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北京翻了翻随身带的笔记本,标红了今日晨练第一项,曲目是《梅妃》,有点难度,不过问题不大。
咳咳。
“孤家饮酒,座无梅妃不乐;少刻到来,再同诸弟——”
“畅——我呸!大早上谁啊在这儿鬼嚎!”
虽然首都某大院内明令禁止吊嗓子的行为,但这并不妨碍北京斥巨资购入无线k歌三件套,每天早晨倾情证明燕赵不只有悲壮慷慨,还有高曲长腔。
室内阳光照得明媚,他扛着蓝牙音响穿过客厅,一路来到了卧室门口。
南京侧躺在床上,面前摆着平板津津有味地刷视频。他将心思分了两半,一半留着笑短视频里的烂梗,一半放到嘴上,跟着北京的音响悠悠地唱,时不时切换两句略显江淮风的吴语调。
北京站在外面静静地听完一首歌,然后推开虚掩的门,将音响扔到床脚,趴在床边等南京看自己。
老燕子这般样子可不常见。南京嘴角不易察觉地微扬,起了逗人的心思,便也不顺着他的想法,手指继续在平板上划动,翻找新的赛博乐子。只是这划的速度快了些许,难免不让善于察言观色的某位体制内人士产生怀疑。
“不理我?”
北京一把掀开平板,好吧也不能算掀——他抓着平板的手没松,将花了南京大半个月工资采买的电子产品稳稳当当放到一边,然后慢慢靠近南京,直至将人抵在床头,眼睛依旧保持紧盯对方的,他们互相观察着彼此的神色,谁也没开口。
秉承着“生活要有松弛感”的南京放弃了思考,脑袋搭在右手上,后背靠着床头板,挑了挑眉,问道:“老东西怎么了?”
北京没想回他这么没礼貌的称呼,往前探探身子,闭眼吻了上去。
两人分开时牵扯出缕缕涎丝,显得有些依依不舍,倒也符合此刻暧昧异常的氛围。
“您这有伤风化啊,怎么的,想白日宣淫?”
北京眨眨眼,笑道:“哪能啊,宁大人不愿,我还能强迫您吗?”
而且你个南京人,说话怎么越来越偏北方口音了,我这来的哪个京啊。北京顺着床沿慢慢挪到南京旁边的空隙,两腿一蹬把拖鞋甩飞,自个儿坐床上去了。
懂什么,这叫宾至如归。南京很自然地回怼,然后收回支撑头部的“支架”,转而翻个身仰躺到北京的大腿上,准备小眯一会休息休息。
放松状态的大腿柔软舒适,不,现在似乎有些紧绷了……北京发力时的腿部肌肉也是堪称美观的,至少他媳妇儿这么认为。
“哎哎哎,这就睡了?”
北京鲜少应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主动,慌乱地不知手该放哪,推拒不是,只能顺理成章接受来自自家媳妇儿的膝枕。
“不然呢,”南京抬手遮住窗户外洒进来的阳光,“难不成我们京大爷还有下文?”
是是是,我老封建了,这事儿大白天我还真干不出来。北京莫名憋了气,于是双手朝对方的脑袋伸去,左手捏住南京撅起的嘴,右手使劲揉搓他的头发。
当然引起了剧烈的抗议,南京一边挣扎一边暗骂北京此举简直野猪行为!
“唔!唔唔唔———”
“嗷——!别掐我肉!”
听动静,貌似俩幼稚鬼又打起来了。
02.
对于被拽出门这件事,南京表示极大的不认可。
他说,六月底,白天啊,我们伟大的北京同志,您知道外边多少度吗,我裤衩子挂阳台烤半天都干了。
“不是宁师傅讲的要锻炼身体吗?”
