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夏】救世的■■■ 第9章 雏鸟尚未丰满羽翼

“妈妈，您要去哪？”在盛开着风信子的山坡，少女坐在茂盛的花海中，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露出悲伤且温柔的脸庞，那双与少女相似的眼瞳中流露出隐隐的悲戚。

“小风堇。”女人温和地抚摸着尚且还为孩童的她，头上蓬松的粉发因安抚的动作而微微下压，她笑着：“妈妈哪儿也不去，会一直陪在我的小风堇身边。”

“您骗人，妈妈。”坐在盛开着紫色海洋中的雅辛忒丝的嘴唇紧抿，她的手中本捧着一束新鲜的花束，但此刻却将它们攥得很紧。她的眼眶不自觉地开始发酸，虽强忍心中哀伤，语气却不失哽咽：“您骗我，您马上就要走了，您马上就要离开我了。”

“妈妈，不要走，好不好？”雅辛忒丝鲜亮的双眸此刻被一层雾气掩盖，似乎是哀求，她伸出手，抓住女人修长的洁白裙摆：“不要离开我，妈妈！即使是梦里，您也不能多陪雅辛忒丝一会吗？！”

“小风堇，你在说什么呀？”她的母亲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方才两人一直编制的紫色花冠轻轻戴在雅辛忒丝的头顶：“我哪里也不会去，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

“克莉奥大祭司，时间差不多了。”

“天空祭典，即将开始。”

熟悉又冰冷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雅辛忒丝转过头去，就与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对上了视线，在对视的那一刻，男人的目光很明显柔软了几分，但语气仍是不可推脱的坚定：“雅辛忒丝，听话，别捣乱。”

“父亲！！”雅辛忒丝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克莉奥的身前：“求求您了，不要带母亲走！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做？！！”话及最后，忍耐许久的泪水最终夺眶而出，分不清是冰冷还是温热的液体顺着少女的脸颊向下流淌，滴落在摇曳的花海中，打湿花瓣，浸润泥土。

“雅辛忒丝，现在的你不明白。”皮埃罗斯表情又转变为严峻：“你还是孩童，不明白何为国家的存亡，何为族群的荣耀！胜利和未来需要牺牲，若不用生作为柴薪燃烧火焰点亮前方的黑暗，天空迎来的只有灭亡一个结局！”

雅辛忒丝被皮埃罗斯步步紧逼的发言惊地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本空荡的背部突然贴上了一个柔软且温暖的怀抱，雅辛忒丝回头，却见克莉奥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注视着她。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回忆，微笑的母亲，温柔的父亲，还有那些坠落于黄金池中的人们，他们曾经幸福的脸庞。

“雅辛忒丝是继承了我们爱的孩子，就如同我们曾经亲手种植的这片花海一样。”

父亲牵着女孩的左手。

“皮埃罗斯，我相信雅辛忒丝一定是在我们的爱中长大的孩子。”

母亲牵着女孩的右手。

三人站在风中摇曳着鲜花的山坡上，看着即将落下闪着金色光辉的夕阳。忽然，风的幅度比方才稍大了些，吹起了少女洁白的裙摆，下意识的，她抓紧了牵着她且温暖的两只手。

今天的阳光，好美丽，好刺眼。

温暖的阳光撒在三人的身上，与这悬浮在空中要塞。

橙金倒映在少女的绿眸中。

像是有人在太阳上驾驶着翼兽车，是塞涅俄斯大人在看着我吗？

我之后，也一定要像塞涅俄斯大人一样勇敢，成为天空的英雄！

“雅辛忒丝姐姐……今天也麻烦你了呀。”

“雅辛忒丝小姐，今天要陪您去哪？”

“雅辛忒丝学姐！抱歉，一不小心又把事情搞砸啦。”

“小风堇一定会快乐长大的。”

“雅辛忒丝，雅辛忒丝，雅辛忒丝……”

