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射鸟切菜的和打铁做药的 第163章 南方之火

“呸、呸……这破风可真够大的。”

披着黄土色披风的人蹲在骆驼身后，边说边不忘给自己紧紧围住围巾。太阳烤得身体滚烫，下一秒那些热意又被背后大风刮走，兜帽扇得他脸疼：“不是烤肉就是风干肉……小爷真的要死了。”

即便是魂师也无法抵抗天灾。怒骂几句天气、过了嘴瘾，马红俊不再言语，闭嘴坐稳等待这场小型狂风过境。索性当下他身处沙漠之中，这里的魂力颇合他的火属性武魂，即便被风吹得无法、不敢入定，他也算得上适应。

片刻后，黄沙狂风渐息，伴随着一声清哨和相应它的数声短哨声，一行十一人并二十六头骆驼自挪移的沙漠沙丘顶端中钻出。

距离马红俊最近的人是这支小型商队的主事人、卫有魂。他此时一边清理身上衣褶中的沙子，一边对这位年轻的魂王道：“红俊大师，您还好吧！”

“小爷好得很！”马红俊道，“你们的货没少吧？”

自他以魂师身份半途加入这支小型家族贸易商队起，他被分到一匹骆驼作为座驾。一开始马红俊还兴致勃勃，他只在小时候骑过几次牛、在史莱克学院时骑过马，还是头一次骑骆驼。

可再新鲜的事在两天后也骑够了，他担心其余人分担他所坐骆驼的行李会减慢速度，便说要让这匹拉货骆驼重归职责，却被这些普通人百般拒绝。最后是马红俊将他们的商品硬抢了来压骆驼身上才结束。行李回到骆驼背上，马红俊牵着骆驼走在商队中间，自觉自己没权力翻动检查他们的商品，狂风之后便开口问这些人，让他们自己确定是否有损失。

“没呢，托您的福，全部都在。”卫有魂道，“那我们接着上路了？再走个三十里就到我们要去的绿洲城观星城了。”

观星城是星罗帝国南方龙羽行省西南方向的一座大型绿洲城市，马红俊此行目的便是为他在之前城镇中认识的人送信到观星城。

“走走走。三十里不算远，还能赶上宵禁入城。”

卫有魂道：“只要不会再来风暴就好。不过看这天空，刚才应该是最后一场。”

见他有接着开口的趋势，马红俊连忙打断：“那就行，你说的话不会错，赶紧走。”语气中多出几分催促，全因他上路的第一天就听尽职尽责的负责人卫有魂讲解了一大堆东西，听够了。

听着二人对话的商队老人都忍不住微笑。这支队伍只是他们卫家商队的一小支，给继承人卫有魂练手和看望未婚妻之用，除了卫有魂之外，其余人都是卫家的武艺好手或管事。少家主卫有魂和半途加入的马红俊是这支队伍中年纪最小的两个人。

马红俊不到二十已是魂王、定然出身不凡，性格在魂师中堪称平易近人；卫有魂叫这个名字，却是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先天无魂力，又是商队继承人，平日都是稳重性格，遇到这么个性格好的魂师天才也是让他起了谈兴。两人一路上说的话不少，相处已然熟稔起来。

卫有魂知道了马红俊那娇奢的老大、装蒜的凌哥、卖傻的二哥和学究的三哥，其下还有吃草的五妹、骄傲的六妹和平静的七妹。

听完，卫有魂忍不住道一句“马大师家中真是人丁兴旺”，又感慨羡慕、八个人都是魂师？马红俊说没错，不过他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其他人都不及他，以及叫他名字就好。

“其他几位魂师大人如今都在哪里呢？也和红俊大师您一样行走各地、游历四方吗？”

闻言，马红俊一愣、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见此，卫有魂配合地不再询问，转而说起别的事。

卫有魂也很好奇马红俊堂堂魂王怎么会愿意和他们一群普通人一起行走，在认识的第二天问出了口。

“普通人又怎么了？我武魂觉醒前不也是普通人？”马红俊靠在身后的驼峰上，两腿圈着身前的驼峰，在外人看来难以保持平衡的姿势于他而言做得十分轻松稳当，还时不时调整细节，想让自己躺靠得更舒服，“就算我是魂王，我也会被普通人救啊。”

