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的内心是如何惊慌失措,亚伯拉罕并不知晓,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腿上的钝痛和身体上明显不正常的寒冷——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自己已经开始发烧了。
因着发烧的缘故,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可腿上的疼痛和目前的处境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这儿就睡着,只能钻进床底的那一片阴影中,本能地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寻求安全。
迷迷糊糊地,他看见了一个还算眼熟的身影,那似乎是……赫敏?
而另一边,看着那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眼睛,艾玛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她握紧了魔杖,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是该用速速禁锢还是昏昏倒地。又突然想起前些天给克鲁克山买的玩具——一个只要被敲击就能发光的弹跳球,于是她一边继续关注着床底的动静,一边在桌上摸索起那个弹跳球来。
在桌面上胡乱摸索着的手终于探到了弹跳球,艾玛赶紧把它抓在手上,将它敲亮,随后迅速地甩进了床底。弹跳球蹦了几下,在床底骨碌碌地滚动起来,连带着艾玛的心脏也扑通扑通地快速跳个不停。
很快,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截住了弹跳球的去路。借着弹跳球五颜六色来回变换的光亮,艾玛终于看清了卧在她的床底下的究竟是什么。
梅林!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床底下会有狼?!
这时,本就没有关紧的窗扇又被谁“刺啦”一声给推开了一些,将本就紧张着的艾玛又给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出来。但还没等她回头,熟悉的猫叫声就响了起来——是克鲁克山。
橘色的大猫从窗台上跳下来,像是没有察觉到房间内的紧张气氛似的,一溜烟钻进了床底下,发出一连串凶巴巴的叫声。
“克鲁克山,回来!”艾玛被它的举动吓了一跳。
就算克鲁克山是从魔法界买来的,勉强也算得上是魔法生物,但它本质上也是只猫。在艾玛看来,一只猫跑到狼的面前和送口粮几乎没什么区别,她几乎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可怕场景。
然而,艾玛想象中的可怕场面并没有发生。
一狼一猫在床底下不知交流了些什么,很快,克鲁克山心满意足地叼着它的玩具跑了出来,随后,那匹狼竟然也跟了出来。
艾玛第一次瞧见了这匹狼的全貌——它几乎全身的毛发都是雪白的颜色,两只耳朵竖立着,尾巴拉拢在身后。它看起来并不是多健壮的样子,金色的眼睛也不似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野狼那般充满野性。
白狼抬头看了一眼戒备着的艾玛,露出一种很人性化的眼神,然后贴着墙壁慢慢地走向窗户,似乎是准备从那儿再跳出去。
而艾玛的魔杖也始终指着亚伯拉罕,并且悄悄地朝着离亚伯拉罕更远的方向退了几步。她看着这匹白狼走向窗户,在它的左后腿处,雪白的毛发上沾染了血迹。
终于站在窗前的白狼纵身一跃。不知是不是扯到了伤口,它的整个身子突然一颤,腿一软,还没站稳的它就从窗台上又摔了下来。
这是一匹受伤的狼。
在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艾玛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
夜深人静,朦胧的月光穿过阁楼的那一方天窗,勉勉强强将这小小的储藏室照亮。
在各类杂物中间,一团毛绒绒的身影正蜷缩在地板上。突然,它动了动,随即,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刚刚醒来的亚伯拉罕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刚想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绳索牢牢地捆住。起初他还有些迷茫,愣了会神儿,思绪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上了节奏。
哦,自己这是被关起来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原本准备离开这儿的亚伯拉罕因为后腿受伤外加发烧,在跳窗的过程中不慎从窗台上摔了下来。这一动静似乎不算小,将格兰杰夫妇都给引了过来。
格兰杰先生提起高尔夫球杆,二话不说,照着亚伯拉罕的脑袋就一杆砸下去。刚刚才站起来的亚伯拉罕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击,眼前一花,差点没站稳,而格兰杰先生的第二杆已经挥了过来……
接下来还发生了些什么,亚伯拉罕就完全不知道了。只能说谢天谢地,这一家子竟然没趁着他晕过去的功夫将他直接扒皮抽筋什么的,毕竟之前追捕他的那几个安保人员还讨论过他的这身皮毛能值多少钱来着。