在的，大家。我在这里啊。

少女微笑着看着过去十数年与自己往来的人们，他们眼中的愁苦每每在自己的治愈下转化为幸福。雅辛忒丝享受这样的感觉，她喜爱为他人带来喜悦与幸福。

同时，她也在用这样的行为弥补自己童年失却母亲那颗孤独的心。

请再多需要我一些吧。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们做。

请让我为你们治愈伤痛吧。

“雅辛忒丝，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雅辛忒丝姐姐……死，会不会痛？……我，我不想痛，我害怕……”

“雅辛忒丝小姐……为天空献身，是我们的荣耀。”

“雅辛忒丝，不准退缩！你要记住每一张死去族人的脸！他们是英雄！因为他们因荣耀而牺牲！这是回到辉煌必经的痛苦！”

“雅辛忒丝，不准哭！不准低头！给我好好看着！”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美好的天空只不过是神明创造虚假的美好，阳光只不过是引导情绪的催化剂。如果一切可以被操控，那么所谓的荣耀……究竟……

如果所谓的夺回天空的曾经是由现在的族人付出所有生命，痛苦挣扎地死去……

只是为了这场未知的旅途，

无谓的牺牲，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能治愈大家的伤痛，相反，还为大家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这样的拯救，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想成为和塞涅俄斯大人一样的英雄』

『驾驶着燃烧着阳焰的翼兽车与敌人作战』

『最后，为天空一族赢得荣耀』

雅辛忒丝咬咬牙，转过头与她的父亲对视，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闪躲，而是与那双锐利严肃的眼注视。

“父亲……”她咬牙道：“我不会让开的，今天不会，之后也不再会。我不会再逃避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那困扰她无数个日夜的梦魇宣战。

“我会向您证明，天空的荣耀从来不是由无用的牺牲铸成，而是人们的意志！”

“这是我——天空祭司克莉奥之女雅辛忒丝的决意！！”

晨昏之眼·天象颅顶

此处是天空要塞最后的重地之巅，也是统治者的大殿，可操纵晨昏之眼天象的神迹画壁此刻就位列于众人的头顶，而高高的穹顶之下便是讨论战情的隐秘房间。

皮埃罗斯有些烦躁地扶住脑袋，听着手下对于近日事件的汇报。

“卡厄斯兰那……那个男人出手了。“在一人汇报完毕退下后，他咬咬牙，搭在扶手上的手逐渐握紧：“悬锋城的那位王储完全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和那个家伙对上，任何人都毫无胜算，除非我将……”

“皮埃罗斯大人……”负责监视任务的队长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经过几日的探查，并未发现奥赫玛那两个外人的异样，他们应该与军事行为无关。”

“很好。”皮埃罗斯瘫坐回靠背上，叹息一声：“不过仍然不能放弃对他们的监视，雅辛忒丝也会看着他们……呵，不过心头的几根刺不拔掉终究还是不安的很，啊，仔细一想，今年的天空祭品人选，我心中已经有不错的选择了。相信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

“是，是！”跪地的下属连忙应道：“我们这就去增加近日监视的人手！”

“很好。”皮埃罗斯露出满意的微笑：“等把祭品投入黄金池后，差不多就可以启动晨昏与奥赫玛的防御阵线了。对了，关于奥赫玛那边，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是的，皮埃罗斯大人。”情报官接住话茬：“根据情报，奥赫玛帝国大学将派遣一部分学生前往布利萨进行学业研讨会，想必今日或者明日便会到达。”

“很好。”皮埃罗斯点点头，随后冷冷道：“一群蠢货，就这样将年轻的苗子送到我的手上，呵……不过，即使对方露出马脚，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总之，将一切的战争戒备都做到最大程度，不要余留任何马脚！”

“是！”

当所有下属退出这间会议室后，皮埃罗斯凛冽的目光稍稍放松，他转头，看向一边。有些陈旧的相框放在桌面上，木制的框架有些松松扭扭，他看着画面中笑得无忧无虑的粉发少女，伸出手去，隔着保护层的玻璃，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的笑容，神色逐渐放松。

退去了领导者身份的他此刻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静静地看着孩子的相片，脑中也不自觉回想起曾经与妻子和女儿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

