济头脑。
同样是纯血,奥利凡德家怎么就没出个那么出息的祖辈呢?蕾娜的羡慕嫉妒恨超级加倍。
尽管纳西莎嘴上嫌弃某人的品味,尽管蕾娜同样嫌弃,但她丝毫不敢附和——那是马尔福夫妇play中的一环。
没看纳西莎净往男装店里钻嘛,她顶着张替丈夫采购的已婚女士的幸福脸,对店员说想买礼帽/小腿袜/配饰。
她们见面,通常有一项经典环节,蕾娜讲斯内普的坏话。
按理,他现在介于卢修斯的下属、后辈与同僚之间,凡事都得仰仗卢修斯,而她勉勉强强算纳西莎的朋友。
总而言之,她给他小鞋穿。她得给他上一课,教教他什么叫职场,嘿嘿。
但她今天什么也没说,她被他气坏了。
放假那天火车进站时,她头疼得厉害,最近的止痛魔药收效越发甚微,她都懒得喝了。
她说,这该死的毛病影响到了我考试发挥,起码价值一道大题。
他哼笑一声,真可怜,我让让你吧,下回你选一科我不做大题。
别误会,他没觉得她可怜,没那么好心,他意思是让她一道大题她也考不了第一。
他破坏了一个温情的时刻,她不会原谅他,短期之内,她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了。
纳西莎配合她,逛了半天也没提过有关他的任何事。
她瞄上了一家复古皮鞋店,站在五十码开外,都能感受到商铺贵气逼人。这么说吧,如果是蕾娜一个人逛街,她不会考虑靠近,她会昂首挺胸地从门口路过。
但今天有富有的马尔福夫人在,她昂首挺胸,并走了进去。
纳西莎给卢修斯挑了两双很骚包的红底鞋,一看就是那个男人会中意的款式。
蕾娜必须承认,贵有贵的道理,它们就连光泽都散发着‘我是高级货’的气息,更不用提雅致的造型......
关于造型,店员打包的功夫,纳西莎在店里闲逛,她注意到一双特别的——鞋型瘦窄,足弓却高,好看是好看,显得格外有精神,不过......
“不过这种鞋设计出来到底要给谁穿啊?”她不禁发出疑问。
蕾娜倒是清楚最适合它的人是谁,但她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比起设计给谁穿,我在乎的是,你都不担心脚型变化吗?”她问,“就算过了二十岁,也有长身高的概率吧?这么奢侈的鞋子......”
“确实,卢修斯去年还长了呢。”
纳西莎懂她意思,即便她自己,也不会双双鞋子都买得这样豪华。
“从另一个角度看,他长大一些,你送他新的,再长大一些,就再送他新的......你的礼物是他生长发育的年轮,不觉得挺浪漫的吗?”
觉得。
蕾娜可耻地心动了,最后她是拎着那双特殊皮鞋走出那家死贵死贵的店的。
终于买够家属物资,纳西莎开始逛女士玩意的店,她给卢修斯买礼服配饰,但给自己买礼服。
蕾娜发挥了一点微小的作用,她总能做出最适合纳西莎的搭配,手也比店员还要巧,这让店员小姐除了找货和推销以外什么都不用干,乐得自在。
纳西莎走进试衣间,隔着帘幕,她们漫不经心地闲聊。
“你今年期末考得还好吗?”
“不太好,魔药从没考得这样差过。”蕾娜失落道,没办法,谁让她拿考题做玫瑰占卜。
“我听说,你魔药课和一个泥巴种同组?”
蕾娜警铃大作,并非漫不经心。
“一个魔药成绩很好的泥巴种。”她谨慎答道,“我需要她......的课堂成绩。”
一个魔杖商人注定不能是真正的血统论者,否则就是在放弃市场。干服务业的搞歧视,想喝西北风啊!
但是同理,为了不喝西北风,在搞血统歧视的人面前,她又得适当搞
点歧视。
她不好把自己是个两面派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只能勉勉强强算纳西莎的朋友。
对于和莉莉一样的人群,如果说奥利凡德不接纳就是在背离家族利益,那布莱克的接纳同样背离了家族利益。只有将巫师区别对待,分成三六九等,他们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所以纳西莎是严肃的,而蕾娜理解她。
“可我听说你有更好的选择。”
纳西莎似笑非笑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
蕾娜大惊失色。
听说?听谁说?还能是谁?
原来有个坏家伙早就在背后给她穿小鞋了,他也想给她上一课,教教她什么叫职场。
“那位‘更好的选择’先生是这么说的?”蕾娜咬牙切齿,“我恐怕他想差了,他顶多是‘另一个选择’,根本算不上最好的选择。”
为了解决‘更好的选择’先生惹来的麻烦,她不得不拉着纳西莎穿梭在楼宇之间,拼了命地把漂亮衣服往她身上堆,以祈祷她尽快忘掉这一茬。
作为战果,她把纳西莎累得够呛。
试衣服试到气喘吁吁,足够蕾娜去马尔福面前拉踩他的审美了......她吹牛的,她没那么有种。
纳西莎侧身倚在沙发上,沙发背面是首饰展示柜,她顺势挑选。
一条纯金的银杏叶项链,蛇骨链顺着她指尖丝滑地耷拉下来。她对蕾娜招招手,示意对方蹲矮点,以便她把项链悬在脖颈处看效果——她懒得挪到梳妆镜前面去。
蕾娜今天的裙子和吊坠是绝配,眼下她身上就挂着复古银的画框吊坠,和V字领口相映成趣。
但纳西莎摘掉了她的画框吊坠,随手丢进蕾娜拎的购物袋,反手把自己挑的银杏吊坠挂上去。
“一起结账,这个不用包起来。”她对店员说完,然后转身笑看蕾娜,“金的比较好,不是吗?”