这似乎又是另一个故事。考虑到事关魂师大人可能不想为人所知的过去，卫有魂还是没接着问。对方待人亲切，他们却不能不识趣，更别说身在茫茫黄沙中，对方想做什么都行。

不过，这条路是无数前辈探索出来的安全道路，一路都没有魂兽或者盗匪出没。他们偶尔也会望见其他方向来的商队的一角，算得上安全。

如卫有魂所说，他们在下午进入观星城。马红俊的身份铭牌上印刻的籍贯隶属天斗帝国，但他持有武魂殿和天斗帝国批准许可的游历证明，时限三年、还在有效期，因此得以进城。

马红俊入城后没再叨扰卫家商队一行人，就算对方极力邀请他晚上参席，马红俊也没接受，在路边随便指了家酒店，说自己住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他。卫有魂点点头，将自己未婚妻家的地址告诉他，说红俊大师离开观星城前一定要来和他们道别，马红俊答应了。他们就此分开。

定好房间，马红俊也没休息，直接开始寻找自己的目的地。在来观星城的路上他便找卫有魂口述、自己描绘了观星城中的地图，边走边问，顺手买了点零食嚼着或收进魂导器。

星罗帝国南方的季节和天斗帝国不大相同，现在是六月，反而是龙羽行省日照时长较短的月份，也是其他南方行省或王国、公国的冬季，只因龙羽行省大部分区域是沙漠地貌，气候才炎热起来。

观星城建立在天然绿洲上，昼夜温差大，就算是冬季，街道上也售卖甜蜜多汁的水果。除此之外，精美的手工陶艺制品整齐地排列在桌面或地上，餐铺上悬挂着抹了蜂蜜的风干肉干；街道上方是颜色浓烈、质地轻薄的布料，厚实的夯土墙壁隔绝风沙，穿行的人们身着层层长衫，动作间身上饰品叮当作响。

如果马红俊是在夏季来，还能参加观星城的享水节。而眼下，他只能在路过城市中心广场的喷泉池时瞅一眼从中心水柱中潺潺流出的涓涓细流。

没多久，他便抵达目标位置。这是一家比较大的铁匠铺，店铺名为张家匠。马红俊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店铺一眼，掀开厚重的门帘，有点意外店里居然只有两名正在打铁的师傅。这个人数和店铺大小并不相配。

“老张、张虹在不在啊！我有一封他的信给他！”马红俊道。

一名学徒在他扯着嗓子喊话时便跑过来，道：“客人您好，不好意思啊，我们老板不在店里。您是他的……？”

“我是他外甥李可卿拜托来找他的。他家住哪？”

学徒面露诧异：“老板的外甥？老板没有兄弟姐妹啊。”

“嗯？观星城打铁的张虹，店名张家匠，本来是雨漂城的人。你们观星城没第二个了吧？”马红俊纳闷。

李可卿是他在前两座城镇、金水城外遇见的人。当时他在满目黄沙中分不清方向，难得瞧见个茶铺，知道离城镇不远了，便想去铺子里歇歇脚，却不想看见的是一派血腥屠杀后的凄惨景象。满地的魂力毒素刺鼻刺目、血味逼人、在艳阳天中似生阵阵森冷寒风。

有凤凰火焰护体，他倒是不怕这些阴寒毒药。马红俊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动尸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活人。他将此人拉离毒源，又找出魂导器里唐三配的几种基础解毒药给对方喂下，用凤凰火焰灼烧清除对方身体表面还在腐蚀皮肉骨的毒素。

不想，一阵风吹过，火星点燃茶铺一角的布料，他刚将布上瞬间弥漫开的火焰收回体内，正好遇上收到消息、前来执法的武魂殿魂师，差点蒙冤入狱。

幸好，马红俊救下来的那个人证明了他的清白。

这个人就是李可卿。

他是龙羽行省金水城武魂殿子殿中一名灰衣主教的私生子，天赋不错、是一名治疗辅助系大魂师，因受到莫名袭击而大脑受损、无法言语，在苏醒后立即用纸笔告知了其他武魂殿魂师真相。马红俊感谢对方，主动提出为其做一件事。

