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后,踏入新阶段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巨大的改变。
只是因为柱训练已经正式进入紧张忙碌的训练阶段,慢慢地有队员被交到杏寿郎手上。杏寿郎负责的训练在整个训练流程中处于较为中间的时段,内容也不是侧重技艺或武力的培养,而是负责调整参加训练的队员们因为疲惫或受挫而饱受困苦的心。如果能把他火炎一样乐天的性格教给大家,那么对于队员们来说也应该是很好的一件事。
从前每天早上由杏寿郎来接了我后再一起去往鬼杀队的情况因为训练时间的不定性不能再延续。因此最近我的行程都是起床后自己前去鬼杀队本部。
我也没有选择一整天都跟着杏寿郎,而是出没在不同的朋友那里。
柱训练的第一关是基础体能,由宇髓先生负责。
体能训练过于基础且必需,我便常去宇髄家,顺便贡献一些微薄之力。雏鹤、槙於、须磨她们负责体能训练的后勤,为大家准备一日三餐。在宇髓先生的魔鬼训练中,每个队员每天所接受的训练量都极大,青年男子的胃口本就不小,更何况这么多饱受训练的青年男子……有栖川家也参与了这次训练,太专业的事帮不上什么忙,便支持了基础的物资供给和医疗需求。而雏鹤她们,虽然身为忍者而体能优秀,但每天都要为这么多人准备三餐和餐具清洗,无疑是一项巨大工程。我还特意为她们带了消解疲劳的高级绿茶,每天劳作后喝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静静享受深夜的安宁。
宇髓先生在花街之后原本想要引退。他为鬼杀队、为杀鬼的事业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在花街一战后更是负伤致残,左眼无法视物,左手的手腕也受到损伤——虽然没有在形体上受损,但筋脉的伤无疑影响到持刀的可续性——天元先生毕竟使用的是双刀剑术,且他的日轮刀沉重而宽阔,对于使用者的力量与双手的精密性有着极高的要求。
但鬼杀队实在是走入了或许这百年来最艰难、紧急的时刻,天元先生最终暂缓了引退的计划,决定以柱的身份陪同鬼杀队一同度过这段黑暗的时期。
站在我个人的角度,对于柱们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崇高原本就充满敬佩,而在与柱们有着深入的接触后,发现每一个柱其实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他们之所以伟大并非是自己天生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更因为他们的心,他们绝不会滥用自己的天赋,更不会辜负自己的天赋。我深深地敬佩他们,也为他们的遭遇感到万分的惋惜,鬼杀队的所有成员,几乎都与鬼有着无法忽视的血海深仇。柱们所经历的一切,更是令人痛苦不已。
只要了解过这种苦难,哪怕只是其中之一,任何人都不可能坦然地替人类谅解鬼的恶行,也绝不可能认同鬼的所作所为。因为经历了生活的苦痛而沉沦黑暗,让自己成为鬼的拥趸的人,已经在黑暗的熏陶下变为伥鬼。我无法理解鬼,更不能理解与鬼为伍的人类。我只想终结鬼,用尽全部的方法。
在杏寿郎、蜜璃和无一郎三人关于来世能否在斑纹开启时发挥效用的研究被忍和桥下先生共同接手后,我还去观察了炭治郎和宇髓先生,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些许启示。杏寿郎和宇髓先生对练后,经过检查发现他身上的症状并不明显,但也有着类似的迹象,可以算作同样的佐证;而炭治郎那边得出的结论则更明显,花街后初次注射来世、刀匠村后第二次注射,他体内来世的药效更凶猛一些,不过他的身体受损程度也远超每一个柱。三番两次地受到致命伤、再恢复,不管是谁经历这样的过程都会异常痛苦,唯独炭治郎坚强地忍耐下来,并且一次又一次磨砺着自己。他的□□强劲程度虽然还不能和柱彻底相提并论,但也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
我把相关的发现记录下来,给珠世小姐送去,并且带上了新版的来世,希望能给她对于研究使鬼变成人的药物有更多的启发。
不过有段时间没去见珠世小姐了。订婚的时候倒是按着礼仪给她送去了邀请函,虽然知道她并不能前来参加,但无论如何希望同她分享这份喜悦,珠世小姐对于无法前来感到歉意,拜托茶茶丸给我送来了一枚精美的花簪作为贺礼,那枚花簪上镶嵌着许多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轮美奂。订婚结束后分发回礼时因为食物对于珠世小姐他们实在没有价值,我便没有准备,想着之后有空了带些别的前去拜访。
斑纹的事情发生后,我想,或许没有任何东西会比这些研究结果更让她开心了。
杏寿郎今天有些准备工作需要处理,从忍和桥下先生那里整理了研究内容后我原本打算直接去往珠世小姐那边,没想到在蝶屋的庭院里正巧遇到了炭治郎。他的左腿还没完全好,走路有些不方便,因此拄着一根拐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炭治郎!”我叫住他,“这是要去哪里?训练吗?忍不是说过,你在身体彻底康复前不能参加训练!”这孩子真是的!明明最让人省心,却总让人担心!