蕾娜用手指扒拉了一下那枚银杏叶,也笑着回答,“当然是金的比较好。”
实在太累,她们尽兴后去罗齐尔家坐了坐。法国罗齐尔的家主是纳西莎的舅舅,不下拜帖随时跑过来玩是她的特权。
对蕾娜来说是意外之喜,她吃到了柠檬闪电泡芙,还结识了罗齐尔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
傍晚时分,她们提着数量可观的购物袋,用另一把门钥匙回到马尔福庄园。
这次马尔福家主在家了,他在等他晚归的妻子。
纳西莎看到他相当意外,“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待客厅吗?”她记得他今天下午有访客来着。
“取消了,家里临时有事。”
自然不会是马尔福家主家里临时有事,他一下午都坐在一楼门厅附近扮演望妻石呢。
蕾娜向他问好后给纳西莎使眼色——有谁原定要过来吗?
纳西莎也偷偷给她使眼色——你不想听到名字的那个人。
她们决定小坐一会儿,在原本属于卢修斯和斯内普的待客厅里。
纳西莎从丈夫口中探听到了情报,拿回来和蕾娜分享,“说是有丧事要办,他没办法过来了。”
蕾娜点点头,她当然知晓斯内普家中有丧事。
“他一定很不好受......”她说。
纳西莎附和地点头。
“就这样失去父亲。”她继续说。
纳西莎点头的动作却停下了。
“可我听说,病故的是他母亲。”纳西莎困惑道。
轮到蕾娜愣住了,“确定没搞错吗?是艾琳·斯内普,不是托比亚·斯内普?”她没发觉,自己声音在抖,比逛街时候的腿抖得厉害多了。
“虽然不确定名字,不过我看见他取消会面的卡片了,上面写的的确是母亲,我想他总不至于搞错这么重要的事。”
她听见纳西莎这样说。
对哦,如果是托比亚·斯内普的事,就称不上临时了。
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子里窜出来的同时,一股不属于她的无助感静悄悄地爬上肩头。
“他在哪?”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在家吧?”纳西莎不解,但还是老实答她,“他家如今没别人了,只能由他安排下葬。”
“是啊,只有他了。”
蕾娜匆匆告辞,临行前,她管纳西莎要了他家的住址。
其实她记得的,前世在圣芒戈住院期间,她经常给斯内普写信。可事隔太久,她怕自己弄混了某街某栋这种关键数字。
纳西莎从他写给卢修斯的信里挑了封无关紧要的节日问候——背面留有通讯地址——交到她手里。
交接的瞬间,她转身就跑,朝着斯温顿的方向。
那里是威尔特郡的交通枢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克鲁,然后换乘到科克沃斯。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想要见到他。
小跑渐渐变成奔跑,她想要快点见到他。
这一路,她化身小说里既不可爱也不迷人、但是怨恨一切的反派角色。
怨恨自己未成年,不能学幻影显形;怨恨自己体能差,跑起步来上气不接下气;怨恨自己方寸大乱,上了那辆换乘的车,才猛地想起可以借马尔福家的多比送她一程。
她明白自己不该过去,太不知分寸了,可她放心不下,她想看看他还好吗......明摆着的事。
他的生命没有来处了。
六年级伊始他就失去莉莉,现在又接连失去父母,爱与恨都无处可寻。他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在短短一年内,断得一干二净,他怎么可能好。
可当她真的在蜘蛛尾巷见到他,见到他身上的黑色正装时,她却突然失语了。
反倒是斯内普,似乎还挺平静,他坐在街角忍冬的台阶上,只瞄了一眼被她紧攥在手里的那封眼熟的社交函,就明了她出现在这的理由。
他从忍冬处站起。
因为她不着一词,所以只有斯内普一直在说。
他说,他妥善处理好了一切,计划着明天去一趟对角巷的预言家日报办事处,刊登讣告。
他说,女士,您不能天黑后穿成这样来找一个男人,毕竟还没有成年,这有损你的名誉。
最后他说,你还想要夜骐的毛吗,我现在大概能看到了。
口吻平淡。
刹那,蕾娜被无力感淹没,她想为他做点什么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一整年,她都活在无能为力的情绪里,可她不知道自己想为他做什么,又能为他做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
“西弗勒斯。”
她终于开口了。
他眼睛倏然睁大,闪过诧异的神色。
下一秒,雨水落到他脸上,顺着眼尾滑下去。
“下雨了。”她说。
斯内普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脸颊,皮肤上有液体流过的残痕,“嗯,下雨了。”他没有意识到这是魔法的力量,于是更多的雨水落到了他的脸上。
魔法成立了,甚至是以无杖魔法的形式成立的。
你或许需要一场雨,让我为你下一场雨,无论你冀望它代替什么,或是掩藏什么,它都足以完成使命。
她叫他名字的瞬间,他是有一丝察觉的,但爱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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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