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射鸟切菜的和打铁做药的 第162章 北境的陌生人

一六四八年三月，天斗帝国东北方向雪灵行省的边境小城、度日城作为朔风高原的起点，常年只见风雪不见人。度日城居民以厚达十尺的寒冰为城墙，一半的房屋建在地下，用以生火的并非木材或煤炭，而是埋在冰层和冻土之间的特殊黑色菌子。

度日城位于诺尔兰行省东北方向长靴样地界的靴背中部和雪灵行省西北边境之间，离雪灵行省中自极北之地而其的内陆江流朔北江也不远，更是被一条朔北江分支河流风雪河流经城郊。这座城镇以其特有的地上冰雕为特色，同时也是前往朔风高原开采矿石的采矿队的最后一处补给站。

因此，度日城中往来旅人并不算少，且人员成分混杂，既有来此务工的采矿队伍，也有暂时来此落脚的商队和出门游历、或受商队雇佣的魂师。

一名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人走入地面上的一座冰屋。

在屋中柜台前交过进门费，他穿过极短的通道，踏入守门老者身后的另一座冰屋。打开地上的金属圆门，他在缓慢回拉的铁门回落前，沿着往下延伸的爬梯进入地下的世界。

地下店铺比冰上建筑暖和许多，双脚踏地，斗篷人衣角和靴子上的冰雪渣子没几秒便化为冷水，在石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斗篷下的人摘下兜帽。白发男子有一双碧绿桃花眼，眉目含情，看起来二十左右；然而，他的下半张脸几乎被白色胡子完全挡住，一道新且深的疤痕从他的左眼眼角埋至胡须中，让人一时被他的外表迷惑，不知准确年岁。

地下的空间不大不小，再加上地上的两座小小冰屋，组成了一家专营酒水饮食的餐厅。这里同时也是不属于贵族、宗门和武魂殿的闲散魂师接受和发布雇佣单的接榜处。

此时是下午四点四十，餐厅刚开门，店里的人除了白发男子外只有三名酒保，动作懒散，都没有招呼来客的兴趣。

“……哦~我们的大厨师回来啦。这边坐。”一名在柜台后擦杯子的酒保刚好抬起头，认出这位顾客，提前为来人倒上一杯冰好的澄黄酒液，又放了一片干柠檬片在里面，“看来你上次的工作不太顺利啊，给你干破相了都。”

酒水虽冷，但入腹暖身。酒保的熟人、被称为大厨师的人正是曾经的史莱克七怪中的二号、奥斯卡。他在柜台前的高椅上坐下，举起杯子、仰头一口喝光杯里黄色酒液。

杯底轻轻扣在桌面上，酒保又给他添了一杯白水。

这杯酒名为“甜蜜日光”，是交了入门费进入店里的人都会有的迎客酒，度数很高，香料和低温掩盖了它的酒精含量，还有接后的白水清口。如果是三年前的奥斯卡，恐怕喝下这一杯后没多久就会晕过去，现在的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喝完，莹润白色魂力在体内运转，消除酒力。

他没给回应，酒保也不尴尬，继续慢悠悠擦杯子：“是分赃不均，还是被魂兽伤了？应该是前者吧？”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奥斯卡弹了弹杯沿。

“我们提醒过你，要走‘正规渠道’，不能自己私下接单。”酒保不以为意地笑笑，“挨教训了吧。”

“你们这儿的抽成太狠了，活不下去啊。”奥斯卡摇摇头。

“对你来说还好吧？你又不像他们那帮子人一样吃喝嫖赌，又没有家里人要养……还是说你又去发善心了？这可使不得啊，大厨师。”

奥斯卡啜饮杯中白水，残余的香料和酒味与清水融合，浅淡酸涩的柠檬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垂涎。

“今天来就是来喝酒？要不要和哥哥聊聊，说不准我可以帮你纾解一下心中苦闷。”酒保道。

“你忙你的吧，有需要我自会叫你。”