北京是随便套个背心就能出门的,他的裤衩子没干,只能穿闷热的长裤。主要是赶时间,绕大院旁边的人工湖慢跑一圈,要半个小时左右,早上九点以后温度飙升,拖到那时候再跑,流的汗就和运动量不成正比了。
“也没说非得夏天跑啊……”南京哀嚎道,朝嘴里猛灌一口水。
然后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
“哎呦,您说您喝个水急什么呀?”北京赶紧给人拍背顺气,扶到长椅上恢复体力。
这地界七八月跟我犯冲,南京坐着一边放缓呼吸,一边怨气满满。他不知道为何心情突然变得糟糕,毕竟大热天真的很容易来火。
嘿,北京听得不乐意了。拿出南京上一个冬天呆在首都的例子,反驳道:“您过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您猜那回是因为啥?故宫梅花开了,宁大人好兴致要去游园,结果被冻得流了一晚上鼻血。”
合着冬夏两季都不该来,春秋时节两人又都忙着上班,聚不到一块儿去。
至于各种开会?要避嫌。
南京低头反思了一小会,随后瞳孔闪烁,嘿嘿道:“要不这样,那你跟我回南方去,反正你和我家不冲。”
北京又把手机打开,掰着南京的手指点进“天气”app,一朵巨大的漏雨乌云弹跳出来,下面还标着连排的高温预警。
整个江浙沪都在梅雨季,也是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南京会出现在北方的重要原因。
“有幸于某年七月初,去你们那实地考察过,”北京关闭屏幕,轻轻敲了敲媳妇儿的脑门,“你知道我被蒙古人带到草原上生活过一段时间,用我的话形容就是,落地像被牛狠狠舔了一口。”
简而言之,南京现在的天气好比蒸笼闷青蛙,北京的天气好比干锅炒牛蛙。
感觉都很好吃,但是里面的蛙不这么觉得。蛙要热熟了,呱。
“我播报一下啊,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半,跑完买个早饭,宁师傅就可以享受您一天的室内生活了。”
“嘎。”
03.
死掉了。
南京拎着他的甜豆浆和酱香饼两眼空空,贴墙飞行走向客厅。
与沙发接触的瞬间,就一头栽了进去。
北京走在后面,默默关上门,放下手中的东西,躺倒在另外一半沙发。回来前远程操作把家里空调打开了,所以现在室内温度对于两个刚晨跑完的老大爷来说刚刚好。
“喂,去洗澡。”
北京戳戳身边人的不知道什么部位,他懒得抬头看,只知道软软的,手感不错。
“好累,你帮我洗。”南京拍走对方乱动的手,然后扭曲爬起,啃了一口酱香饼,又嘬了一口豆浆,才脚步虚浮地去卧室拿干净衣服。
五分钟后,南京回来了。
“京大爷,该去洗澡了。”
他把昏昏欲睡的北京从沙发上拖起来,拉到浴室门口。北京揉揉眼睛说宁师傅不先洗吗,南京皱眉将人推进门,自己也跟着进去。
某个在澡堂裸奔都不害臊的北方人突然发出夸张地尖叫:“这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的,你要干什么?!”
南京深吸一口气,嘴巴动了好几下,最后理智战胜了感性,他抑制住蓄势待发的巴掌,一脚将北京踹到右边有花洒的玻璃隔间。
两具汗湿黏腻的身体,面对面渐渐靠近,南京坏笑一声,伸出食指贴上爱人的唇瓣。
“容我提醒,北京同志,您于今天上午十点的会议还有三十七分钟就要开始了。”
现在九点二十三,他补充道。
头顶倾泻而下的水流姑且算作回应,或许还要加上对方近乎啃咬的亲吻。
04.
十点零一分。
北京坐在书房里身着正装参与视频会议。
南京坐在浴缸里享受安宁的泡澡时光。
哦,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过会儿干什么呢?南京眯着眼睛想。趁着老燕子中途休息的时候溜进书房拿书,困了就睡午觉,睡到晚上出门散步,再看看新上映的电影。
哦,美好的一天。
05.
高温、潮湿,愈发极端的天气席卷了整个北方。
北京窝在自己的房子里,他那个南方媳妇儿的老家终于是出了梅雨季,所以也不再留居,前两天买好车票就拎着行李回家了。
如今称得上一句孤家寡城,实在无聊得很、无聊得很。
他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歪着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另一边。
嚯,一个屁股印。
刚置办了三个星期不到的家具,居然已经能留下某人生活过的痕迹了。
“怎么说呢……呵。”北京眯起双眼,面部肌肉微微地牵动,苦笑着。
很久以前,他俩也合一处住了百年,南京那么爱搞生活氛围感的人,却始终保持着泾渭分明的相处模式。
分明到,后来两人为了皇帝出征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南京把自己的半边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留下调任书便远走高飞,音讯全无。
至于再见面是应天府某青楼内,对方拿京师大人当炮友,就是后话了。
06.