“啊!朝和小姐!”炭治郎看见我睁大眼睛露出欣喜的表情,“太好了!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咦?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走近他身边,发现他提着一个靛青色的包裹,包裹上夹着一封信。淡淡的米饭香味从包裹里传了出来,绝不是因为我肚子饿了,而是这饭团仿佛刚新鲜出炉,热气都未散去。这……是干粮?
“是这样的……”炭治郎垂下眼,声音也变得有些许低落,“我要去见一个人,他好像觉得自己很不重要,而我……”他组织的语言,“我想要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人,我们大家都会陪在他身旁!但是!这个人……他不是!非常的善于……”不会撒谎的孩子也不会找借口,不想暴露目的的心让他艰难地叙述着自己的问题,好似舌头牙齿会打架!
但我可是有栖川朝和,什么也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你说的是义勇先生吧!”
“诶?”炭治郎所有的话僵在舌尖,沉默半晌,拉长了音调惊呼:“诶——!”
哼哼,被我一语道破。“果然呢。”我没有隐瞒,而是告诉了他,杏寿郎口中的柱合会议当天。在我听说义勇先生不愿参加柱训练,并且差点因为闹矛盾而和风柱大人打起来之后,我就隐约意识到义勇先生似乎背负着什么不想与大家说起的过去。连杏寿郎都不是非常清楚。
了解了情况的炭治郎看着更苦恼了:“这样啊!”
说起来,我和义勇先生从前也有不少连系,虽然最终的走向都有些啼笑皆非,但这一切并不妨碍我认可他。我形容着自己的感受,试图帮助炭治郎寻找解决的方法:“在我看来,义勇先生是一个善良且钝感的人。”
“钝感?”炭治郎不解地歪过头。
“就是……比如我对义勇先生开一个比较尖锐的玩笑,他会感觉不到我是在开玩笑。”举了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但是炭治郎身上这会儿似乎也展露出了水呼一脉如出一辙的钝感,我只好无奈地扶额、更直白地说明:“义勇先生在有些方面很迟钝,所以你一定要对他直说!”
他有些犹豫:“不过,如果义勇先生想要一个人待着……”
真的是一个人待着吗?我对此很是怀疑。所有柱之中,能做到和每个人基本都融洽相处的恐怕就是杏寿郎了,但在他对义勇的看法中,比他的任何性格都让杏寿郎在意的是:他说话声音很轻,总让人难以听清。我想,义勇先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不善于表达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表达的需求。人长时间不对话,语言能力就会退化,而心事不及时说出,就可能会化为遮蔽本心的阴霾。
义勇先生的心里有一片乌云,它遮天蔽日地存在着,仿佛永远不会消散。但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永远。
我大力拍向炭治郎的肩膀,认真地鼓励他:“不!炭治郎你想啊,义勇先生独处那么久,还是没有好,说明独处对于他是没有效果的。你想要帮助他,就一定要帮他敞开心扉!要热情积极地和他交流!”说着我都开始大声起来,就像杏寿郎每一次鼓舞时的语气。
而这时终于理解了的炭治郎立刻开心地点头,以高昂的情绪回应我的鼓舞:“我明白了!谢谢你朝和小姐!”