李可卿的委托就是亲眼见一见他的舅舅。这是他母亲去世前的最后心愿。

“这……抱歉，客人，我去请我们二老板过来和您谈。”学徒让马红俊在店内前厅稍微坐一下，转身进了铺子内间。

马红俊没坐多久，二老板便走出来，学徒跟在他身后，给坐下的二人上茶。马红俊打眼看过去，二老板是名身材魁梧、有着古铜色皮肤的二十多级的大魂师，褐色眼睛，光头、不苟言笑。他的魂力超过对方，他能判断对方的修为，这位二老板却不一定。

“您是来找虹哥？方便的话，我能看一下您带的信么？”

魂导器的白色光芒一闪，马红俊将突然出现在手中的未开封信件推至二老板面前，接着道：“我还有证明发信人身份的信物，但我不确定你的老板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就不拿出来了。”

二老板拈起信封、仔细观察片刻。他放下信，看着这名上门拜访的魂师的眼睛，道：“我跟着虹哥在这观星城工作了十五年，从未听他说起过自己有兄弟姐妹，也没有见他怀念过自己的家人。”

“你是观星城本地人吧。”马红俊对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你的虹哥在十六年前自东北方向的雨漂城将店铺搬迁至这里，他总和你说过这件事吧。”

“确实。”二老板皱起眉，“可这也不能说明什、”

“我费尽千辛万苦从雨漂城的居民嘴里打听到他的去向，不是为了向你们反复证明我的来意，更不是在这里和你们扯他究竟有没有兄弟姐妹，只是为了送封信，并带他去见他的外甥。”马红俊慢慢道，“这件事要解决的话很简单，你们带我去他家，我问问他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就行。见个面一两句话说完的事，搞这么复杂做什么？还是说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见外人？”

此时的马红俊和在卫有魂等人面前的嘻嘻哈哈样子不太相同，身上浮现一股浅淡的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听从他的话语。二老板愣了一下，不确定面前这个敦实的年轻人的魂力是否比他高，可对方身上的气势似乎堪比城中武魂殿内三环乃至四环的强大魂师。

马红俊见他沉默不语，指了指外面，道：“我也是魂师，但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动手。你们店门口不是有武魂殿的人守着么？”

二老板脸色微变，扭头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学徒去给两名师傅倒水。身旁没了第三个人，他才看向马红俊，道：“您也是来自武魂殿的魂师大人？”

“不是，我就是个送信的。”马红俊啧了一声，狐疑道，“难道说你的老板现在在武魂殿或者监狱里？他犯事了？”

“……这倒不是。”不知为何，二老板改了主意，“既然如此，我带您去见虹哥吧。这边请。”

马红俊收好信，跟在他身后、离开张家匠。

张虹住的地方离铁匠铺不远，二老板向星有他家的钥匙，敲过张虹家的门，直接打开大门。进门后先是一间客餐厅，再往里就是卧室。张虹无妻无子，独自居住。

“您在这里先坐会儿，我和虹哥说一声，您再进来。”

马红俊点头答应。

向星敲了敲房门，道：“虹哥，你醒着吗？我来看你了。”

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小向？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开合，向星走入卧室，低声和张虹交代来意。马红俊没有靠近门口，凝神细听。如今他的耳力不俗，比前三年还是魂宗的时候强上不少，大致听见了屋中人的对话。

没多久，向星打开门，请马红俊进来。

马红俊一进屋，便闻到了房中还未散去的沉闷气息，像是许久没有通风。他瞥了一眼只开了个小口的窗户，坐到向星让出的椅子上，从魂导器里取出一个铁制手镯和一封信，递到半靠在床头的憔悴中年男人手中。

“你的妹妹张彩的儿子李可卿让我将这封信送给你。”

张虹没有打开信，他摩挲着那圈开口手镯，目光复杂，轻声道：“彩儿她还好吗？”