酒保一笑，如他所愿地闭嘴。他需要一个短期但报酬丰厚的任务。奥斯卡琢磨。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得罪当地中介势力的危险而私下接触其他魂师团队。

“团队”……学院外的魂师团队和他曾经所在的史莱克伙伴不同：等级高一些的魂师团队已经有了固定人手，偶尔招揽外人不过是找替死鬼或者牺牲品；中低级的魂师团队仰仗的是团队队长强攻系或控制系战魂师的能力与良心，其余人都是竞争对手，所有人都是为自己而战的、鲜少真正托付后背的半个敌人。

奥斯卡踏入修行的这几年，作为一名武力不足挂齿的食物系辅助魂师，他可以说是团队中最薄弱的存在，他的性命也是被很多人盯上的、为团队减员、增加自己酬劳的好手段。如果不是他有第二魂环魂技解毒蒜和自创魂技绵绵劲、以及伙伴们之前给他的种种生存设备，他早已是魂兽森林中的一具白骨或者一坨粪便。

前不久，他脱离帮自己获得第五魂环的队伍，独自来到北方，就是为了他听闻的一种只生活在寒冰世界中的魂兽——镜影龙貘。第五魂环没有带给他渴望的攻击能力，魂骨可望而不可即，暂时不考虑，遥遥无期又近在咫尺的第六魂环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他需要加入甚至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团队。镜影龙貘罕见稀少、实力强劲，几名魂王甚至魂帝的实力都不一定能拿下它。

如果是准备齐全、实力相当的史莱克七怪或许可以，但外面的猎魂团队，大概率只能以数量取胜。

他要加入一支十五人以上的中型猎魂团队，并获得一定话语权。

进入度日城的这几周，他已经确认自己无法在这座隐隐排斥外地人的城镇中创建自己的队伍。他也信不过其他的外来团队。那些人在大陆上行走多年、经验老道，十分阴险狡诈，简直每个人都是一名弗兰德院长，还比猫鹰铁公鸡院长对他有更多恶意。纵然奥斯卡自幼成长在史莱克学院，也着过几次道。

第六魂环还可以再缓缓，目前，他最要紧的事是筹钱，以及取得当地人的信任。

慢慢喝完杯中白水，将干柠檬片也就着最后一口水咀嚼吞下，奥斯卡起身，走到餐厅两边的墙壁上，逐一搜索寻找起墙上众多用钉子固定的纸张里是否有自己想要的任务。

押解罪犯、护送采矿队、狩猎魂兽、探索森林、追踪魂兽、通缉逃犯……奥斯卡取下一张显然是刚钉上墙不久的榜单，回到柜台前。酒保适时地倾过身，看他拿来的榜单的编号。

“抽成为六。”

奥斯卡道：“有点多了。”

“对面是贵族，有四就知足吧。”酒保道，“也是你来得早，不然恐怕连它的影儿都见不到。”

奥斯卡斟酌片刻，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酒保回到柜台后的后厨，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封信和一块方形令牌。

信封材质光滑，在餐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隐隐反映鸟形暗纹，蓝色蜡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令牌是木质、涂黑漆，印刻流云和一只鸟的图案。

“拿着这两样去城中心的巴温娜酒店，里面自有人接引你并告诉你那些该死的贵族规矩。完成后找接引你的人盖章，回到这里时带回这张纸和印章即可。”酒保道，“小心别死了哦，大厨师。”

奥斯卡不言语，将纸张和他给的两样东西揣进怀里，没再久留，离开了这家地下餐厅。

进出餐厅的铁门闭合，和奥斯卡对话的酒保从上衣里翻出一根卷烟、咬住，释放火焰样子的武魂、点燃。他只是一名有一枚十年魂环的魂师，第一魂技平日里就够他点个火取个暖，还燃烧不了太久。