我点点头,顺便提出送炭治郎去义勇先生家。毕竟他腿还没好,一路走过去多少有些辛苦。
“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怎么会!”我拉着他一起下山,“正好车在下面等着我们。”而且我也有点想去看看义勇先生,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真心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作为水呼的富冈义勇居住在自己守卫区域内的一处古典日式宅邸中。院落的布局很规则,面积并不算大,青竹编制的围栏并不具备墙壁的防卫作用,而更像一道景观,能让人看清干净整洁的院落里布置着清雅的枯山水。但看起来这处宅子里只有义勇先生一个人居住。
炭治郎已经开始大声叫门。
好几声过去,回应的仍然只有四野的寂静。
就像里面不存在我们要寻找的人。
我本想跟炭治郎提议让鎹鸦飞进去看看,没想到热情不减的炭治郎在道明自己的身份后,直截了当、毫不犹豫地喊道:“您好!那我进来了!”
诶?这就进去了?
并没有上栓的门被炭治郎推开,我很是不解地跟着炭治郎走进。算了算了,反正他们是水呼的师兄弟……义勇先生要是生气——如果他真的会生气的话——反正有炭治郎挡着。
寂静得别说人居住的痕迹,就连一声鸟鸣都没有的院子里,只有我们的脚步声。炭治郎直奔正屋,从那个开着的门口整个探身进去,我看到里面正坐着的义勇先生脸上头一次露出那种瞪大了眼睛的震惊表情。
炭治郎啪嗒啪嗒地走进去,在义勇先生面前正坐。面前。真的是面前。他们两人几乎要膝盖碰着膝盖,已经完全打破了正常礼貌的社交距离,但炭治郎不知为何浑然未觉(又或者他知道只是没在意?),而是愉快地同柱合会议后就没再出现在鬼杀队过的义勇先生分享起关于柱训练的内容。我只好在他们边上坐下,正对着两人正中间,一边听着炭治郎说话,一边不断观察义勇先生的表情。
炭治郎说起自己的归队计划,并且提出希望得到义勇先生的训练。
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而被拒绝的炭治郎一脸开朗地问道:“为什么呢?我闻到一丝愤怒的味道。您在生什么气呢?”他的语气里是真的全然不知!
“我在为你没有将水之呼吸练到极致而生气。你必须成为水柱。”面无表情的义勇先生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愤怒。
嘶!我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对师兄弟未免也太会聊天了吧!
不过之前确实又听说,炭治郎现在使用的并不是水之呼吸,而是名为“火之神神舞”——来源于他的父亲会在祭祀时跳动的神乐舞。
总之在义勇先生突然的指责加要求下,炭治郎还是挠着脸颊弱弱地解释了自己的情况。
你必须成为水柱?这句话说得未免……我正疑惑,就听见义勇先生面不改色地说道:“如今水柱之位空缺,必须尽快有人成为水柱。”
什么!
我和炭治郎同频地无法理解:水柱之位怎么会空缺?不是有义勇先生在吗?
照射不进光线的和室里阴暗昏沉,就像沉溺在水中,无法摆脱死亡的桎梏。我能感受到义勇先生的坦诚,他并不是因为有我在场而刻意隐瞒什么,他所说的一切皆出自本心。不知为何我仍然短暂地感到难以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黑发的男人看着还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但周围泛滥着的气氛已经到达凝滞的极点。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淡淡哀意仿佛能够从义勇先生蔚蓝的眼睛中流淌出。
即使他的眼里并没有丝毫泪水的痕迹。
“我不是水柱。”
他拿着日轮刀站起来,“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