“她三年前死了。李可卿希望我能找到你。”马红俊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她生了个儿子啊……”张虹嘟哝一句，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再次开口：“年轻人，我恐怕无法和你去见这个外甥了，不好意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红俊这一句话让屋中瞬间寂静。

“……小向，你出去一下。”等向星几次回头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张虹看向这名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马红俊。”

“你的修为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是魂尊？”

马红俊不理他，直接道：“把你认为你不能去的理由告诉我，我自己会判断。”

“……小向说，你观察到张家匠门口有武魂殿的魂师蹲守？这就是我不能去的原因。”张虹警觉地观察四周，脸上肌肉不协调地抖动扭曲，他示意马红俊靠近一点，低声说，“这件事我只报告了武魂殿，连小向都不清楚细节，你不要说出去。

“上周，我准备去离观星城不远的仙林城选择新店地址，顺便去路上会经过的一个村庄订购矿石，他们村世代采矿，这附近几座城中铁匠铺都是在他们那里采买的。然而，那个村子没了。一个人都没了！变成了一座空村！”

张虹自幼生长在龙羽行省的这片巨大沙漠中——其名为熔冥，当地人更喜欢称它为黄金火——独自短途出行对他来说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现象：整座村庄的街道、房屋里都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因无人而显得蛮荒萧瑟的村子中，打到一半的水桶飘在井里，黄沙掀开井盖、飞入井水；吃到几口的饭菜上蒙了一层灰沙，干瘪发馊；矿场边缘散落碎铁，村口的铁料铺无人收拾展品，被风吹得离开店门口几步远。

村子和矿场里的数百人仿佛凭空消失，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像是那些活人不曾存在过一样，地面上却还留有他们的生活痕迹。

担心是高级魂兽群作祟，拥有魂尊修为的张虹当即往回赶，将这件事上报给观星城的武魂殿子殿。层层盘问之后，子殿魂师让张虹不要声张，说已派人前往村庄调查。没两天，张虹发现自家铁匠铺在被城中魂师监视。

他怀疑自己是否是做错了什么，惴惴不安地再去子殿询问，得到一个“他们遭遇了魂兽袭击”的答复。

什么样的魂兽能在不破坏房屋和人体的情况下杀死这么多人？千年魂兽？万年魂兽？张虹想问更多，却被武魂子殿的人请走。

“魂兽已经离开，本城和其他几座城镇都在召集人手加入采矿队、前往村子旧址居住。”他没见过的子殿主教身披白袍，面目和蔼，“你要不要作为驻扎魂师一同前去？”

拒绝了白衣主教的提议，回到家的张虹食不下咽、难以入眠。思考几日，他决定将手上的铁铺张家匠卖出去，或者租赁给他最信任的向星。

“所以，我不会和你走的。我会离开龙羽行省，去离这里最远的东北方，去术宇行省，去星耀公国！”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一名魂尊这么容易就被逼疯了么？是那座兀然无人的村庄或者是哪个明里暗里的魂师影响了他？还是说，从他将自己的妹妹卖给武魂殿的人做情妇的那天起，他就有自己会遭报应的预感？

马红俊懒得猜。他只记得李可卿那张由于中毒而歪斜的脸，以及颤抖的手中笔下带着恨意的大力字迹。李可卿也是用这只手将他从牢狱之灾中拉了出来。

“妈妈做梦都想杀了他们。我会做到的。”李可卿写道，“请帮我将张虹带过来。求求你。”

“你要去星耀公国，是吗？”马红俊重复一遍张虹的话。

他坐在椅子上，在张虹悚然惊骇的目光中释放魂环。炽热气浪自他身上泼洒开，几乎让人以为他们身处火炉中心，凤凰的虚影在他身后盘起，并未附体，这番控制力更让人觉得可怖。

两黄、两紫、一黑。这名看起来不到二十的老实年轻人居然是一名强攻系魂王。

“刚好，我游历大陆，从星耀公国踏入星罗帝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我兄弟找回场子。”马红俊道，“结果不小心在大斗魂场生死区里越级杀了一名魂帝，落了个诨名。

“他们称我为‘邪火凤凰’。

“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走，去见你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