活得久了,夜深人静,爱想些有的没的也正常吧?他问自己,得到的是潜意识的肯定。
北京常常会想六百年前的应天,和六百年后的南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城灵。
现代的南京,或许是求到了安心、或许是得到了稳定,他开始主动于世界上留下来过的印记。他会在社区服务结束后参与拍摄大合照,会在负责的城市活动申报前把南京城填满整个海报,然后一笔一划给每个区题上字,像第一次给那些小孩取名似的,看得高兴了再去注意画面美观度如何如何。人们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说“南京”终于融进了南京。
以前的南京呢?人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人人都需要“他”的存在。
可不只有他,与生俱来带着灵魂的老城,成长无一例外是被胁迫着的,向来如此。
北京没怎么听过两人熟识之前对方的经历,最早的记忆是元朝初年,有过一面之缘,他陪建康城的城灵演了出戏,让那些藏身地窖的老百姓再度免于**。此举无疑会对元大都产生不利,但建康通红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甘、痛苦、愤怒和无助,同三百多年前彻底被推让异乡的幽州,别无二致。
他想帮他,但时局如此,恰似当年。没有人帮得了他,他也救不了某某人。
后来,北平府又一次遇见对方,那是大明的应天府,是他们的第二次相见。
缄默的重逢。
北平府回到了汉人王朝的怀抱,可他明明就坐在京师的对面,却觉得两人中间的茶桌有千里万里长。
比北平府到应天府的距离还远。
建文三年,应天府在某次朝会后,将北平府拉到红墙一隅,他问的话北京到现在都记得:
“你……不像老秦口中的幽州,也不像我从老杭嘴里听到的大都。”
“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唐幽州是被割让送给胡人的弃儿,元大都只剩个烧焦的废墟。
北平神情恍惚地走回燕王朱棣的府邸,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装疯卖傻的老四。
“疯子”当着他的面乐了,维持着痴傻迷糊的模样,用拳头捶着门板嗷嗷叫唤,王妃略带歉意地从后院走出来,朝他颔首示意要扶老四回房休息。北平看见了,燕王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上回,还是和他那些兄弟们一起骑着大马往北面的草原去。
建文四年,北平跟在清君侧的队伍里面,到了京师的内城门口,远远的宫墙深处冒着浓烟,他没来由地心忧,从兵戈扰攘中抽身策马扬鞭往里奔去。
红墙边,应天府的城灵抱着他夜值最爱提的琉璃灯,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南京就呆呆地瘫坐青石板地,看着那座足以为史书记载的绝美宫殿被焚烧成断壁残垣。
走水了,宫女、太监、大臣忙着逃命,没有人来救火。
北平情急之下一把将京师拽上马,琉璃灯摔在地上,碎了。
再往后,永乐元年,老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着回答了两年前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哈哈,你是我们大明的顺天府啊!”
07.
脸上被烦心事长久积压出的褶皱,翻身由毛绒靠枕抹平。
凌晨两点,北京突然想给南京打电话。
于是这位自信的北京大爷兴冲冲地拨通了亲属号码,以往南京大概率是不会接的,很显然他很幸运,那位今天准备熬夜。
“哟,宁师傅没睡呢?”
南京那边嘈杂得很,说话声音模糊不清,听着像是在厨房炒菜。
抽油烟机运转的轰鸣声捎带着十足的生活气息,通过听筒传到另一头冷清的客厅。北京想起南京还在他家住的时候,每天早晨八点准时打开炉灶,卧室的门隔音很好,所以南京起床会留一道缝,用煎鸡蛋的香气提醒还在赖床的首都同志该起来洗漱了。
两人还商量买条围裙,每次南京一穿上,他家那位大爷就坐饭桌后面傻笑,南京骂他笑得瘆人,骂多了发现北京也不改,索性再没穿过。
可惜了,宁师傅穿得其实很好看的。北京想,主要还是人好看。
这边南京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南,即使高温天气持续,依旧归家心切。丢下行李在玄武湖进行神秘走圈仪式,出门两小时喜提中暑。睡到现在头不晕了,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冰箱里没菜没肉,只能煮两包泡面救急。
好险,差点饿死。南京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犹豫要不要开电视看电影,他想今夜肯定要通宵了,得找点事消磨时光。
“烧的啥呀?宁师傅吃这么香,不养生啦?”