雅辛忒丝表面坚强，但内心却仍有许多柔软，皮埃罗斯不希望自己与克莉奥的孩子被重担压垮，他的小风堇明明还是稍微褪去绒毛的雏稚，尚不是展翅高飞的时机。

但权利与责任总是沉重的，当前行者们将染上金色血液的刀刃交托到他的手中时，他便身负了天空的未来与过去。

不能因情感扰乱了自己的行动，不能心慈手软，身为新的统治者，他需要做的是继承历代的意志，带领天空前往新的明天。

“克莉奥，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好小风堇的。”

这不是以天空统治者身份的誓言，而是一位普通父亲隐默的低语。

今日清晨，白厄醒来时，身旁却早已没有那刻夏的身影。他猜想那刻夏应当是有事，所以早早离开了，不过今日仍旧不是天空祭典开始的日子。之前他和那刻夏与雅辛忒丝在夜晚的那场谈话仍历历在目。如今祭典近在眼前，白厄却不知雅辛忒丝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但却知道，若是要让奥赫玛在与天空一族的战争中获得胜利，雅辛忒丝的助力必不可少。

晨昏之眼的天气系统似乎与大地之上的国度并不相通，至少奥赫玛是如此，要塞之上的天空挂着高高的画壁，传说中那是天空的神迹，可以自由地由天空血脉的人们操纵心仪的天象，白厄在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后便将其默默记进心底，这样重要的情报，想必在之后会起到关键的作用也说不准……

恰巧此时，放在床边的屏幕忽地亮起，白厄先是楞了一会，随后连忙走上前去查看。这么早的时候，是谁在找他呢？

首先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刻夏的样子，不过那刻夏有事的话应当不会给他发消息，他之前和自己提到过关于CODE可以在脑内交流的方便，所以应该不会和他发消息才是。那么，会是谁呢？

难道是小黑？

是了，他到晨昏也有些日子，想必小黑一定想他想坏了，这几日他有些繁忙，小黑未主动找他，他也险些忘了同小黑回信，不知道遐蝶小姐将他照顾的如何。不过对于遐蝶小姐，他还是很信任的，那刻夏将她描述成一个很全能的人，想必会将小黑喂得不错。

嗯，【喂】这个词……就感觉小黑好像什么被他丢弃在家里的可怜小狗一样。

脑中的思绪又飘向了奇怪的地方，白厄赶忙晃晃脑袋，拿起手机后，才发现给他发来消息的竟然是遐蝶，她的头像是一个紫色的小兽，白厄并不知晓那是什么，但她经常会在自己的动态里分享一些可爱的动物照片，还有自己写的一些童话故事，似乎是关于两个紫色小怪兽的故事，白厄虽看不懂，却觉得其中有隐隐的暗示。

蝶蝶糕：白厄阁下，卡厄斯阁下的学校内今日发布了公告，他们需要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研学活动。目的地是，您前往的天空要塞与奥赫玛的交接区，晨昏附属国布利萨。

学生委员会副主席·白厄：诶？小黑要来这边了？可是最近这边很不太平啊。

蝶蝶糕：我自然明白阁下您的顾虑……但我已采用了特殊的方案，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好卡厄斯阁下的。

学生委员会副主席·白厄：这样是最好了，谢谢你照顾小黑，遐蝶小姐。

蝶蝶糕：不必向我道谢，白厄阁下，我也只是完成那刻夏老交给我的任务罢了。

学生委员会副主席·白厄：话说，遐蝶小姐和小黑什么时候到？

蝶蝶糕：大约三日之后吧，怎么了白厄阁下，您要来探望卡厄斯阁下吗？

学生委员会副主席·白厄：是的！到时候可以让小黑给我发消息么？我确实想他了。

蝶蝶糕：当然，我到时候会转告给卡厄斯阁下的。

放下手机，白厄的情绪难免有些起伏。小黑马上就要来晨昏……旁边的布利萨，但这两个地方相隔其实并不遥远，但眼下看来，晨昏之眼与奥赫玛的战争不可避免，他只是担心弟弟受到波及。