亚伯拉罕试着挣了挣绳索,竟然还挺结实,但到底也不过是些普通的绳子。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烧得厉害,再等他稍微恢复些体力,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
时间悄悄溜走,圆月逐渐西沉。
因为阁楼的储藏室里关了狼的缘故,艾玛整晚的梦境都是围绕着这匹狼展开的。她梦见自己养了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她牵着萨摩耶在花园里散步、玩丢飞盘的游戏,而当她想摸一摸萨摩耶的蓬松毛发时,却发现蹲在脚边的萨摩耶变成了那匹白狼。
艾玛被这样的梦境给吓醒了,这才发现克鲁克山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她的床上,此刻正紧贴着她的手臂打着小呼噜。
昨晚突然出现在家里的狼几乎把他们家闹得鸡飞狗跳,格兰杰夫妇更是一致认为应该立刻联系街区安保人员,把狼丢给他们处理。不过艾玛并没有同意,她将白狼可能和克鲁克山一样是魔法生物的猜测告诉了格兰杰夫妇,几人在探讨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将这匹病恹恹的狼先关起来,等明天再联系魔法部那边看看。
艾玛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四点多。于是她把被子蒙到头上,打算再睡会儿。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的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起床去看看那匹狼。
……
天就快要亮了,那些绳索在亚伯拉罕的挣扎和撕咬下,也终于有了要松开的迹象。突然,亚伯拉罕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整个狼立刻又瘫倒在地上。
不多时,随着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靠近,储藏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娇小身影出现在门外。
艾玛先是将门开了小小的一道缝,在看到那一团毛绒绒的身影依旧没能挣脱绳索的束缚后,她放心地推门走了进去。
此刻,白狼依旧紧闭着双眼,安静地以一种被捆缚的别扭姿势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腹间规律地起伏着,它看起来还真像个大型玩偶。
艾玛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险些笑出声来。
原想直接回房间,可刚刚的那个梦却悄然浮上心头。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轻轻地在白狼身边蹲下,大着胆子将手慢慢伸了过去,顺着白狼脊背上的毛发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摸了摸。
软软的,顺顺的,手感比想象中好很多。艾玛心想。
原本还在装睡的亚伯拉罕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全身的肌肉顿时一僵。
但此刻,艾玛摸不摸他的毛已经不是亚伯拉罕关注的重点了,重点是天窗外开始渐渐泛出鱼肚白的天色。他在心里祈祷着艾玛要摸赶紧摸,摸完了赶紧走,再不走他可就要变回人身了。
然而艾玛并没有听见亚伯拉罕的心声。给白狼顺了顺毛之后,她又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只毛绒绒的三角形耳朵,还顺便捏了捏。
最敏感的耳朵被人突然如此触碰,就像是被电流击打了一般,一直在装睡的亚伯拉罕终于彻底炸了。他睁开眼睛,然后开始挣扎起来,原本就已经变松了的绳索眼看着就要脱落。
艾玛吓了一跳,她立刻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也就在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狭窄的天窗照射进来。
在艾玛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在地板上拼命与绳索作斗争的白狼身影渐渐虚化起来,并迅速地朝着人的形态变化。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白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裸着的瘦弱青年。
棕色的眼睛和香槟色的对上,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
“啊!!!”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的艾玛拼命尖叫起来,她抽出魔杖,不管不顾地一边对亚伯拉罕猛甩魔咒,一边朝着储藏室的门的方向跑去。
亚伯拉罕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一记魔咒,然后将缠在身上的最后一点绳索也都甩掉。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那条伤腿了,从地上跳起来,直接扑过去,一只手抓住了艾玛握着魔杖的手,另一只手则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艾玛原本已经跑到门口了,被亚伯拉罕这么一扑,后背直接就撞在了门上,刚刚还虚掩着的门“咔哒”一声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