听筒里的杂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南京沉浸式吸溜面条。北京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熟悉的声响直让他昏昏欲睡,困意袭来,喊人的嗓音也变得黏黏糊糊。
“嫌烫您就沿着边忒儿喽……”
南京“啧”了一声,皱眉道:“京大爷困了就赶紧睡吧,您周五不是从来不熬夜吗?顺便可别叫我想起来你们那儿人吸鼻涕也这动静,我在吃饭诶。”
“嗯……”
那头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南京盯着通话界面,眼神几番闪烁,最后选择没有挂断。
“晚安,祝今夜好梦。”
他趴在话筒边轻声说,带着两声短促的笑。
08.
不觉他乡异客身,梦醒梦中还复真。
只记得许多年没再睡得这么沉,他每日接触到的人事物极为固定,尤其是同一办公室的,承包了所有的NPC角色。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应是心理和生理哪位占了主导,北京久违梦到这位鲜少出现在梦里的人。
南京。
他的前任政敌、前任下属、前任反对者,还有……
他的现任。
那个八辈子都不像会主动的南方人走到北京面前,拉住他的手牵起摇了摇,眼眸低垂道:燕哥哥,樱洲的花结果了,你忙完就跟我回去摘樱桃吃好不好。
北京不动神色扫视着对方穿着,团领衫、绯袍、玉束带,怪他清醒时思及明朝想得太多。
若是让南京本人知道,翻白眼阴阳一番都算留情。
大明应天府的城灵啊,一剑甩出去能捅穿两个轻甲兵的南京啊,跟顺天府撒娇放以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惊悚事。
但是吧,做都做了,继续呗。
于是他跟着梦中的南京,一路走啊走,从正阳门走到永定门,仪凤门走到太平门。
北京对后湖并不如南京熟悉,说实话完全依据自己的记忆,那么这个“后湖”,应该就是现代玄武湖的简化版。
“上来吧,愣什么呢?”南京拿着竹篙站在游船上催促他。
哦、哦,北京回过神急忙跟过去,两人一同上了岛。而后是你侬我侬的摘果环节,原谅北京没有江南人的风流雅致,他偏好直接进入正题,如果不是场面实在过于诡异,按照他和南京现在的关系,就地办了都合乎情理。
……要不试试?
忙碌的工作还是为首都大人保留了正常的精神状态,他只能想想奇技淫巧,毕竟走向不能控制。南京摘下最高处的一颗果子后,不远处凭空出现一只疯狗,朝他们迅速靠近,北京扛着人头也不回地跑,此时场景易形,他们又不在岛上了。
疯狗锲而不舍地追逐,像是真要生啖两人的肉。
一直逃到鸡鸣寺院内,年迈的住持为他们点燃香烛,驱散了野狗身上附着的怨灵。
他们得救了。
北京跑得是大汗淋漓,吓得心惊肉跳,南京却像没事人一样。他慢悠悠走到花坛前边,拈起一片银杏叶,然后转过身来笑着说:燕哥哥,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宁大人好兴致。”
北京依旧在小口小口地吐气,缓了有一会才回应对方。
只见南京将两片银杏叶捏于拇指与中指间夹紧,唱着应天府盛行的苏州昆曲,舞得好比“凤箫声动,光转玉壶”,发丝游风飞扬,待谢幕之姿完,身后金黄璀璨的万年银杏骤然变成了浪漫稚嫩的桃花树。
花瓣翩翩,应天府脚步轻盈跳上枝干,摘下一朵拂过顺天府耳边,细细簪于他的鬓角。
好不好看?“南京”笑着问道,慢慢拉近着两人的距离。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北京也笑了,主动揽上他的腰,欣赏着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眉睫。
在薄红的唇珠即将相触之际,北京伸出一根食指叫停了这场未遂的亲密。
“可惜,若是宁大人本尊,方才在船上我或许就忍不住了。”
被识破的“南京”后退一步,显然有些惊讶。
“哼,骗不到你,真没意思。”
面前这位疑似在勾引自己的梦中幻像撇撇嘴,有些失望地转身要离开,北京潜意识不是很想让他走,于是梦中的“南京”又如梦主人所愿走回来,挑眉问道:“那你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十一世纪的南京喜欢编撰长条博文,他曾在一篇中这么写道:梦里的故事大胆而狂想,就算故事的主角不是我,那个追随着脚步移动拉长的画面也一定是我在中心,睁开眼前见到的一切皆为我所创、为我所造,最后梦醒时分画面定格,所有都在向后方奔去,人潮涌动渐渐模糊为背景。
为什么梦中的“镜头”永远对准自己?