晨昏之眼与奥赫玛的战争啊……

他又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对那刻夏问起关于那位叫卡厄斯兰那的将军时候，那刻夏眼中闪烁着的，一闪即逝的逃避，那刻夏似乎并不想同自己聊这个人，随意应付了他几句后便找了借口离开了。不过临走前，他向白厄提起要趁手武器这件事，并提出明天，也就是今日会带他去挑挑。

但那刻夏现在不在，白厄也无所事事，只得等在房内等待他的回归。

等待的时间并未过去多久，那刻夏很快便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中似乎还夹着一本书籍，白厄虽不知那究竟是关于什么的，但还是架不住心中隐隐好奇，他悄悄瞥了那刻夏一眼，见对方在自己转动眼珠的瞬间便将目光投来。四目相对之间，尽是尴尬。

那刻夏轻咳两声，打破了二人间无言的沉寂，他轻轻抬起手，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明显，不过很显然那刻夏并未在意，而是将那本略微破旧的白色封皮书籍递给白厄，脑袋轻轻晃了晃：“哝，之前不是说要给你找把武器防身么？现在我们被监视地这么近，肯定没有机会去找铁匠定制了，你先在书里挑挑喜欢的款式吧。”

白厄点点头，轻轻接过那刻夏递来的书籍，翻开几面后，大概了解到这是一本武器科普书，上面详细地讲述了翁法罗斯各国名将的武器类型，他甚至可以在上面看到海瑟音的琴弓……还真是神奇。

卡厄斯兰那的名字在奥赫玛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但很显然撰写这本书籍的作者并非奥赫玛人，白厄将书翻及最后，卡厄斯兰那的名字赫然呈现在上。书中介绍他的武器是【沉重的】，而那份重量寓意着【背负】。

白厄虽然不懂这些奇妙的故事究竟在将些什么，但当那把名为【侵晨】的大剑在他眼前展露时，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种自心中不由自主升起的熟悉与激动，仅仅是看着这把剑的图片，白厄就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将他握在手中的触感与分量。

站在一旁的那刻夏见白厄久久停留在这张页面，凑上前来看了一眼，随后了然一笑，问：“你喜欢这个？”

白厄点点头。

“这东西在晨昏可搞不到。”那刻夏冲白厄弯弯嘴角：“你的眼力可真是不错。”

毕竟那可是卡厄斯兰那的武器啊！白厄在心中暗暗想到：真不知道他那样的将军，挥舞这把剑时是怎样的身姿？如果是那刻夏的话，曾经一定亲眼见证过的吧。但那刻夏似乎执意要向他隐瞒他与卡厄斯兰那的关系，任凭白厄如何询问也缄默不言。

“短时间内搞不到。”那刻夏自言自语道：“如果有参照就好了，可惜他现在不在这……啧。”

“那刻夏老师，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白厄。”那刻夏摇摇头，道：“近日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了，目前……只要耐心等到祭典到来即可，若你有时间可以多找雅辛忒丝聊聊，看能否再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那你呢，那刻夏老师。”白厄问。

“明日我要出趟门，你若是要出去，最好也是找雅辛忒丝，不要自己一人出行。”那刻夏叮嘱道。事实上，他只是为了白厄选定的武器要回奥赫玛一趟，与来自大地城邦的山之民们交涉，从晨昏内部开裂隙去奥赫玛非常麻烦，要塞内部有天空泰坦艾格勒曾经设置的屏蔽壁垒。如果他还要带着白厄，那么在穿梭过程中将会非常容易出差错，那刻夏也只能亲自走这一遭，他不在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很多不可预料的意外情况。所以他也只得在临行前叮嘱白厄一定要警惕周围。

“对了，那刻夏老师，你知道小黑马上要来布利萨了吗？虽然遐蝶小姐说会保护哈他，但我还是总有些放心不下……”白厄说到后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小黑他……不会出事吧？”

“你完全可以信任遐蝶。”那刻夏冲着他眨眨眼：“只要他们不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白厄点点头，方才的担忧逐渐从脸上褪去，忧愁下垂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您之后可得好好教导我，这样我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保护好我想守护的人！”

“呵。”他看到那刻夏笑：“如你所愿，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