即便如此，他也超过了无数没有魂力的普通人。

“你怎么不介绍给他个教训？”另一名酒保随口道。

“不急。他不想留在这里，但不得不留。”叼着烟的酒保收起奥斯卡用过的小酒杯，“来日方长嘛。反正我们的人盯着他呢。”

回到地面上的奥斯卡听不见实心铁门和厚重地面下的对话。他拉起领子，挡住自己下半张脸，兜帽上的别针穿过斗篷领口。他的视野变窄变小，但足以抵御衣外的寒冷。

奥斯卡回到自己暂住的一座冰屋。这座冰屋占地五十多平米，屋内地面下陷三尺，接触泥土，铺着厚实兽皮地毯作为间隔，依旧无法完全掩盖自下翻涌的冷意。这座冰屋只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用兽皮和木头制作的屏风分为几个区域。

屋中热气缭绕，沸水咕嘟声夹杂着油脂与奶香，还飘荡着伤药的特殊气味和不明显的血味。

“小奥呀，你回来啦。”老人的声音在一面兽皮后响起。她在熬煮屋中四人的晚饭，一锅奥斯卡吃习惯了的奶油鱼肉蔬菜汤。

“嗯。薇薇小妹还没放学吗？要不要我去接她？”三月的度日城天黑得早，奥斯卡回来时，天边便已泛出橘黄。奥斯卡边说边走到另一扇屏风后。

一名身上缠满绷带的男子躺在屏风后的地上，呼吸微弱，身上身下盖着数张鞣制而成的柔软兽皮。他身旁摆着无数瓶瓶罐罐，它们就是屋里刺鼻药味的来源。

奥斯卡看了看男子身上伤口的愈合情况，释放魂环，两黄两紫一黑、五枚魂环中的黄色魂环一闪。他低声念了句“年轻貌美一瓣蒜”，一手拈着凭空出现的糖蒜头，一手打开男子干涩的嘴唇，将魂技送入他口中。见男子的脸色在服下解毒魂技后略微变好，奥斯卡接着诵念魂咒、喂他恢复豆腐。

昏暗环境中，男人的眉头似乎舒展一点。奥斯卡观察着绷带下的男人的脸，动作轻巧地捏了捏他的手腕。

“没事儿，她哪里用你照顾呀。”另一头的老人还在絮絮，“我们一家都在这儿住多久了……她马上就回来，不然就是又跑去哪玩……小奥，你要不要先喝一口啊？”

“不用，我等薇薇小妹回来就好。”奥斯卡耐心地等她说完才回答，确保老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如老人所言，不到一刻钟，冰屋材质特殊的小门被推开，一名不到十岁的女孩带着满身雪花冲入屋子。

“小奥大哥，你在这儿呀。”背着包的女孩转了一圈，终于找见盘腿坐在地上的奥斯卡。她左右瞧瞧，没看见奥斯卡手边有什么新鲜东西，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把东西都放下，拍掉抖落身上的雪粒。

老人扬声道：“薇薇，回来了就吃饭，别去你爸那里乱晃。小奥，你也过来吧。”

奥斯卡和女孩同时走到冰屋深处的厨餐区，准备吃饭。

冰屋中作做饭和供暖之用的篝火本该在房间中心，屋主、也就是女孩叶薇的奶奶那朵，为防止重伤不愈的儿子叶领光接触厨余垃圾、恶化伤势，特意把火坑填平、挪到里面。

祖孙二人和暂住在她们家的奥斯卡全部盘腿坐在地上，就着贴在锅沿一起加热的面饼吃不算浓稠的咸汤。叶薇快速喝完，抹了抹嘴，舀了一碗汤，给还在昏迷的父亲送去，用勺子一点点喂进他的嘴里。

“奶奶，我明天去做另一个任务。这些钱是给你们的。”叶薇走后，奥斯卡放下碗，从魂导器中取出一袋钱币，递到老人手上。

那朵没有接：“你付了房费了啊，小奥。”