因为,我观我,方成我。
“他是在梦里才会极端的理想主义者,是在现实里用理性极度压抑理想的现实主义者。”
北京走上前一步,用力将笑意渐浓的“南京”搂紧怀里,与他鼻尖相触、耳鬓厮磨。
梦境破碎的最后一刻,他在鸟鸣与晨光到来之前覆上对方柔软的唇。
“很荣幸,他是我的爱人。”
09.
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几声加重的呼吸。
南京从电影剧情中分出神来,推测他家大忙人应该是醒了。
于是调低电视音量,再点开视频通话的申请。对面愣了有一会,估计是看见屏幕上自己蓬乱的鸡窝头和被水蒸气闷红的脸,觉得在媳妇儿面前丢了面子,半天才嗫嚅着嘴开口:您真熬了一晚上啊?
不止熬了,南京哼哼道,我还听你讲梦话讲了一晚上。
倒是怪好玩的,他把脑袋搭在沙发靠背上说,我大南京近三十个古称,你跟报菜名似的,念了一半就不念了。然后又到别的地方玩,去樱洲看花偷树上的樱桃吃,好像还被狗追了。
“最有意思的是,你在快睡醒的几分钟,一直念叨我名字。”
“哎,你是不是骂我呢?”
南京眼睛眨巴眨巴,直直对上北京游移的视线。
“这话说的,咱哪敢呐。”
北京摸摸鼻子,心虚道,这事儿端台面上讲还真有点害臊。
“难不成跟你几百年前某位小情人?我可听到你说喜欢……”
“我喜欢你啊。”
南京还准备往下套话,刚措好词就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打了个措手不及。
“喜欢、喜欢我……”
现在轮到南京神色慌张地躲避目光了,北京见状立刻乘胜追击。
“宁师傅?宁大人?宁宁?”
不行,这些喊太多了,没反应。
“媳妇儿?媳妇儿?诶呦你瞧这,我真喜欢你啊,这没错吧?”
有用,脸红透了,弯弯绕绕的老东西接直球可接不住,试试能不能红到耳朵根。
“哎呦、哎呦,我都说这么多次了,宁师傅不能一点儿反馈没有啊。”
南京整个人都埋到沙发里面了,北京怎么喊也不出来,只能无奈道:“周六早上有个会,要收拾收拾,先挂了哦,宁师傅好好补个觉吧?”
等等,南京万分别扭地让自己重新出现在摄像头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咳咳、嗯嗯嗯,清个嗓子。
“好赖我特别特别喜欢你很爱很爱很爱你就这样不聊了——!!!”
末了还不忘对着手机屏幕狠狠吧唧一口,然后迅速挂断电话。
妈的,老东西把他整得像个没谈过的毛头小子似的。
妈的,被哄成胚胎了。
妈的。
南京家的客厅诡异地安静下来,直到两分钟后,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
是北京发来的一条语音。
-
老燕子: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很爱很爱很爱你,早安,媳妇儿。
-
附带引人遐想的一声亲吻,呼吸不稳而又清晰可闻。
“……呆瓜,我早就知道了。”
10.
失去调名的词,只剩下残句二三,故称“失调名”。
若仍流连梦境不醒,词中意再难道清,意中人遥遥无期。
所以我说,世间万般皆失调名,人却不过寻常而已。
—接04无关紧要的后续—
南京忘了今天自己要加班这回事。
他一觉睡醒,手机消息栏冒出来几十个不同人打的红色未接来电,感觉话费都要扣完了。不过线上会议,小逝,他可以问镇江要会议记录。
镇江似乎早有预料,在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准时发了一条:“今天的会我和老扬都不用参与,醒了记得赶紧找你苏州姐姐认错,不然她能直接去南京站追杀你。”
好冰冷的文字,我想回家。
“老燕子,我好像回不去江苏了。”
刚开完三场大会的北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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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仲夏词牌