“一点餐费和心意。”奥斯卡扭头望了眼几层屏风后的父女二人的衣角，“而且叶哥这样，我也看不太下去。”

奥斯卡从来到度日城起便住在他们家，知晓他们的困难。叶家一家三口是本地人，叶领光是名大魂师，率领一支采矿队，却在上次外出采矿时遭遇手下工人叛变逃跑，被一群普通人围攻重伤、丢到了矿地深处，最后还是其他队伍的人受到讯息赶来才把他救上来。他身上的伤严格来说不是唐三给奥斯卡的毒药一类的毒素导致的，而是受矿地里的金属和其伴生物的影响所产生，因此，就算是奥斯卡的解毒蒜和恢复豆腐也无法治疗，顶多延缓他的恶化情况。

这种伤只能找专业的治疗魂师救治。奥斯卡是辅助战斗的辅助系魂师，于此道并不精通。

那朵叹息一声，没有打开钱袋，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把袋子收好，沉重实心的钱币在袋子中哗啦作响：“这都是命啊……”

奥斯卡没吭声。他帮着那朵洗了碗，等到叶薇也回到两人身边，才重新开口：“我明天可能一早就走，你们不用做我的那份早餐。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小奥大哥，你这么早就要走吗？”叶薇惊讶地抬起头，“不在城里多休息一段时间吗？”

“我再不去赚钱，就连房费都付不起啦。”奥斯卡开玩笑。

叶薇皱起眉，接道：“那我以后多帮同学写作业，也能赚点钱回家。”

“你有这份心是好事，不过，小孩子还是好好上学。”奥斯卡摸摸她的脑袋，“不然等你爸醒来，你还不会认几个字怎么办？”

“我爸爸才不管呢。”叶薇想拍他的手没拍到，转而冲他做鬼脸，“爸爸最喜欢我。”

收拾好吃饭的东西，屋外屋内已然一片漆黑。冰屋中算得上暖和，篝火位置只燃着余烬。叶薇点了一盏油灯，在吃饭的位置上趴着写作业，那朵用粗针缝制兽皮衣物。祖孙二人之间的气氛岁月静好。奥斯卡回到自己的隔间，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翌日，天还没亮，叶家冰屋小门打开。奥斯卡披着斗篷离开。

漆黑的夜空飘着小雪，地面比白日好走，奥斯卡依旧走得很慢，仿佛还没有习惯北方的寒冷气候。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贝壳形状的魂导器，紧了紧斗篷，借这个动作将魂导器卡在耳边。他听见来自冰屋的细细簌簌声，然后是小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仿佛身在自己给那朵的钱袋中，随着叶薇的跑动而蹦跳，与周围的钱币摩擦。

没过多久，他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打哈欠：“这么早就来了啊……放那吧……”

叶薇捏着钱袋没动：“我们家能分到多少？”

“总得让我先看看吧，小丫头。”男人道，“少不了你们的。‘你爸’都死了好几次了，你还信不过我啊？”

是餐厅里的那名酒保。奥斯卡轻轻甩头，耳边的魂导器滚落，被斗篷下的手接住。魂力运转，另一头的一次性魂导器接收到信号、悄无声息地粉碎。

不出他所料，当初主动邀请他住到自己家的那朵和叶薇都是城中势力的眼线。他受的伤、接的任务、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明知如此，奥斯卡却并不打算切断这条“线”，而是决定将计就计，通过那朵和叶薇“告知”其他人自己的行动逻辑。

这样一来，城里人应该都相信了他“冤大头”、“滥好人”的性格。之后即便他所在的猎魂团队由于什么事而全灭、只留他一个活人，其他人都不会对他产生怀疑，他依旧能在这座排挤外人的城镇中生存下去。

希望一切顺利。

奥斯卡：我就是童脸狼，表面上单纯天真，实际上圆滑通透。你不可能算计得了我，因为从一开始你就被我布局了。我是棋手，而你只是棋子，若你违逆我，你会知道什么是残酷和黑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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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北境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